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兩者雙方的默契是一種長時間才行成的東西,絕對不僅僅是外人能夠輕易破壞掉的,這點無論是六扇門還是天易樓都心知肚明。


    在六扇門的某個房間裏,江連煥正跟一個人麵對麵的坐著。


    江連煥低著頭,並沒有直視麵前的人。他麵前的人似乎是略微有些驚訝的詢問了一句,“昨天跟你去的那幾個人一個都沒事嗎?”


    “……有兩個人已經瘋了。”江連煥道,“但是他們都活著回來了。”


    “哦?居然還都活著?”他對麵的那個人像是聽見了一個非常意外的事情,他的語氣裏完全沒有意料到那五個人竟然還會活著回來一樣。


    對於這種過分的話,江連煥居然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安靜的坐著。


    “哼,如果要是這樣,那倒是有意思了啊。”這個人笑了笑,他對江連煥道,“你覺得這是正常的嗎?”


    江連煥沉默了一會才道,“我覺得不太正常,但是我並不清楚是什麽原因。”


    “是嗎?”他對麵的男人道,“你不如再想想看?你這麽聰明的人,不會想不出來原因的。”


    江連煥並沒有接話,依舊謙遜的低著頭。


    他對麵的人用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的說:“昨天‘易玲瓏’也跟你去了啊……沒想到你會把他帶上,原來你們兩個關係還算不錯?”


    江連煥瞬間搖頭,“隻是想著他過了年就要去全安鎮了,所以才特意帶著他去看一看,畢竟他如果那麽簡單的死了,對我來說也有些麻煩……”


    “你後來把他一個人扔在了天易樓?”他對麵的男人忽然打斷了江連煥,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為什麽?”


    他說的話非常的突兀,卻讓江連煥心裏一驚。


    江連煥腦子裏飛快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晚的一舉一動有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實際上他本來以為男人不會問這個問題的,因為他已經在努力的淡化自己故意讓華榮月繼續一個人探索的這件事了。


    “你是覺得他一定會活著回來,是嗎?”


    對麵的那個男人翹著二郎腿,表情倒也恢複了笑眯眯的樣子,他道,“江連煥,別讓我失望,你在想什麽我都清楚,你想做什麽我也都清楚。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江連煥所做的事貌似是件挺不合他心意的事情,但是他也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他看了江連煥一會道,“我累了,下去吧。”


    出了門,江連煥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屋子裏的男人看著牆上的一副字畫,過了會忽然聽見自己的窗戶口有著一個小小的東西似乎在敲擊著窗框。他把窗戶打開,接進了一隻小小的白鴿,從白鴿的腿上取下了一張染著鮮血的紙。


    過了一會,他放下了紙,剛剛還一直笑眯眯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震驚的情緒,他看著紙喃喃的道,“誰能去那裏?”


    “這是挑釁?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此時天易樓的地牢底下的男人也經曆著跟六扇門的男人相同的情緒,他死死的盯著桌子上的那朵花,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卻不敢上前,明明那隻是一朵金花,卻像是某個危險的炸。彈一樣,在他的眼中危險無比。


    剛剛,就在他出門的功夫,有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這裏,拿走了桌子上所有蛇的冊子,然後留下了這個東西。


    男人一邊看著這朵花,一邊立馬派人去檢查天易樓內有沒有出現什麽大事,人員有沒有大批的傷亡。


    原本男人並沒有做這些,因為他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值得擔憂的事情,但是在看見這朵花之後他就忽然明白事情大條了。


    根據他的想法,現在天易樓應該已經死了相當多的人,因為能闖入這裏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如果現在立即統計,說不定就能統計出大量的傷亡。


    這朵花製作的特別精良,遠遠的隔著看,還能看見花蕊和花瓣上逼真的紋路,整朵花閃著耀眼的光,作為一個信物,它未免也太過貴重了一點,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財大氣粗到用這種東西來充當信物。


    然而無論這東西有多麽的貴重,它放在桌子上此時都像是明晃晃的挑釁,告訴著這個男人就在他剛剛出門的時候,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屋子,然後翻閱了這裏的東西,甚至可能是悠哉悠哉的閑逛了一圈之後才留了這麽個東西下來。


    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究竟是怎麽無聲無息摸進來的?他為什麽沒有變成像外麵那些瘋狂的家夥一樣的人,而是能大搖大擺的進來後又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能做到這一點的沒有普通人,那個人一定是蠱王。而且普通的小蠱王都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使是身帶著一部分“解毒藥”的男人在進入這間屋子後都被不知不覺的影響了。


    他回憶起了現在他所知的全部蠱王,竟然找不出一個能夠做到這件事情的人。


    他也一度認為這裏是最為安全的地方,江湖上的那些密報還堆在桌子上,像是一座小山,但那個人卻一動也沒動。


    曾經他對天易樓的蠱王是很有信心的,他認為全天下的蠱不說十成十的出自天易樓,怎麽說也有個八九分了。


    然而,眼下就忽然蹦出來這麽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


    ——就如同六扇門的男人認為的一樣,他同樣覺得這個江湖上不會有人能闖進那個地下室,也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他們不認識的蠱王。


    天易樓的男人去外麵詢問天易樓內殺手的傷亡情況,來了一個殺手對他說:“剛剛統計過了,隻有五個人被打暈了,剩下的人沒有撞見任何事情。”


    “啊?!”男人聽了這句話後瞬間傻眼,其實以他的脾氣來說他不會做出這麽沒有逼格的事情的,奈何這事確實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那人進來後確確實實隻遇上了這麽五個人,這五個人醒來後都說自己被打暈的速度太快,隻看見了一群穿著夜行服的人(甚至有人都沒看清自己是怎麽被打暈的)。


    這群人話的真假男人持懷疑態度,他覺得天易樓的殺手要是能這麽容易就被幾個穿著夜行衣的人殺進來那可太搞笑了,而且一路上的陷阱和機關呢?這些東西難道都是白弄的嗎?


    ——其實這件事還是因為華榮月開了個時間掛……誰能想到這年頭有人能精通天易樓內的所有陷阱和機關,甚至清楚的認識天易樓內所有通用的暗號呢?


    這東西即使是天易樓內的一些小高層都不一定能掌握全,畢竟樓主還是有意讓他們不了解彼此之間的東西,防止他們之間會生出反叛之心。


    然而……身為天易樓樓主,且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好幾年,並且還能號令江湖的易玲瓏在當時對天易樓是有絕對的統治力的,你甭管她有沒有被坑,但是這些東西她絕對一點不差的能認出來。


    進入地牢對於她來說更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事情,就目前來看,江湖上最厲害的蠱王無非也就是類似於華榮月他們在地牢裏看見的那個小孩子一樣的蠱王,誰能比得上當年的易玲瓏?


    綜上所述,華榮月能夠走到這裏其實就像是一個穿越者買博。彩一樣。


    如果一個人想要以正常方式連中三次五百萬,他或許需要驚天的運氣,足夠買一堆彩票的財力,逆天的勇氣,必要時或許還可以搞點暗箱操作,有點情報……咳咳,才能有那麽一點點概率成功。


    ……而對於一個長年累月接觸這玩意,並且天天關注相關消息足夠把中獎密碼背的滾瓜爛熟還穿越了的人來說,他隻要智商過80了就足夠了。


    話說剛才一提到陷阱,天易樓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抖著手,叫來了一個人,讓他趕緊去另一個地牢裏看看裏麵的小蠱王還在不在。


    那人離去了,男人的心卻久久的不能平靜。他回到了地牢,看著桌子上那朵金花,一時間竟有些無言。


    “他好像從卷宗室裏拿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六扇門男人看著又傳來的消息琢磨了起來,他一邊琢磨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一邊輕聲說:“江連煥……上次在全安鎮,究竟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呢?”


    天易樓地下室內,那朵金花放在桌子上,盛開的斑斕又熱烈,在溫暖的燭光下,就宛如一朵璀璨靚麗的攪屎棍,在這個平靜的江湖裏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波瀾,並將這汪水引向了一個誰都不知道的方向……


    第236章 “尾隨”


    李靜怡依舊在天易樓門口的樹下練劍,她今天起床起的早了一點,但是休息的時間還跟平時一樣,所以今天她在最後有些吃力,額頭上全是汗,手也有些抖。


    她練劍的時候,旁邊就來了一個小尾巴,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她。李靜怡也沒有管他,這個小尾巴就這麽一直看著李靜怡手微微有些抖的堅持著揮劍。


    李靜怡又重重的揮了四下,然後把劍放了下來。她覺得榮月哥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因為今天早上看見他的時候,他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但是李靜怡對華榮月的不開心就是能感受到。


    否則他不會這麽早起來,然後一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李靜怡把劍收了起來,雖然她心思很沉,但是從外麵來看,這就是個長相清秀,手持長劍,穿著有些破爛的女孩子。她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邊看著她的小男孩問,“你今天又過來幹什麽?”


    “我想跟你學劍。”小男孩道。


    “我的劍是我哥教我的,我不能教給你。”李靜怡說完轉身就進了屋子,小男孩愣了一下,也跟著一起鑽進了屋。


    華榮月藏好了東西,拿著藥房裏買來的藥材準備回百草堂,途中看見了有賣老母雞的,忽然就想買兩隻回去,於是就蹲在那裏挑。正挑著的時候,身後快馬加鞭的跑過去了幾匹馬,華榮月聽見身後的人竊竊私語道,“這是天易樓的人?”


    “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天易樓的人跟瘋了一樣,好像一直在找什麽。”


    “他們丟了什麽東西嗎?”


    “誰知道,誰膽子這麽大敢在天易樓偷東西?”


    華榮月蹲在攤子前認真的挑著老母雞,等到那幾匹快馬跑走後,她手裏拎著雞站了起來,不急不緩的帶著雞往回走。


    今天的江南暗潮湧動,天易樓像是一個巨大的機器一樣運轉了起來,所有天易樓的殺手都收到了一些命令,就連普通的人也察覺到了天易樓跟往常的一些不同。


    “天易樓昨天丟了什麽東西?是什麽?”某個小巷子裏,一個身穿青衣的書生表情有些奇怪的想到。


    看樣子絕對不會是什麽小東西,否則不會是這樣雞飛狗跳的樣子,看看天易樓的這群人,幾乎都快要急的飛上天了。


    他又想了想,心說不會……是因為那個人吧……


    那些騎著快馬的人從街上飛快的跑過,經過了溪邊,經過了華榮月經常去的西街上,經過了百草堂前麵。百草堂附近的店鋪老板聽見馬蹄的聲音抬起頭來朝著街邊望著,百草堂的齊大夫聽見聲音也跟著望了望。


    剛剛回了百草堂,手裏拿著掃帚正在掃瓜子皮的李靜怡忽然轉頭,就看見了一個人騎著純黑色的馬飛快跑過。


    這一幕是她十來年的人生當中從來沒有見過的,卻給她隱隱帶來一絲不安感的。


    她不清楚那這是什麽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麽的,但是那種不安感卻深深地留在了心裏,還有周圍的人同時朝著街邊上看的場景。


    這個場景就像是一幅畫一樣印在了她的心底,盡管她不認識那人是誰,但她從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危險感。


    巷子前麵,有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人走了出來,這人長相扔進人堆裏都找不到,但全身上下唯一有些特色的就是那雙眼睛,這雙眼睛看起來很漂亮,盡管如此,它也沒拯救的了這張臉。


    這平平無奇的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歎了口氣。雖說上次在這裏受到了一點威脅,但是因為今天的好奇心實在是爆棚了,所以還是要過來看一眼才能安心。


    為了不惹出什麽亂子來,他甚至都沒敢讓其他人過來,而是自己親自上了。其實上次被威脅後他確實是離開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回到了這裏,因為他總覺得這裏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昨晚的事真的是這個人搞出來的……那他到底從那裏拿走了什麽東西呢?他絞盡腦汁的想著,路過百草堂前麵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一個孩子正站在店門口掃地。


    他愣了一下,然後腦子裏馬上回憶起了這個孩子的身份。這孩子高高瘦瘦的,單從外表上來看,也看不出什麽奇特的,但就偏偏被那個人挑中當了徒弟。


    這人想進百草堂去看一看。


    然而就在他剛剛想要進去的一瞬間,忽然就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然後汗如雨下。


    百草堂對麵的一個小小的茶館裏,他忽然看見了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大爺正坐在那裏喝茶。就在他的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正在聽著評書,聽的津津有味的樣子。


    對麵的包子鋪上有個年輕人剛剛買了兩個肉包子,他的腳邊還躺著一隻狗。一個長相蠻清秀的姑娘忽然從街道的這頭出現,又走到了街的那頭。


    麵相平平無奇的男人——其實就是易容後的青衣書生,他心裏嚇的咚咚跳。


    他認出來了這些都是六扇門有名的人,隻是……他們怎麽會突然集體出現在這裏?


    他在心裏想了一圈,莫非之前傳這附近有個六扇門分部的事情是真的?那這真是個了不得的消息,隻是讓他知道的有些不是時候……如果他早知道這個地方真的有個六扇門分部,那他絕對是不會過來的。


    因為昨天天易樓的事情,所以這些人都出來了嗎?青衣書生心說。之前他來了這裏無數次都沒有發現,如果今天不是突然出現了好幾張熟悉的麵孔,恐怕他也不會發現。


    那這易玲瓏的膽子也是真的大啊,居然就一直藏在這種地方?


    莫非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青衣書生心中不禁出現了這樣的疑問。


    華榮月在街上走了一會,忽然有個人把她攔了下來,讓她到旁邊的酒樓一敘。她被這麽一攔還有些奇怪,心說這是誰把她攔了下來?尤其是在她剛剛去過花船安全屋的情況下……


    懷著這種忐忑又疑惑的心情,華榮月朝著那個侍從所指的酒樓走了過去,那個酒樓明顯不是什麽普通人能夠隨便去的——華榮月觀察了一下這裏的裝潢還有牆上掛的名人字畫得出了結論。


    帶她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那人帶她到了一間包廂裏,打開了門,然後引她繞過了那扇墨玉屏風。華榮月手裏提著一隻倒立的老母雞,那母雞一直在發出接連不斷的慘叫,心裏隱隱的有些忐忑,一是對麵這人實在是有些神秘,二是這母雞嚎的她實在有些尷尬。


    這種忐忑一直持續到她看清楚屏風後麵的人。


    ……江連煥?


    華榮月愣了一下,然後意識到麵前這位江同誌確實也是屬於萬惡的地主階級。她認命的走了過來,坐在了江連煥的對麵,心裏隱隱的有些啼笑皆非。


    大概是由於秘密太多,所以這會她都有點神經過敏,早知道是江連煥,她何必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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