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我知道你現在肯定覺得是間諜泄露你的消息,可是我知道的遠遠不止那些,我甚至能夠看得出來,你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鬥笠男笑了笑,他似乎是真的在隨意的聊天。


    “你最近是在為了青長老的事情而煩心吧……那個老頭子確實早就應該死了,如果換作是我,恐怕我會將他殺了,再將這個一天到晚隻想著女人的老頭腦袋掛在天易樓的主樓上……隻不過你還不能。”


    “因為青長老這個家夥雖然很是煩人,不過終究還是有些用處的,最起碼可以幫你過濾掉一些沒必要的暗箭。”鬥笠男道。


    “讓我猜猜你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已經找好了能夠支持你的人選,隻不過還沒有接觸對吧?”


    “但是易左藏還能夠幫你,易魯這個人是信不得的……嗯,他非但不會幫你,你甚至有可能會死在他的手裏……”


    張文夢僵硬著一張臉,看著屏風後麵的人,臉上空白的幾乎沒有了任何表情。


    她的確是個出色的殺手,最起碼能在這種情況下做到臉上沒有一絲感情外泄,隻不過她的手顫抖的甚至端不住杯子。


    ……


    天易樓?!


    屏風後麵的路留生注意力反倒是有些不同,他心想,阿折居然也是天易樓的?


    他轉頭皺著眉看了眼阿折,心說沒想到啊……


    天易樓的殺手……不是據說都出了名的忠誠嗎?


    怎麽會就這麽輕易地背叛天易樓,去找了一個出了名的天易樓叛徒呢?


    第336章 無處不在7


    張文夢看著屏風後麵的人,剛剛那人說的,都是目前為止世界上應該沒有一個人知道的。


    前麵那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她還可以說是有誰把她的消息透露了出來,可是後麵他說的卻全是一直在她心裏,可她卻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的事情。


    是,她是看青長老不順眼,不過她也總不會隨意的發聲,就算是找幫手,也不會大張旗鼓,更別說這個念頭她目前還從來沒說出口過。


    這人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真的看透了她的心?可世上又怎麽會有這種事?張文夢整個人光細想這件事就止不住的戰栗。


    她不明白,這已經超出了她能理解到的最複雜的事情,一個人就算再冷靜,再理智,他能理解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如果超過了這個限度,人就會無法再用理智去思考。


    張文夢現在就是這樣。


    她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一下子就頹了,盡管她的外貌看上去依舊是那個幹練又成熟的女人,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似乎有什麽力量一下子就從她的身上抽去了,讓她整個人都頹了下來。


    路留生自然也能看的見張文夢身上那種反差相當強烈的氣質,他僅僅知道剛剛鬥笠男說了什麽東西,但他也不是天易樓的,他無非也就是覺得張文夢走漏了消息才會被鬥笠男知曉,所以這會張文夢太過消沉的氣質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皺著眉看了眼阿折,想問張文夢到底怎麽了?


    阿折轉了轉眼睛,他能看得見張文夢身後的那幾個殺手中有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在天易樓的時候可沒聽說過什麽張文夢想要刺殺青長老的風聲,其他人肯定也同樣。連真日相處的人都不知道張文夢的這個心思,那麽可見,她說不定連身邊人都沒有透露過幾個……


    或者……壓根就從來沒對別人說過?


    第二個猜測格外的嚇人,但阿折卻忽然覺得第二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放在屏風後麵人身上的時候,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他似乎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無論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阿折想著想著,竟然笑了一下。


    華榮月跟張文夢說的那些話自然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那時候張文夢跟易玲瓏幾乎是無話不說的,盡管天易樓裏跟易玲瓏不對付的人有很多,但張文夢不是,她的眼裏隻有天易樓,所有對天易樓有利的事情她都會做。


    所以張文夢把自己的計劃對當時的樓主易玲瓏托盤而出了,易玲瓏對她的計劃了如指掌,換作另外一個人,可能華榮月還得靠推測來分析他的心理,但張文夢不用。


    她看見老朋友,難得和藹可親了一些,畢竟上輩子願意主動跟易玲瓏說心裏話的人根本就沒幾個,她全當是替易大佬做回報了。


    “你……”過了許久,張文夢苦澀的說:“究竟是什麽人?能不能給我一點提示?”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了,因為她心裏還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可能是她哪一次在無意之間透露的,而不是被什麽妖魔鬼怪看透了自己的內心。


    “我之前都已經說了,跟你身邊的人毫無關係,畢竟你也知道,這件事你還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啊,除非你已經告訴了易孤舟。”華榮月道,“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過是混亂卻又有跡可循的線組成的罷了,想要弄清楚這些線並不難,我能夠很清楚的找到它們,如果把這些線全都捋順,再總結出他們的規律,推測每個人的內心和將來要發生的事情也並不難……”


    ……不,她這純屬胡說八道。


    信她這話的純屬腦子缺弦的,因為華榮月自己都很清楚,她能夠弄清楚這些事完全是因為照搬答案,沒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法繹演重出江湖,這一次披上了更加神秘的一層世外高人的外衣。


    但對麵的張文夢,還有旁邊的路留生阿折他們很明顯就是信了,畢竟結果大於一切,你不信人家就是推出來了,你能怎麽辦。


    路留生這下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麽張文夢表現的那麽頹唐了,連沒有說出口的東西都能被猜透,那的確是有些太過嚇人,驚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也很快的了解了一下鬥笠男話語中的意思。


    可以說之前他覺得鬥笠男是易玲瓏的可能性隻有百分之二十,現在就突然翻了兩倍,如果一個人能夠猜透一件事,那麽他最起碼也應該對那件事有許多的了解,而易玲瓏無比的符合這一點。


    但路留生依舊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可思議,很簡單,他開始懷疑易玲瓏在離開天易樓之後,又在天易樓發展了一小股屬於他自己的勢力來給他通風報信。


    幾百年來固若金湯,傳承了兩個朝代的天易樓……怎麽會就這樣讓一個前“叛徒”給打入了內部,甚至取得了情報?


    路留生是個腦洞很大的人,他現在甚至開始想當年易玲瓏出逃的事難道另有隱情?或者幹脆就是某些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這些東西把他的腦子都搞亂了,明明就在剛剛他還說心裏說自己絕對不會自亂了陣腳,結果光是聽著這兩個人說話,就已經讓他的腦袋像爆炸了一樣。


    這時候他卻不敢隨意的亂動了,他甚至害怕自己現在腦子裏正在思考的天易樓的事情都會被那人猜透,經曆了剛剛那一下後,他再也不敢小瞧之前阿折說的那句“對方能夠看透人心”的話了。


    對,稍微冷靜一點,對付這樣的一個擅長猜心的人,不能輕敵……說不定對方就是想讓他這麽想,才會故意把他和阿折留在樓上待了這麽長時間。


    路留生剛剛堅定了這樣的念頭沒過幾秒,就又聽見那邊傳來了更爆炸的消息,他的決心沒下了幾秒,就非常脆弱的被打破了,繼續支著耳朵聽著對麵人的談話。


    “如果有什麽消息,不要跟你的樓主說了。”鬥笠男的話非常的輕描淡寫,“他幫不了你什麽忙的,因為他也隻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連棋手是誰他可能都蒙在鼓裏,他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處在那個環境中間,他得到的很多消息都有可能是虛假的,他怎麽可能幫的了你?”


    屋子裏的氣氛死一樣的寂靜,那個人可以輕描淡寫的講,但屋子裏麵的人沒有一個能輕描淡寫的聽。


    所有人都為剛剛鬥笠男說的那句話中透露出來的消息而震驚,暫且不提他那個說現任天易樓樓主就像在說什麽後輩一樣的語氣,就說他能夠說出“天易樓樓主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這種話,他在外麵可能都是要被天易樓掛在榜首懸賞的。


    他怎麽知道天易樓樓主是一顆棋子?路留生眉毛都已經皺的快飛了。


    天易樓樓主易孤舟,他自然聽過大名,隻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麵。可易孤舟在外麵人的心中一直是一個十分孤高且冷傲的人,有種恃才傲物的感覺,當然,他也確實是天之驕子,所以也有那個資本。


    這在路留生的心中算是跟他這輩子都碰不上麵的人物,屬於江湖的頂點人物之一了。對於這樣的人來說,隨意的去評價他這個人或許都是不準確的,因為他的生活本來就已經跟正常人不一樣。


    可是對麵的那個人就這麽說出來了。


    而且還輕描淡寫的說出了“棋子”。


    能有誰……敢操縱天易樓樓主當棋子?


    “樓主怎麽可能是棋子?你別瞎說了。”雖然張文夢還處在震驚和頹唐之中,但她在聽見鬥笠男的話後還是下意識的進行了反駁。


    “無稽之談。”她冷笑一聲,把頭重新抬了起來,似乎找回了一點信心。


    “你不信?”對麵的那個人道,“唉……我難得說一次真話,你不信也就算了,隻是這次你回去之後試著去跟易孤舟說說今晚發生的事,你看,你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一麵,或者……你還能不能活到跟他見麵的那一天。”


    “你這話什麽意思?”張文夢問。


    “我覺得你可能對於一些事情還沒看太清。”鬥笠男道,“你今天既然來了我這裏,就不可能會被放過了。”


    “或許今天來的人不是我,而是別的另外的人,他們還會把這當成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罐子,然後放過你,任由你去跟易孤舟說些什麽……但是這一次不同,今晚過後,江湖上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


    “他們不可能讓易孤舟知道這件事的,因為這對他們控製易孤舟很不利,你明白嗎?”


    張文夢想說她不明白,但她又好像真的明白了什麽。


    她此時此刻坐在這裏,下麵是將近千人的江湖人,明天他們可能會把消息傳遍整個江湖,而她的身後是一群天易樓的殺手,這些殺手還未必跟她齊心,他們可能背後也站著不同的長老。


    她聽懂了對麵人暗示她的意思。


    ——如果易孤舟真的是被控製的,她根本活不到能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對方的時間。


    第337章 投名狀


    即使這件事聽起來再莫名其妙,張文夢也不得不認真的思考一下,因為跟她說這些話的是對麵這個讓人看不透的人,換作另外一個,她一定不會這麽有耐心。


    這人說的這麽輕描淡寫,卻讓她還有她身後的那些人全都陷入了激烈的鬥爭中,等到張文夢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她又出了一身冷汗,抬頭看了眼模糊的屏風後,看見那人正悠閑的坐著,似乎正在觀賞著她聽完了這幾句話之後的反應。


    除了張文夢,屋子裏還有其他幾張更加有趣的臉,他們是坐在張文夢身後的那些人。雖然他們是一起來的,但他們身後其實都是代表了天易樓的不同勢力,甚至有一個青長老的親信,就坐在裏麵。


    他在剛剛聽完了鬥笠男的話後,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身子不停的在座位上來回的扭動,時不時的還看看旁邊的人。


    被別人這麽指著臉說青長老的壞話,簡直像是在對他左右橫扇一樣,他實在是無法平靜下來。


    其他人對於這個人的心情也有些微妙,他們可能都不是青長老的人,但有些人是跟青長老合得來的,有些是合不來的,這些人混雜在一起,每個人看對方都覺得他麵露凶光,誰都不敢說自己能夠心無芥蒂的跟這群人繼續相處。


    路留生原本是真的不想表現出自己對談話感興趣的樣子,可是奈何鬥笠男像是能夠猜透人的心裏都在想什麽一樣,三言兩語就讓一群剛才還像是一塊鐵板的人們分崩離析,每個人心裏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而且這人還特別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簡單的幾句話,就勾的人跟聞到了肉味的狗一樣,不得不跟著往前走。


    就像有些東西,你明明知道那是個圈套,可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往裏麵跳一樣。


    路留生冷眼看著,這些天易樓的人們之間氣氛越來越緊張,而那個叫張文夢的女人就要眼睜睜的跳進鬥笠男給她挖的坑裏了。


    而且這個坑甚至都不是鬥笠男想要騙她進去的,他隻是光明正大的當著所有人的麵挖,然後輕描淡寫的用了幾句話就讓人心甘情願的往裏麵跳。


    真可怕啊。


    張文夢猶豫了半天,她的心裏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爭鬥,最後終於開了口,“那麽……你說的這些如何證明呢?”


    “短時間內沒什麽辦法證明。”鬥笠男道,“你如果真的想看看是真是假,那你可以現在就回天易樓去,試著去接觸一下易孤舟,如果還能碰見,那可見我說的應該就是假的了。如果碰不上……那估計你也沒什麽機會再去試驗它的真假。”


    “那你……”張文夢猶豫的道,“為什麽會對我說這些?你不怕我說出去嗎?如果你想利用我做什麽,那是不可能的,別說是我,我身後的這些人……他們也都不是什麽無名之輩,如果我們想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你也無法阻止我們。”


    “因為我覺得很好玩。”鬥笠男絲毫沒有停頓的說到。


    ……


    路留生都看著張文夢卡殼了幾秒,他的心裏都對對方感到同情,估計這會張文夢也被這麽一句話給搞蒙了,所以才半天接不上下一句。


    但鬥笠男確實就是這麽一個隨心所欲的人,他有時候說的一些話,在路留生看來純粹是沒有任何目的,這是個做事情純粹看心情的人。


    獵物已經意識到了它麵前的是一個陷阱,可它前有狼後有虎,那個陷阱看起來竟然還意外的更安全一些。


    更別說這個獵物本身其實還不想死,更不想毫無聲息的死去。


    華榮月看著張文夢,自己淡定的喝茶,心裏莫名的感慨還是熟人好坑,這就是為什麽傳。銷都是先拉熟人的緣故嗎?確實比較有科學性啊。


    她現在絲毫不急,急的應該是張文夢,坦白的說張文夢是個很厲害的人,而且一心希望天易樓能發展的越來越好的那種,這種人雖說完全沒辦法用金錢攻勢擊敗,可她最關心的事情就是天易樓。


    如果跟她說天易樓現在很危險的事,那她真是會奮不顧身的跳進來的,根據華榮月對她的理解,這個人一定會這麽做。


    華榮月坐在那裏悠哉悠哉,她不害怕張文夢不開口,畢竟她暗示的都已經夠多了。想對付天易樓,那一般的小組織肯定不行,必須得由一個很厲害的人物負責牽頭,而那個人還必須是非常了解天易樓的……


    實力深不可測,剛剛還親口告訴了張文夢天易樓內的實際情況,甚至有“看戲”心理的華榮月,怎麽可能不是張文夢心裏的第一候選人呢?


    隻不過華榮月挺想知道張文夢該怎麽開口的,因為張文夢是個輕易不會去求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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