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狂風驟起,盧津江指著神殿內,滿臉驚恐地道:“神、神像!”


    神殿中神像搖晃發出劇烈的磕碰聲響,大地仿佛也在翻滾震動,蘭幽最先回過神來,拍地而起衝入神殿,腰間的銀鈴已經清脆作響,響聲由清脆逐漸演化為沉悶,蘭幽的神情也越來越凝重。


    這絕不是地震。


    在場眾人心中快速做出了判斷,和儀示意星及護住顧一鶴,自己起身奔向大殿。


    隨著一聲尖銳的幾乎刺耳的鈴響聲,“跑!”神殿內傳來了蘭幽的厲喝,四周有無數黑乎乎的蟲子從天而降一般攻擊著廣場中的人,蠱道弟子迅速搖鈴試圖操縱蠱蟲,未果。


    原本用來驅蟲的香囊失去了效用,大家無奈之下隻能掐訣運轉靈力開始自保,這些蠱蟲均是蠱道弟子們培育的,此時反轉矛頭開始攻擊自己,蠱蟲失去控製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有人無可奈何之下已經開始摁滅蠱蟲,比起培養時花的心血當然是小命更重要,也顧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反正現在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養的蠱被摁死了都不能說什麽。


    因為有可能你也摁死了罪魁禍首的蠱。


    更多的弟子重新搖鈴試圖控製蠱蟲,卻隻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反噬,傷害經脈。


    “噗——”神殿裏的蘭幽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和儀快速扶住她,手持著的銀鈴拋出,一手掐訣攻向半空中隱隱成了人形的黑煙。


    為了保證神殿的安全,戰場逐漸向廣場中轉移。


    風波已起。


    第90章 .  大戰易和生   1.5第二更


    “是個人!”


    黑氣在空中漸漸凝結成一個人形, 依稀可以看到隨風輕輕擺動的長袍廣袖。


    和儀雙手快速掐訣結印,銀鈴在空中劇烈搖晃,發出刺耳的響聲, 鬼笑聲隱隱傳入眾人的耳中, 和儀麵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單膝點地跪在地上, 一手貼著地麵閉目凝神感受,好半晌, 猛地抬頭:“你到底是誰?!”


    “小丫頭, 禦鬼之術, 在我麵前, 你未免有些班門弄斧了。”空氣中人影緩緩顯露,麵容神情逐漸清晰, 和儀抬頭,震驚地……一掌拍在地上。


    她身邊的蘭幽緩緩倒吸一口涼氣,在與蠱蟲的戰鬥中還算遊刃有餘空出來看熱鬧的蘭柳睜大眼, 抹了把嘴邊剛才強行禦蠱遭到反噬而吐出的血,呐呐道:“晏晏姐, 新換的青石板啊, 裂了。”


    很不合時宜的, 很多人忍不住轉眼看過來。


    戰鬥中分心絕對是大祭, 轉眼過來看熱鬧的小弟子們很快得到了拍腦袋殺。


    “易、和、生。”和儀麵色凝重, 一字一頓, 她身邊的蘭幽麵色巨變, 震驚與警惕掩蓋了冰冷,她將手中的鈴鐺放下,雙手結印。


    聽到這個名字, 許多長輩麵色巨變,對視吉言,齊齊上前。


    “和家的小輩……”易和生懸浮於半空,一手背在身後,先朗笑幾聲慶祝自己重得自由,方瞥了地上的琳琅蒼生一眼,看著最顯眼的和儀,微微感慨:“上回出世,第一次見的,便是你的……應該是師祖那一輩吧?不過他絕不是你的師祖,他也沒有收徒的命。”


    和儀冷冷抬眸盯著他,手上結印的速度變快:“晚輩雖不才,卻也願領受您、的、教、誨!”


    說著突然起身足尖點地一竄而起,一掌劈頭蓋臉地衝向易和生。


    易和生分毫不怯,抬掌抵擋,二人對掌,和儀隻覺一股刺骨鑽心的陰氣自二人交接的掌心用盡身體裏,她冷冷一笑,麵不改色。


    “根骨不錯。”易和生微微挑眉,似是有些驚訝:“你身上好重的陰氣,還有一股……不、兩股讓我討厭的味道。是什麽呢?”


    和儀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另一手掐訣壓在與易和生對掌那一隻手的胳膊上狠狠推出,卻無寸進。


    易和生忽然眯了眯眼,神情認真起來,忽然抽手,在和儀快速轉勢拍向他胸口之前,他一擊已經落在和儀胸前,和儀隻覺體內氣血翻湧,身上失了力道從半空中跌落,幸而急速回神,才不至於成為玄術界笑柄——從空中掉落摔死了,按照她這個等級來說,豈不是笑柄?


    易和生道:“這兩年增加封印的都是你吧?不錯。”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落在和儀身上的眼神如毒蛇一般讓人不寒而栗:“鬼道……後繼有人啊。”


    蘭幽手上變幻的決咒終於落定,她趁易和生說話的空檔已經足尖點地疾衝出去,同時還有玄術界的幾位老前輩,均或持法器或手上掐訣攻出。


    顧一鶴在剛才和儀跌落在地上的時候就想往前衝,卻被星及按住了。


    星及說到底是棵樹,對蠱蟲這些蟲類的東西是最沒辦法的,此時控著靈力清理她與顧一鶴身邊的蠱蟲,也是治標不治本,見和儀跌落下來雖然心驚,卻看得出來她沒什麽大問題,倒不如顧好眼前。


    “雷法!”


    “劍訣!”


    “搬山!”


    ……


    種類繁多的法術劍招不要錢一樣打向了易和生,易和生輕鬆招架,還能遊刃有餘地閑話:“本座這一次脫身可多虧了蠱道這位姑娘。要不是你在這山中試養金絲王蠱陰氣山靈動蕩,牽動了龍骨封印,本座想要禦蠱強神可不容易。”


    和儀兩手撐地,眼神淩厲地盯著易和生:“你吸收了此地的地靈。”


    易和生一甩袖擊落了攻勢最猛的兩個人,笑嗬嗬道:“不錯,還是鬼道這小丫頭有眼力,就是不知……這些東西,你認不認得了。”


    蠱蟲在打架的大規模打擊下已經攻勢減弱,還沒能眾人鬆一口氣,就聽見四周窸窸窣窣地聲音,烏雲遮天蔽日,山中霧氣忽起,地底好像有什麽東西冒出頭來。


    “陰兵!”大家驚呼出聲,星及反而鬆了口氣,扯過顧一鶴護在身後,從隨身的包裏抽出幾張符紙捏在手上,無火自燃,符紙飛出打在陰兵身上,陰兵喉中發出痛苦的嘶吼聲,身體卻如沒有感到痛苦一般執著地一步步吼叫著往前走。


    和儀借著霧氣的掩蓋在地上快速行走起來,手指在地上不斷寫寫畫畫,易和生在上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嗬嗬一笑:“那邊那個小丫頭啊,你就不必多費心思了,此方地靈已經被我吸取,你再是畫陣聚靈也無用了。”


    “是嗎?”和儀扯起嘴角,笑了笑,忽然撤下腰間掛著的東西,除了銀鈴以外的兩樣都被她埋在了陣眼處,然後扯嗓子喊:“星及把一鶴給我扔過來!”


    她今日佩戴的銀釵並不算十分尖銳,顧一鶴卻下了狠手地在掌心劃出深深的一道痕跡——要克製易和生這樣千年陰氣老妖怪,當然是純陽血最好用。和儀讓星及把顧一鶴扔過來就是為了這個,顧一鶴當然也明白,拔下和儀的發釵放血的動作幹脆利落,全然不見遲疑。


    和儀看得卻很心疼,握住他的手開始沿著陣法走,嘴唇抿得緊緊的,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是我無能,再沒有下次了。”


    蘭幽、安老等人同時加猛了攻勢,肖越齊毛凝眉對視兩眼,齊齊拍出掌風,然後淩空躍到和儀身邊,為她護法。


    易和生本來還饒有興致地像看貓兒狗兒玩鬧一般看著他們,待見和儀布陣又徐蘇拉著顧一鶴放血,微微眯眼,神情略冷,一揮手擊退了身邊眾人,手一抬,微微壓下。


    滿地的陰兵就仿佛得了指示一般,攻勢愈發迅猛。


    和儀嘴角笑意冷透了,心裏反而慶幸易和生的高高在上與輕敵:此時看不上我又怎麽樣,不把我放在眼裏又怎麽樣,總歸,今日,你是要留、在、這了。


    “這一份大禮,您收著吧。”和儀沉著氣,對著易和生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說著,一手掐訣鄭重推出,一手捏著顧一鶴的手腕,鮮血滴滴答答灑落在陣眼上,“陣起!”


    不知何時散落一地的槐木珠綻放出淡青色的柔和光芒,卻又帶著不容置疑回避的鋒芒。


    所過之處,陰兵痛苦的嘶吼聲更重,無所遁形。


    安老讚歎道:“不愧是和振德唯一的徒弟。”


    這一手陰氣化陽氣,玩得太棒了。


    槐木珠本是至陰之物,用至陽之血做引子,就是克製陰邪之物最大的殺器。


    然而克製陰兵是足夠了,陣眼分明正對著易和生,卻對易和生毫無影響。


    易和生滿麵嘲諷地笑:“哈哈哈,小丫頭,你這一手是用來打孩子的吧?”


    他剛要抽手來對付和儀,蘭幽幾個已經咬牙再度衝了上去,他就隨意地應付著他們。


    或許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足夠的自信,易和生自覺已經徹底得到了自由,在場的人一群不夠他一個打的,他在心裏暢想著在他的治理下,華夏大地變成陰間國度的場景,不由輕笑出聲,下手也輕了兩分,目光甚至隱隱透著些慈愛:這可都是他的子民啊。


    和儀此時也是焦頭亂額。


    她方才布陣實在是一步險棋,其實要緊的不是陣法本身,因為這個陣法雖然厲害,卻並不能傷到易和生——滿廣場眾多玄術界的前輩圍攻尚且不能沾到易和生的衣角,她這個陣法傷那些陰兵還可以,傷易和生就不要提了。


    這個陣法隻是個引子,換一句話那些至陽血也是個引子,她真正指望的——是被埋在陣眼裏的香囊與玉白虎。


    碰第一麵的時候,易和生說她身上有兩種讓她厭惡的味道,那麽大概有五個選項:她隨身佩帶的銀鈴、那一隻玉白虎、她本身、蘭氏所準備的香囊以及與她朝夕相處的顧一鶴。


    顧一鶴身體裏有她的靈念,她體內也要顧一鶴的本源,是支持他們活下去的根本。


    這五個選項中能有兩樣被易和生提及厭惡,就一定能夠傷到她。


    這樣的情形下,她沒有選擇餘地,隻能幹脆通通用上,指望瞎貓碰到死耗子。


    銀鈴與她本就是陣的一部分,顧一鶴的鮮血已經淋在了陣法上,玉白虎與香囊被埋在陣眼,隻有可能是她們沒被激活。


    抿抿唇,和儀拿回顧一鶴手中的銀釵,在自己的掌心重重一劃,鮮血灑在玉白虎與香囊上,浸潤了香囊藏藍的料子的同時,又仿佛有一抹血色融入了玉白虎的身體裏,純潔無瑕的玉質中出現了絲絲縷縷湧動的血絲。


    和儀眼睛一亮,重新掐訣起陣。


    這一回陣法給予她的反饋格外的凶猛,她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湧向陣法,就在她瀕臨靈力枯竭的邊緣時——轉機,到來了。


    第91章 .  紫雷與白虎燈   和漸生。


    十八顆散落在四周的珠子散發出的光芒本是淡青色的, 就在和儀靈力即將枯竭之際,光芒也轉為黯淡,場外場內參戰人士都十分揪心, 奈何著實不知道怎麽幫忙。


    便在此時, 玉白虎忽然爆發出一陣金光,原本暗淡淡青的光芒瞬間極盛, 又覆蓋上了一層金芒,兩層光芒交雜在一起, 直衝易和生而去。


    更為神奇的時, 這光芒一碰到易和生的衣角, 就又有無數血線憑空出現如枷鎖一般緊緊纏繞著易和生。


    金光籠罩, 眾人耳邊隱隱響起一聲虎嘯,聲音渾厚有力, 沉悶大氣,一聲仿佛響徹天際,讓人登時一個激靈, 天空中烏雲散開,隻一道驚雷直直劈下, 正中易和生。


    晴天霹靂, 最是驚人。


    正在掐訣吟誦雷法法決到一半的那位道長聽著驚雷聲疑惑地瞪大眼睛:他幾時竟然有了這樣法隨心動的能耐了?


    易和生目眥欲裂, 脖子上青筋暴起, 目如銅鈴, 像是看殺母仇人一樣緊緊盯著和儀:“你、和漸生!你是不是和漸生!”


    “豎子安敢直稱我小師叔祖名諱?”和儀眼見情勢一片大好都是有利於自己的, 易和生在那裏用力掙紮, 卻被血紅金黃二色交雜的繩索捆了個嚴嚴實實在那裏受雷劈,用盡手段卻掙脫不得,當即洋洋得意起來, 雙手叉腰,擺出桀驁不馴的姿態看著易和生。


    頗有些狗仗人勢、呸,徒孫仗小師叔祖勢的架勢。


    肖越齊、毛凝眉等人默默閉上了眼——簡直沒眼看。


    顧一鶴扯著幹淨的衣裳布料暫且把和儀手掌纏住,看向她的眼神含著絲絲縷縷的笑意,又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易和生氣得簡直要吐血,完全沒了剛才輕鬆的心態,身上無形的繩索越纏越緊,雷霆裹挾萬鈞殺機橫衝直撞地劈到他身上,痛意直擊靈魂,魂體中仿佛有一把炙熱的地獄之火在燃燒,讓他的牙愈咬愈緊。


    看著和儀洋洋得意的樣子,這回咬牙切齒的人輪到他了,“呸!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把我放出來然後算計我的!和漸生你不是人!”


    這簡直是,強盜邏輯到了極點。


    和儀兩手掐腰怒目圓瞪:“你可長點臉吧!是我們逼著你出來的嗎?是我們敲碎了棺材板板逼你往出跑?是我們逼著你對我們出手的嗎?是我們逼著你吸收地靈?還有,我警告你,不要直呼我小師叔祖名諱!不然我小師叔祖不會放過你的!”


    “和漸生這個狗東西!啊!”又是一道紫雷劈頭蓋臉地落在他身上,他痛苦地慘叫一聲,卻咬緊了牙根沒求饒。


    當然他求饒也沒什麽用。


    和儀這會也有點吃驚了,蹲在陣眼旁邊看著陣眼裏埋著的東西,既然易和生指名道姓說是她小師叔祖害他,那肯定就不是蠱道準備的香囊了,唯一的選項就隻有——那個玉白虎。


    她眼巴巴地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不知何時走過來的惠岸大師:“大師,這東西真是我師父托付給您保管的嗎?”


    “這是那個盒子裏的?如果是,那就是。”惠岸不假思索地點頭,又仔細想想,道:“他當年告訴我,如果有一日蜀中生亂,或者你到普濟寺拜見求助,就把那個盒子給你,沒想到這玩意竟然是……”


    和儀眯眯眼:“可我也沒向您求助啊。”


    惠岸大師一手握拳掩唇輕咳兩聲,看了和儀一眼:“你還小,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全看人。”他一手指指天又指指地,“還得看看天意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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