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南溪山的前麵都十分熱鬧,尤其在樹林前麵的空地上簡直是人滿為患,六扇門已經把這片空地全都圍了起來,普通百姓是進不了山的,所以這裏就完全是六扇門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為了讓陳歲出來,六扇門幹脆把整座大山全部封上,然後隨時觀察山中的動向,一旦有炊煙升起,就立刻派人過去看,就在這樣的圍追堵截下,他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眼看著馬上就要收網了。


    而這些天讓他們覺得十分不安的一件事是陳歲現在都沒有被抓到,明顯有人在幫他。可是幫他的人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是幽靈一樣。


    “明天恐怕我就不能再來了,六扇門的那些人追查的越來越嚴了。”胡喜戴著麵具坐在陳歲頭頂的樹叉上道。


    陳歲被這些日子折磨的快要麻木了,本來六扇門的人追他就已經夠煩的了,這會又突然冒出來一群人變著法的“幫”他逃,他即使是不想逃了也要拉著他逃,所以他現在的眼神都已經是空洞的了,完全是被這些天的機械逃亡生活給折磨的。


    這些人在他的心裏已經逐漸取代了六扇門,成為了“惡魔”的代名詞。


    或許在六扇門和陳歲的眼中這些人都是惡魔,但是陳歲才是感觸最深的人。


    他甚至懷疑那個正在不停折磨他的人是不是一個鬼魂,因為他無聲無息,從來都不知道會從哪裏冒出來,隨時會取走他的性命,卻又不下手,隻是這麽不緊不慢的吊著。


    陳歲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惡人了,他殺了不止一個人,完全隻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他覺得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麽事情能把他嚇到,直到他遇見了這些人。


    這些人就像是群無聲無息的惡魔在折磨著他,最讓他覺得無力的是他根本猜不透這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一切都是謎。


    他也曾經問過那些跟的他時間最長的蒙麵男人,男人似乎是低頭輕笑了一下,思考了一會,道,“因為有個人不想讓你死,所以你就得活著。”


    “有個人”?


    這個人是誰?


    陳歲聽了這個回答後非但沒有被解疑的感覺,反而有種徹骨的寒意漫上了脊梁骨。


    ……他這些天的東躲西藏,來回奔波原來都隻是因為一個人的意願?


    這是種十分無力的感覺,被另外一個人玩弄在鼓掌之中。陳歲在人生的大部分時刻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但現在卻深刻的體會到了。


    那個人的形象在他的心中逐漸變得格外可怕起來,人的承受力是越來越弱的,在最開始逃亡的幾天,陳歲還能保持住理智,但接近彈盡糧絕的時候,他的理智已經逐漸崩盤了,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觸動到他敏感的神經。


    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他心中對於那個人的形象也越來越可怕了起來,漸漸的甚至已經變得不再像一個人類。


    “陳歲應該要堅持不住了。”胡喜對華榮月道,“收網嗎?”


    華榮月猶豫了一下,她現在陷入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裏。


    如果現在收網,恐怕她就得跟江連煥回去了。可是如果不收,江連煥曾經對華榮月說如果過段時間南溪山的事情不解決,就要讓華榮月出馬。這讓華榮月覺得很尷尬。


    尷尬之處不光光是因為她並不想去南溪山,還因為……南溪山那裏現在有一堆她的人。


    為了幫陳歲逃脫六扇門的追捕,花船這些日子可謂是費了老勁了,前後派了快三位數的人過去,這些人平日裏都藏在南溪山的各個角落裏。


    假如華榮月過去了,就怕會出現以下這樣的場景——


    華榮月換上在六扇門扮演易玲瓏時經常穿的那身衣服,往那裏一站,然後一臉堅毅好像隨時隨地要取陳歲狗頭的模樣,恐怕在場所有躲著的花船眾人都會懵逼。


    他們怕是得在心裏麵琢磨老大這是幹嘛呢?這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啊?


    華榮月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個總喜歡搞幺蛾子的人。她也倒不是不屑於跟他們解釋。隻是她害怕把他們嚇個好歹的,以為自己又犯病了。


    但是權衡了一下回六扇門和暫時去南溪山扮演易玲瓏,華榮月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拖了再說。拖字訣解決一切。


    就這麽一直拖著,終於拖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華榮月收到了消息,讓她和江連煥一起前去南溪山,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華榮月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雖然事情並沒有解決,但是現在擺在她麵前的路又多了一條——她可以選擇在南溪山直接和六扇門的人回去,也可以選擇直接在南溪山被人亂棍打死,讓“華榮月”這個名字徹底的從六扇門裏除名。


    這在六扇門也不是個奇特的事情,“目”裏麵已經有陣亡的人了,華榮月不知道姓名,但是她確定以及收到過這個消息。


    這樣的情況下,好像再死那麽一兩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或許這還有個優點——臨死前用華榮月的名字給花船添上一筆光輝記錄,畢竟華榮月在六扇門的實力評價絕對不是個弱雞,雖然華榮月在六扇門裏麵名聲不顯,但是真的認識她的人都不會把她當成是那麽簡單的人。


    華榮月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了整整一天,所以收拾東西的時候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江連煥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問她怎麽了。


    華榮月並不能說什麽其他的東西,隻能推托自己是有些累了而已。收拾到一半時忽然發現包裹裏麵放了一堆瓶瓶罐罐還有一大包糕點。


    ……她好像並沒有說要這些東西啊,究竟是誰偷偷塞進來的?


    華榮月雖然懵了一秒,但是最後也沒有拿出去,隻是安靜的把東西又塞了回去。


    ……


    “有個前輩要回來了。”今天六扇門裏的一些老人都格外的興奮,頗有種過年一般的感覺,讓新來的幾個六扇門的人看的又是一臉茫然。


    雖然在這裏待了一段日子,讓他們漸漸的覺得自己可以脫離“菜鳥”這個稱謂了,但是真的到了這種時候,他們還是會察覺到自己和老人的不同。


    “誰?哪個前輩要來了?”新人們連忙追問。


    偏巧他們拽的這個人是當時和華榮月一起來的,和華榮月也算說過幾句話,但是並不屬於六扇門的核心成員,但是對於華榮月的印象格外的好。


    其實華榮月還不清楚一件事……自打她還活著的消息傳回了六扇門,她赫然也成為了在六扇門裏有傳奇經曆的人了,在一些人的眼裏,她簡直和各位老捕頭一樣閃著金光。


    能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甚至還能傳消息回來,就問你牛不牛?


    “是個前段時間不在這裏的前輩。他要是回來就太好了。”那個人一臉喜色的跟幾個新人形容道,“你們不知道,那個前輩可靠譜了……他要是回來,你們都不用操什麽心,那個前輩心特別細,做事特別認真,而且脾氣還特別好……”


    幾個新人聽著這人一頓誇,都快給誇懵了,最後迷迷糊糊的想,反正……就是個很厲害的人對吧?


    而且看其他人的樣子……這個前輩可不止是厲害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啊。


    第119章 易玲瓏怎麽可能是我的同夥鴨


    在華榮月還沒回來之前,她已經在六扇門這群新人之中小火了一把。可能她自己也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要說華榮月火那也是件正常的事情,因為這些日子對於六扇門的人來說都是個折磨。尤其對於這些新人來說尤甚,每個人都膽小心驚的,生怕明天一早起來又會有什麽奇葩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忽然空降了一個據說特別溫柔,脾氣性格特別的好,而且做事特別靠譜的前輩,有哪個新人不會高興呢?


    於是這群新人們就等啊等……


    但是奈何六扇門的前輩們沒有告訴這群新人們一件事——就是這位前輩的身份問題。


    對,這群新人們目前隻知道他們要開了個前輩,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位前輩就是馬上將要出現的“易玲瓏”。


    這就導致後麵出了點問題……


    華榮月趕去了南溪山,她讓最近在南溪山的人保持鎮定,哪怕是看見了她也不要和她搭話,更不要表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來,無論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


    這樣或許可以讓花船上的人少受點驚嚇……雖然也不知道這個少受究竟能少受多少。


    離開之前華榮月做了件很損的事情——她放風給秋水庵說自己最近要去南溪山。


    ——正如同秋水庵和花船的紛爭都是在私下裏一樣,六扇門在南溪山也是在私下裏偷偷摸摸進行的,現在外界隻知道南溪山因為有野獸上山所以臨時封山了,但是那南溪山上現在全是六扇門的人,這點如果不是特意關注那裏的人怕是不清楚的。


    華榮月從江連煥那裏掌握第一手消息,所以對那裏發生了什麽門清,但是秋水庵裏麵就不清楚了。


    按理說他們如果花點心思去打聽應該也是能打探出來的,但是萬一……秋水庵的人他就那麽虎呢?


    那她這行為是為江湖做了件好事啊,直接帶著暴力分子進牢房……呃,就是不知道六扇門能不能處理的過來,如果他們處理不過來的話,花船上的人說不定還能“順手”幫他們一把。


    抱著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心態,華榮月直接把秋水庵和六扇門之間拉了根紅線,然後自己悠哉悠哉的去了南溪山,旁邊還帶著個江連煥。


    上了山之後華榮月開始穿扮演易玲瓏時候的那身衣服,穿上之後竟然還有種不太適應的感覺,說不上是為什麽。她自己一個人尋思了半天,忽然一拍巴掌,難道是因為這件衣服沒繡金線,所以重量不太對?


    “一會沒事你就先自己上去吧,我先回去報個到。”江連煥說道,“看見六扇門的人就說明一下身份就好了,如果碰見了什麽奇怪的人就抓回來……反正以你的身手抓他們應該也很容易。”


    “奇怪的人?”


    “聽說有群人一直在幹擾著我們抓不到人。”江連煥道,“要不然那個叫陳歲的也不可能逃了那麽長時間,原本以為咱們還能在船上多待一段時間呢,結果他們一直抓不到人,咱們也就隻能回來了。”


    華榮月把麵具輕輕的戴上,江連煥又道,“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把他們抓回來,就暴露一下易玲瓏的身份,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自打上次之後,易玲瓏在黑,道上的名聲應該響亮了不少,你可以裝作和他們是一夥的,然後探聽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看在易玲瓏的麵子上,他們說不定會告訴你,清楚了嗎?”


    “清楚了。”


    華榮月知道這是六扇門派她回來的主要目的,不然千裏迢迢的把她給喊回來幹什麽?


    她轉身就上了山,就在她上山的那一刻,幾位六扇門的新人也同時出發,跟著一起上了山……


    這真的是件非常巧合的事,當然六扇門的幾個新人並不是單獨上山的,有一位前輩跟著他們一起去的。


    “這幾天圈子已經越來越小了,估計也就是這一塊了。”那個前輩轉過頭來笑道,“覺不覺得這像是在圍獵野獸?”


    “但是圈子都已經這麽小了,怎麽人還是見不到呢?”那幾個新人道。


    “一直有人在幫他們,雖然我們現在還抓不到他們是誰。如果在地麵上倒還好抓,但可惜這裏是深山裏,這群人又比咱們熟悉地形……”那個前輩道,“但是這跟你們都沒什麽關係,你們見到人的可能性很小的。”


    內圈都是由六扇門經驗豐富的人來把守的,像這幾個新人雖然也跟著上了山,其實並沒有負責什麽重要的地方。他們的責任就是在外圈掃一掃有沒有漏網之魚,圖個心安,順便混點經驗回去,反正新人也得培養的。


    正因為清楚這件事,所以帶他們的前輩心情顯得格外的輕鬆。他中途甚至停下來好好吃了個午飯,要知道內圈的人現在恐怕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連口水都喝不上。


    本以為會一直摸魚到下班,誰知道走著走著那個前輩的表情就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直直的走向了一個大樹旁,一開始身後的幾個新人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那個前輩在一處站定後,他們才看見那裏有個細微的腳印。


    “這裏……剛剛來過人?”幾個新人瞬間驚悚了起來。


    前輩也從懶散變成了緊張的狀態,四處張望著那人究竟在哪裏。看腳印的樣子,那人恐怕還沒有走遠。


    他們這裏怎麽也會有人出現?


    還未想清楚這個奇怪的問題,前輩突然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後的幾個新人從頭到尾的看完了全程,一個男人出現在前輩的身後,將他一下子打暈了過去。


    那個男人緩緩的朝著他們轉過了頭,那雙眼睛特別讓人過目難忘,是刺眼的紅色。他看著幾個新人,那雙血紅的眼睛就像是猛獸盯著獵物一樣,慢慢的說:“原來這裏還有六扇門的人啊……”


    華榮月走在樹林子裏,按照江連煥留給她的地圖走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慘叫。


    她猛的抬頭看去,慘叫的方向離她並不遠,她現在根本還沒走到樹林的內圍,隻是在外麵轉悠著,按理來說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人啊,怎麽突然間那裏傳出來了慘叫?莫非陳歲已經衝出了包圍圈?


    華榮月的大腦一時間有些茫然,不過還是迅速的朝著那邊跑了過去,中途甚至還碰見了幾個花船上的人,她見花船上的幾個人也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幹脆把這幾個人也帶上繼續跑。


    終於到了跟前,華榮月讓花船的人先等在外麵,自己先屏息走了過去,剛剛靠近就看見個紅眼睛的男人站在那裏。


    他對麵的新人短短時間裏就剩下倆了,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實力還不錯,不過這會身上也已經染了血,女孩子狀況好一點,不過情緒明顯快要崩潰了。


    華榮月一愣,她心想這山上哪裏來的又一個瘋子?莫非是花船上的人沒控製住自己?怕不是皮太癢?


    她默默地把頭轉向了花船上的人,緊接著就看見五個人一齊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整齊劃一。


    啊……看來並不是……那是陳歲的同伴?也不對啊,他要是有同伴至於被逼成這樣?


    這樣想著,華榮月不禁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不會真的是秋水庵那幫人吧……


    嘶——


    一時間華榮月不知道是慶幸還是怎麽。她一方麵慶幸自己走之前神來之筆的禍水東引,一方麵又對秋水庵這幫人的狀態有了個嶄新的認識。


    猶記得當年林七婭也是除了殺人和躲人外沒有任何人生計劃的,可以說活著全憑本能。看來這不是一個巧合,而是一個家族傳統,這些瘋子們是真的活的隨心所欲……其實易玲瓏當年活的也挺隨心所欲,不然也不會察覺不到自己危險的處境,不知道瘋子們那根感知外界危險的繩是不是壞掉了。


    嗯,還是不要像這群瘋子們學習,安安靜靜的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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