她想著事情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漸漸出了神,臉上一貫溫和的笑也不見了,甚至身上隱隱的出現了一絲無形的壓力。


    一直到她對麵的那個人清了清嗓子之後,華榮月才忽然間回過神來。


    她想起來了麵前的這個人,連忙向他道歉,卻看見這個醫生還是用那雙看起來特別懶洋洋的眼神對她說:“看不出來啊,閣下還是個高手。”


    華榮月連忙擺手,還沒等反駁呢,就聽見對方又說:“那是高手這件事就好辦了……我看閣下對這件事也挺上心的樣子,不如就去查查到底怎麽回事?說不定還能救出來一兩個人。”


    “沒有,沒有,真不是,您想多了。”華榮月瘋狂搖頭。


    “唉,這年頭的人都不喜歡說實話,不像我,我就喜歡說大實話。”醫生也不再說什麽,轉身就進了屋。


    他的門一關,華榮月就開始滿頭冷汗,心說壞了,居然一不小心露餡還讓麵前這人逮住了。


    要說這人知道了以後有哪裏不好,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他這人比較閑,所以時常會喜歡湊熱鬧……


    早上華榮月剛驗屍完回來,中午的時候,她就收到消息,說是半個江南都快知道這件事了。


    華榮月心說這未免也太快點了吧,而且……這傳言裏有個東西讓她想不明白。


    ——驗屍官可是她啊!


    她可什麽都沒說啊,怎麽外麵傳言還都說這是“一個驗屍的仵作偷偷傳出來的消息”呢?


    “完了,這回應該是被陰了。”江連煥跟華榮月說道。他看起來沒什麽著急的樣子,反而一直笑嗬嗬的,笑得也挺變態,華榮月站在他旁邊有點發毛。


    他看著華榮月給他的驗屍報告說:“行啊,居然敢搞到這裏來了。”


    “那個……你們查沒查出來什麽?”華榮月試探著問。


    “沒查出來什麽。”江連煥道,“不過不用擔心,有人會幫忙查的。”


    “嗯?誰?”華榮月警惕的抬起頭來問。


    “這你就不用管了。”江連煥道,“他如果真的查出來了,一定會有個交代的,因為他不像是被別人惹到頭上還能看戲的人。”


    華榮月默默的看著江連煥,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完全想不清楚。


    到底是誰啊?


    ……江南,百草堂附近的一個小飯館裏,路留生吃著吃著就停下了動作,支起耳朵聽旁邊的人在說什麽。


    “江連煥那死了一個人?”路留生皺起眉頭。


    “是不是前幾天失蹤的那個?”


    在他對麵的那個人依舊安靜的吃飯,筷子都沒停下,自然也沒回他的話。


    路留生看了他一眼,用筷子打向他的手,“少吃點,你不快死的人了嗎,怎麽還吃的這麽開心。”


    “沒辦法,這不沒死成嗎。”那人說道。


    “十天以前你就跟我說你快要死了,七天以前你連棺材都備好了,五天以前我還帶你去爬了次山,兩天前還陪你去見了這城中最出名的□□,這都十天過去了。”


    路留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道,“你怎麽還活蹦亂跳的?”


    “先說好,去青樓那次是我陪你,還有,我為什麽還活著,這我也不清楚。”坐在他對麵的人有著一張蠻清秀的臉。


    那人吃著飯道,“畢竟之前所有從天易樓裏出來的殺手都沒活的太長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天易樓的殺手們都那麽死心塌地的?”


    “那我這筆買賣虧了啊。”路留生歎氣道,“本來想著你活不了多久才收留你的,現在看來,你恐怕要跟著我白吃白喝很久了。”


    “怎麽能是白吃白喝呢?”那人道,“我可是幫了你不少忙啊。”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聽見旁邊的人說的一句話,就愣了一下,停住了話頭,認真的聽了起來。


    “聽說了沒?死的那個男的長的挺清秀的,死的時候身上還被套了一件女人的衣裳,據說還挺好看的……”


    阿折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


    路留生見狀問,“怎麽了?”


    第350章 尋找


    “沒什麽。”


    阿折沉默了好長時間後說道。


    路留生也跟著聽了聽周圍人的談話,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麽名堂來,最後隻能問,“他們說的那個人,是他?”


    阿折想了半天,最後說:“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那個人。”


    “不可能的吧,他怎麽可能會……”路留生話剛說到一半又忽然間停住了,因為他忽然想到,那個鬥笠人很有可能就是易玲瓏。


    而易玲瓏這個人……確實好像在某一方麵有些怪異,可是這個怪異的點在於他自己很喜歡穿女裝,好像跟喜歡殺死別人,再給他套上女裝這點沒什麽關係。


    “不會吧……”


    路留生說著說著自己都不確定了,卻聽見阿折說:“我也覺得不太可能。”


    “嗯?為什麽?”路留生抬起頭來問。


    “他那個人……確實有些時候性格比較怪異。”阿折道,“但是我覺得這個人不可能是他。”


    “你確定?”


    “不確定。”阿折搖了搖頭。


    路留生無語了,“那你說的這麽開心幹什麽。”


    ……


    華榮月戴著黑鬥笠,走過了昨天小何消失的地方,在他的不遠處,有一片已經幹涸了的紅色,現在正有人在那裏清掃,把沾上了血的地弄幹淨。


    她的旁邊有兩個人在哭,華榮月啞著嗓子問,“先別哭了,昨天他就是在這裏消失的嗎?”


    “是,就是在這裏。”一個看起來不大的男生哭著說道,“我們想讓小何去試試看能不能把那個人給勾出來的,結果忽然感覺特別的困,清醒過來的時候,小何就消失了。”


    華榮月蹲了下來,認真的看了看地麵,他旁邊的人都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麽,隻能直愣愣的站在一旁。


    “我好像明白了。”許久,華榮月站了起來,輕聲的說了一句。


    旁邊的那些人傻愣愣的站著,也不敢開口問一句“你到底明白什麽了”這樣的話。


    華榮月一言不發的就起身離開了這裏。


    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麽,隻有剛才跟華榮月說話的那個人問,“這人真的是六扇門的?”


    “不知道,不過感覺應該有些年紀了,應該能有點本事吧。”那個人根據華榮月給他的感覺說道。


    帶上鬥笠之後“看上去年紀應該很大”,“還有點本事”的華榮月從那邊回來之後,就看了看花船那邊給她的消息。


    沒有任何意外,六扇門的人今天還真的去找賣裙子的那家店鋪了。


    可能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花船那邊極度的配合,配合的讓六扇門的那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在華榮月的一聲令下後,店長連夜就翻了那件裙子的出處,並且鎖定了好幾個可能,最後就篩選出來了兩三個。


    所以六扇門的人過去之後,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這待遇甚至讓他們有點懵。


    雖說一般他們去哪人家對他們表麵上也都不錯,畢竟害怕惹到他們,但是這種一上來就隻是說了一句話,然後等了十分鍾之後,就幹脆把賬本都搬過來的舉動實在是太嚇人了。


    六扇門的人在江南最好的茶,最好的糕點,還有一群漂亮侍女的包圍下看賬本看了半天,中途看累了甚至直接來了兩個人捏肩捶腿,讓他們全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還有,這群人為什麽動作這麽熟悉的樣子,總感覺熟練的過頭了。


    “咳咳。”看了很長時間之後,六扇門的人不得不說這件裙子看起來真的沒什麽問題,進貨和製作什麽的完全看不出哪裏不對來,這個店鋪居然還在半個時辰之內給他們找來了當時做衣服的那個繡娘。


    “我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許久,六扇門的人有些疑惑的說到,他剩下來沒說的那句話是“就是你們的態度可能更讓我感到迷惑”。


    這話還沒出口,就看見那位頭發胡須都已經花白了的老掌櫃搖了搖頭道,“不,您看看這,這個地方如果我們想要作假還是能做的,還有我們這有幾個幫繡娘打下手的還沒叫過來呢,您要不再等等,馬上就來了。”


    ……


    “你,你先整理整理吧,等弄完之後再交給衙門就行了。”六扇門來的人宛如逃命一般從這個奇怪的地獄逃了出來。


    總之,花船那邊是絕對沒什麽問題的,而且華榮月覺得等花船整理好的證據交上去之後,官府短時間內應該也都不會再過來了。


    那個背後的人大概率想的應該是華榮月不會輕易地把店鋪的資料交給官府,如果來個真的腦子不正常的魔教大佬,那還很容易跟官府打起來。


    你別說華榮月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的,這都是易玲瓏在天易樓親眼看見過的。


    當年天易樓遇到這種事就習慣性的跟官府扯皮,畢竟他們是真的有問題……


    但他可能完全沒想過花船這邊究竟是個什麽生態,那賬本早都讓華榮月犁過好幾遍了,而且華榮月這樣的公務員自然本能就是配合官府。


    別說是本人了,就算人死了,她都能把棺材給扛過來。


    花船下麵的店鋪客流量太大,一時間店員還想不出來那件衣服到底是誰買的,不過她倒確實說當天好像來了幾個帶著鬥笠的人,看不清樣貌。


    而且他們鬥笠的樣式還清一色的都是黑鬥笠。


    基本事情到了這,華榮月就能確認這些人一定是朝著她來的了。


    “你說……如果一個人做了一件事情,然後給這件事情加了很多的偽裝,就為了讓這件事看起來像另外一個人做的,那他圖什麽呢?”華榮月百思不得其解的問江連煥。


    江連煥現在也很忙,他雖然表麵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甚至還要安撫人心,實際上背地裏已經忙到飛起了。


    不過他聽到華榮月的問題之後,還是說:“那你說,你是願意跟一個雖然不那麽厲害,但是性格看上去不那麽殘暴的東家相處,還是願意跟一個雖然很厲害,但是特別殘暴,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東家相處呢?”


    “哦……他這是要離間啊。”華榮月恍然大悟,但她又馬上愣住,“可是……這真的有用嗎?”


    “如果跟對於那個人比較熟悉的人來說,這確實沒什麽用。”江連煥道,“甚至都不用太熟悉,隻要是對他稍有了解的人,都不會相信。”


    “可是如果對於外人來說,你不能把他當成一個外人來看了,而要把他當成一個符號去看待。”


    “聽不懂。”華榮月搖了搖頭。


    “因為有人覺得他有威脅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江連煥對著華榮月道,“當一個人即將要成為一個群體的領導者時,那就讓他變得不再像是一個理智的領導者。”


    “雖然這樣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用,但實際上,這會讓很多理智的人遠離他的。”


    “如果留下來的全部都是瘋子和小人,你想過沒有,那會是一副特別可怕的景象?”


    “當然,最主要的還有一點……這一點或許對於那些身份小一點的人來說,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用得上。”


    “那就是,一個看起來不理智,而且看起來沒有任何優點的人,是沒有辦法吸引新的人去投奔他的,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成為……”


    “……你等會。”華榮月聽這話有些不太對味,有些忐忑地說到,“我就隨口一說,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你怎麽這話像是在專門說什麽人一樣……”


    “是嗎?”江連煥疑惑的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華榮月。


    許久,他才啊了一聲之後道,“那可能是我想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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