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帶你去療傷……”俞喬慌忙要去扶他,被姬長離一把扯到身後。


    林中落下幾道白光,謝鵬義拂袖走來,吳若長老一落地便快步走到謝留身邊,運起靈力,暫且壓製他的傷勢。


    謝鵬義目光在謝留身上停留片刻,轉眸看向姬長離,無形的威壓縈繞在四周。


    俞喬神經緊繃,這下完蛋了。


    謝鵬義麵色沉鬱,卻沒有動手,等到謝留情況穩定後,才讓人帶上他,無聲而來,無聲而去。


    他人消失了半晌,林中恐怖的威壓才漸漸消退,俞喬渾身一鬆,後背上竟不知不覺出了一層冷汗,有些不敢置信道:“怎麽回事,他就這麽走了?”


    “他比你來得更早。”姬長離說道。


    俞喬驚了,所以謝鵬義就眼睜睜看著大魔頭打他的兒子?這是親爸能幹出的事?


    姬長離心中也有幾分疑惑不解,不過並不感興趣,也無意深究。


    俞喬琢磨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大魔頭也實在太狂妄了吧,“你知道謝鵬義在旁邊看著,你還想殺他兒子?”


    “他若來救,我連他一起殺。”


    俞喬:“……”很好,很標準的反派思維,絕了。


    俞喬拉住他的袖擺,指指遠處一棵樹,拉著他往那裏走,“不用等回去了,我現在就跟你解釋清楚。”


    姬長離頓了頓,順從地抬步。


    第53章 我俞喬,現在誰都不想救……


    幾道白光從空中劃過, 長安的百姓對此已經見慣不怪,隻有靠近皇宮的地方要清靜些,因皇帝陛下有令, 皇城上方禁止禦空。


    前一日的雷刑驚天動地, 長安城一整日都籠罩在雷鳴當中,巨大的霹靂橫亙在天幕上, 讓人望而生畏。


    市井街巷中流傳的話題全是這些在頭上飛來飛去的修士, 從前人們提起修仙中人,全是眾口一致地誇讚,幾乎將他們當作人間神佛, 可如今看來, 修士遠不同於神佛。神佛憐愛世人, 修士卻可以為一己私欲屠害蒼生。


    白光落入一處闊綽的庭院, 院中當即傳出一聲嗡鳴, 建起結界屏障。


    “是你自己從我兒的身體裏出來, 還是老夫請你出來。”謝鵬義一雙眼睛厲如鷹隼,讓人不敢直視, 開口時, 渾身的威壓已再次漫出, 如當頭一棒,壓得謝留又吐出一口鮮血。


    吳若長老麵上滿是糾結, 一時麵露不忍,一時又對這個奪舍之人恨之入骨。


    謝留挽袖擦去嘴角血跡,盤膝坐到地上, 閉上眼睛,片刻後,一縷神魂從他眉心溢出, 在虛空中凝結成一個陌生男子的魂體。


    單看眉眼,他們便有幾分相似,渾身氣質也如出一轍地溫和。隻不過,真正溫柔之人是絕不可能行奪舍這種邪門惡毒之事。


    謝鵬義心裏冒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臉色微微一變,“報上你的姓名。”


    男子溫聲開口,眼中帶著歎息一般的神色,“謝信芳。”


    謝鵬義渾身一震,禁不住往後退去半步,周身靈氣動蕩,被吳若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擔憂道:“宗主?”


    然而,謝鵬義恍若未聞,他身為一宗之主,向來沉穩持重,就算之前早有懷疑自己兒子被人奪舍,很可能已不在人世時,都沒有這樣失態過。


    眼前的魂體確實與宗祠內的掛像有幾分相似,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係出同一血緣的微妙神魂共鳴。


    過了好半晌,他重新冷靜下來,麵沉如水地問道:“老祖既已飛升仙界,又何故不顧天道限製,以這種方式下界來?”


    吳若聽聞此言,大驚失色,他震驚地來回打量兩人,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謝信芳”這個名字。


    修行一途,逆天而行,修真界中能夠得道飛升的人,少之又少。修真界臨海崖上有一塊得道碑,萬年來飛升的修士,都被銘刻在上,至今也不過千餘人。


    謝信芳便是其中一個,他劍氣雙修,在兩條修煉之途上都是佼佼者,是當之無愧的驚世天才,即便到了現在,謝家人依然受到他顯赫聲名的餘澤。


    這樣的人,分魂下界,奪舍自己的後輩,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謝信芳的魂體落在謝留旁邊,並未直接回答謝鵬義的問題,而是惋惜道:“我入令郎的身體時,他的神魂已經衰敗消散,回天無力。”


    吳若不是謝家人,對所謂的謝家老祖並沒有什麽敬畏之心,震驚過後,很快平靜下來,厲聲反駁道:“胡說八道,少主一直被好生養護著,神魂就算不穩,也不可能隨便就衰敗消散。”


    謝信芳神態坦然,“你們若是不信,可行搜神之術。”


    吳若麵露猶豫,轉頭看向謝鵬義,“宗主。”


    謝鵬義沉默良久,最終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說道:“恕晚輩無禮。”


    謝信芳點點頭,他才並起雙指,一縷靈力射入謝信芳魂體內,虛空中浮出一片迷障,漸漸浮出熟悉的燈火微光。


    禦獸宗的宮殿走勢形如遊龍,盤踞在山川綠林間,燈火的浮光也是各種鳥獸外形,能跑會跳,活靈活現,在樓宇間遊走穿梭,映得整片山巒如星如海。


    謝留洞府的主燈是一隻鳳鳥,鳥首居於主殿,瑩瑩尾翎流入其他房間,院中時不時會有飛落的羽毛,半透明的羽毛一落地,或是碰上其他東西,就會如氣泡一樣消散。


    這樣的大型燈光陣法,是謝鵬義專為謝留所設,他身體孱弱,不能外出,每日裏麵對禦獸宗千篇一律的景物,定是十分枯燥。


    所以謝鵬義參照民間花燈節,想盡辦法在整個禦獸宗設了這樣一個大陣,隻為了給他添一抹趣味。


    擅自闖入禦獸宗的人也對這燈光十分新奇,伸手勾落幾束鳳鳥翎羽。


    主殿中坐著一名少年。


    謝留行將消散的神魂浮在鳳鳥暖光中,少年人魂體孱弱,但眉目之間依然堅韌,一直在努力收攏魂體,並不想就此消散。


    來人站在門口,飛快掐出一個法訣,謝留身下凝出一個陣法。


    “聚魂陣。”謝鵬義低喃道。


    但即便是聚魂陣,也無法阻止謝留神魂的消散,“看來我等不到父親回來了。”少年笑了下,看向腳下的陣法,“沒想到還有遊魂能安然無恙地闖入禦獸宗。”


    “不算太難。”謝信芳坐在門口。


    遊魂守在將死之人身邊目的為何,謝留心知肚明,他也不惱,還禮數周全地為對方施在腳下的陣法道謝,然後才道:“我可以給你我的身體,但有一個條件。”


    謝信芳對自己這個後裔還挺滿意,說道:“請講。”


    “在我父親麵前,你必須隻能是‘謝留’。”少年的語氣堅定。


    謝信芳沉默片刻,“好,我答應你。”


    虛散的靈體終於堅持不住,謝留伸手摸了摸鳳鳥,“燈光真的很好看,一直保留著吧。”


    空中的景象驟然崩潰,謝鵬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身形依然挺直,隻是略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一點他的情緒,他很快垂下手,攏入袖中,說道:“既是我兒答應您的,今後,您請自便。”


    謝信芳睜開眼,搖了搖頭,“我分神下界,對容納我的軀體壓力極大,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了。”


    “該找的人我也已經找到,我得回去了。”謝信芳抬頭看天,自他的分神從謝留身上脫體而出,天道的威壓就開始在頭上凝結,不能久呆。


    “謝宗主,節哀。”謝信芳說完這句話,靈體從虛空消失,天道威壓也隨之消散。


    長安城外。


    冬日的陽光白慘慘的,並無暖意,張口就能呼出一片白氣,千頭萬緒,俞喬自己也沒來及好好捋過,此時便隻好邊解釋,邊自己也捋一捋,“你知道我是怎麽變成半妖的吧?”俞喬眨眨眼,喊了一個久違的稱呼,“小師叔。”


    姬長離沒說話,俞喬便繼續道:“為大師兄尋找鍛劍材料,入了東望之北一處山穀,在與鯉魚精的戰鬥中,身受重傷,涅槃之時被她吞下,然後融合成了如今這具身體,我體內有鯉魚妖血,亦有她的殘留記憶。”


    “那日,晚娘的話可能激發了殘留的鯉魚精記憶,所以這兩日來,我時常陷入她的過往記憶中。”


    “她記憶裏有一個男子,鯉魚精很喜歡他。”俞喬隨手折下一截木枝在地上戳,“我觀看記憶的時候,就一直覺得那人和謝留很像,所以,才會無意中喊了他的名字。”


    俞喬說著,猶豫了下,肯定道:“不,我能感覺到,謝留就是那個人。”


    姬長離臉色並沒有一點緩和,反而更冷了些,甚至連掩飾都不再掩飾,直直地偏頭看向係統。


    係統光團瑟瑟發抖:“不可能!書裏麵喬喬就隻接收了虞喬很小一部分與劇情相關的記憶,根本沒有鯉魚精的。”


    它在光團內瘋狂翻書,這是一個天大的問題,人記憶的重要程度,就和它的核心程序差不多,是核心程序上的每一個代碼。


    記憶甚至能改變一個人的人格和意識,這可是牽扯到女主根本設定上的大問題。


    “她的記憶影響你了?”姬長離第一次聽到自己用這樣遲疑的語氣開口,就算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俞喬點了一下頭,“有一點吧。”


    姬長離沉默片刻,頷首道:“好,我知道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表情也很平靜,連之前一直縈繞在身周的暴躁情緒都消散不見,讓人捉摸不透。


    俞喬不安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要給我說清楚啊。”


    林中天色暗得快,周圍開始升起夜霧。


    “鯉魚精的回憶如果全部複蘇,這對你的神識負擔太重了,你很可能會在她的記憶中迷失自我。”


    他垂下的眼眸中都是冷意,“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麽,不斷回味對你父母的思念也好,還是讓自己陷進回不了家的絕望中也好,你必須守住自己的本心。”


    俞喬覺得他的表情不對,下意識問道:“如果守不住呢?”


    “我幫你。”姬長離伸手撫上她的臉,“愛留不住你,就用恨,我會先殺了謝留,再殺了你的小黃鸝,殺了彤獸,殺了你喜歡的所有。”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柔,卻讓人心驚膽戰,俞喬抑製不住地產生了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但她最終沒有付諸行動。


    大魔頭解決問題的手段好像隻有殺,簡直就是個無情的殺人機器,他這個反派人設,是不是也過於單調敷衍了?


    俞喬挑釁道:“那你第一個該殺的,就是你自己。”


    姬長離怔愣了下,好一會兒後,才想明白她話中的含義,眼中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訝神色。


    喂!有事嗎?你這麽驚訝是做咩啊?!


    大魔頭居然這麽驚訝,讓俞喬也覺得驚訝。


    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就連係統都雞叫過無數回“她愛你她愛你”了,姬長離居然還這麽驚訝??


    當然,雖然還沒到愛的程度,但感情是慢慢培養的嘛。


    俞喬痛心疾首:“請問,我剛剛親的難道是一根木頭?”


    木頭姬長離收回爪子,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為了救謝留?”


    俞喬瞪著他,沒好氣道:“行吧,你贏了。”她說完一甩袖擺,怒氣衝衝地轉身往外走,走到一半,覺得想不通,又怒而轉身衝回來。


    大魔頭還站在原地,愣愣看著她往自己走來。


    俞喬憋出一個標準的營業性微笑,“請問,姬長離同誌,我俞喬,現在誰都不想救,可以申請親你一下嗎?”


    姬長離:“……”


    “您放心,親完我一定提交一篇八百字的親後感,向您深刻剖析,我不是在耍流氓,我就是喜歡您老了。”


    第54章 (修)   大魔頭,你不講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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