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兒?媳婦你這啥意思,我老婆子都給弄懵了。”


    幺兒他侄媳婦兒不就是壯壯媳婦兒嗎?這還有啥差別不成?李氏完全不懂兒媳婦到底搞什麽幺蛾子。


    倒是一旁的顧茹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麽,想到大嫂方才瞧過來的眼神兒。估摸著那袁家姑娘對大嫂態度反倒不如對自個兒熱絡恭敬。


    當然畢竟要是成了,那便是自家未來婆婆,那袁姑娘隻要不傻,都不大可能對大嫂不敬。隻能說,沒有對比,便察覺不出差距,這有了前些時日的對比………


    顧茹悄悄歎了口氣,依著自家大嫂的性子,這門兒親事,怕是懸了。


    顧茹猜的不錯,今兒個張氏本來確實是高高興興的,尤其是袁家姑娘不僅家世好,容貌針線都頗為不錯。誰成想,當日人多口雜之時倒不覺得什麽,如今猛然一對麵兒,可不就瞧出不對了嘛!


    尤其是同那位袁夫人交談時,發覺對方的重點一直落在自家小叔身上,這也就愈發令張氏心中不樂了。


    其實要說這也怪不得袁家母女,作為幾代書香人家,家中光是舉人就出過兩位。這就導致袁家女眷在這縣裏地位一向是數一數二的,心中有些高傲也是在所難免。


    她們可以對有朝廷敕命在身,正兒八經的官家夫人顧茹屈膝奉承,卻絕對不可能對一位土生土長,甚至舉止粗陋的鄉間婦人有多少真心實意的尊重。


    袁家母女重顧茹而輕張氏在她們看來確實無可厚非,自小受到的教育使然。但對於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看的比天還重的張氏這裏,這簡直就是踩了大雷了。


    果不其然,隨後家中便再也沒提過袁家之事。便是強勢如李氏,也不能勉強張氏接受一個心中不喜的兒媳婦。隻是沒了袁氏,壯壯的婚事卻著實犯了難。


    山陽縣歸根結底不過一小縣城,城中有身份的舉人老爺也不過區區幾位罷了。適齡的女兒中,家世品貌能同袁氏一較高下的幾乎沒有。李氏婆媳倆又委實不可以委屈了自家寶貝兒子(孫子)。這親事可不是耽擱下來了嗎?


    這兩日家裏氣氛著實低氣壓,李氏歎氣的此處怕是比之以往一年都多,還時常拉著沈煊念叨什麽。弄的沈煊如今都不敢往自家老娘跟前湊了。他府城中確實有幾位好友,可人家府城裏的姑娘甘願大老遠嫁到鄉下來的可能性也著實太小了吧。


    當然,若是壯壯早早得中秀才,再加上個官員叔叔,倒還有幾分可能。


    壯壯這屁孩子還來他這兒大吐苦水,被沈煊一個屁股蹲踹了出去,也不瞧瞧罪魁禍首是誰?


    不過此般情景倒也沒持續多久,這日,沈煊家中,迎來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擢之?”見到來人,沈煊不由大吃一驚。待看對方這般燦爛的笑容,沈煊心中一喜,約莫猜到了什麽。


    果然,下一瞬。


    “沈叔!托沈叔的福,侄兒今科僥幸得中!”


    如撥開雲霧,戴擢之臉上的笑意明晃晃如朝陽一般。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意,如同像家長炫耀成績的孩童一般朗聲道:


    “初初得到消息,侄兒頭一個想告知的便是沈叔,可惜的是,沈叔當時已經離了京。”


    “都說這科明算乃是近幾年最難得一科,若不是沈叔這幾年不吝指點,哪裏又有侄兒如今的運道?”


    戴擢之激動的滿臉通紅,言語間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沈煊見狀連忙擺了擺手,“擢之客氣了,也是你用心之故。”


    “再則莊上之事,擢之也助我良多。”


    當年,他將幾本算書贈予對方,完全是愛惜良才得緣故,本以為不過一次同舟之緣,誰成想眼前這位青年來京後便時常過來拜訪。


    不得不說,眼前這位在數學一道,著實極有天賦。有段時間他著實忙的很了,莊子上一些統籌計算之事便托付給了對方。本以為隻是一陣兒的功夫,然而這位在此之後便時時過來幫忙。


    不論對方目的如何,沈煊這廂,確實是輕鬆不少。


    沈煊帶著對方一路往客廳走去。路上還不忘提醒對方。


    “擢之今科既已得中,必然是授了職的吧?莊上之事倒可以先放一放,還是手中職務最為要緊。”


    “沈叔放心,擢之曉得分寸,平日裏公務倒也不甚忙碌。”


    “ 對了,擢之此次是在?”


    “沈叔!”


    說起這個,戴擢之不由更為激動。腳下的落葉走動間吱吱作響。


    “擢之有幸,所授職位恰好也在戶部之中。隻是職位著實微末,同沈叔是萬萬不能比的,不過區區九品稅課司使官。”


    話雖這麽說,戴擢之麵上兒卻無絲毫愁悶之意。本朝明算一科不比前朝嘉明帝尚在位之時,初初授官能有個品級便已經極為不錯。更何況還是在戶部這般好地方。


    沈煊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此時也是由衷賀道:


    “恭喜擢之,以後你我二人便是正兒八經的同僚了!”


    戴擢之不好意思摸了摸頭,平日裏那般精於事故之人,如今卻憨笑如同少年一般。


    沈煊眸光一軟,想到對方這些年在家中的處境,方才說了這麽多,擢之卻是絲毫沒有提及家中父母。可見即便今科得中,那位戴大人怕也沒有幾分在意。


    正統文人,於明算一科,大多還是帶著有色眼鏡的。


    沈煊心中不免有些歎息。


    兩人說話間一路行至前院,突然眼前一道胖胖的人影極速往門外奔去。


    “站住!”沈煊厲聲道,前方胖乎乎的人影立馬便止住了腳步,不敢動彈一步。


    “這是家中侄兒,素來莽撞的緊,讓擢之見笑了!”


    “哪裏哪裏,令侄著實活潑的緊。”


    “小叔!”被迫轉身過來的壯壯一臉生無可戀,自從婚事出了差錯之後,他娘隻要一有空閑,沒有一日肯放過他的。怪他不爭氣連個功名都沒,這才讓人家瞧他不得。


    功名,功名,他難道不想早早考上功名嗎?壯壯心中著實鬱悶的緊。


    得,瞧對方這般霜打了茄子的模樣,沈煊不用問便曉得怎麽回事兒了。


    同客人打過招呼後,再沈煊極具壓迫的視線當中,壯壯隻好聳拉著肩膀滾回書房溫習了。


    目送大侄子離開,沈煊忍不住歎了口氣:


    “也不曉得,我這侄兒究竟什麽時候能穩重則個?”


    “都說成家立業,這男子成了家,娶上一位賢淑溫婉的妻子,這心性自然便穩下來了。令侄這般年紀,親事約莫已經定下來了吧?”


    沈煊搖了搖頭,本來是快了的,誰曉得偏偏生了波折。隻能歎道:


    “家中還在相看著。”


    “那可是有中意之人?”


    沈煊複又搖了搖頭,要是有家中哪裏還要這般折騰。隻是對方是不是對此事過於關心了?


    看出沈煊的疑問,戴擢之倒也不再扭捏,直接開口道:


    “不瞞沈叔,擢之二叔家中有一堂妹,年紀同令侄相仿,二叔本人前兩年得中舉人,如今於孟峪縣任縣令一職。”


    說實話,沈煊此時心中絕對是驚大於喜。


    “俗話說齊大非偶,這般差距之下……恐怕戴大人那裏不會樂意。”


    戴家幾代官身,徹徹底底的官宦世家。如今雖隻有戴擢之父得中同進士,然族中舉人秀才可著實不再少數。同沈家這般新起來,半隻腳還埋在泥裏的人家著實不再一個平麵兒上。


    更何況,壯壯本人,哪怕他在偏心自家侄兒,也曉得對方仕途方麵,的確沒有太大發展機會。有生之年能夠得中舉人,都已經算是走了大運了,這般情況下,這壓根兒不是結親,這妥妥的結仇啊!


    因而沈煊拒絕的半點猶豫都無,然而不論沈煊好說歹說,戴擢之卻是一臉信誓旦旦。


    “沈叔放心,二叔那裏放心交給侄兒就好!”


    沈煊“………”


    怎麽有種合夥騙婚的既視感。


    如來時一般,戴擢之很快便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沈煊無奈,他其實對戴擢之這般熱情心裏也不是一點兒數都沒的。不過對對方能否勸說成功卻是不抱什麽信心。


    話雖如此,沈煊還是通知家中娘親跟大嫂,相看一事兒暫且放緩些許。別人家到時候真抱著誠意來了,自個兒家中卻已經訂下了人選。那才真是結了仇的。


    不過讓沈煊意外的是,本以為要費點心思說服老娘跟大嫂,誰成想兩人想都不想便應了下來。李氏是因著對自家兒子無與倫比的自信心,隻要是兒子要做的,定然都是有道理的。


    張氏更是心中一喜,小叔子那裏定是認識許多大官兒的,要是真有大官兒瞧上自家壯壯………那她當真是做夢都能被笑醒了。


    本來準備了一攬子說辭的沈煊默默閉上了嘴巴,期間還收獲了自家大侄兒感激的小眼神兒一枚。


    天啊,再也不用聽他娘繼續嘮叨了!他這雙耳朵總算是活了過來了。


    壯壯淚目:真是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偶然翻到一篇有意思的同人,追到最後,才發現居然是一個12年的大坑……卒~~


    感謝在2020-11-13 23:59:20~2020-11-15 01:36: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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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之前因著相看之事暫緩, 李氏兩婆媳總算消停上了一陣兒,別說壯壯了,便是沈煊都著實大鬆了口氣。


    沈家也因此著實平靜了幾日。


    話說七月流火果然不似等閑。


    這日, 好不容易日頭不那麽傷人,沈煊同壯壯兩人便將爺爺推出來曬曬太陽。沈爺爺如今便是站起身走路都有些困難, 若是再成日在屋裏悶著, 更是平舔幾分病氣。


    這時候,沈爹便也隨在一旁慢慢踱著步子。偶爾還會蹲下身子湊在老人家身側,時不時扯著嗓子大聲說些什麽。


    父子兩人較之以往, 反倒關係愈發的親近了起來, 曾經那些看不見的隔閡也隨之慢慢消散。


    兩父子不知說了些什麽, 沈爺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身側的沈爹麵上也染上一層柔色。沈煊站在一旁, 眼睛不由有些發酸。


    時間轉眼便到了午時,眼瞧著上頭的日頭愈發曬人, 壯壯同一旁的下人將熟睡著的沈爺爺送回屋裏。


    獨留下沈煊父子倆坐在院子裏的大樹底下。


    “爹,咱們也該進去了!日頭這般大, 別給曬傷著了!”


    “幺兒回吧,你爹我擱這兒再坐一會兒!”


    樹下的石凳每日都有下人過來擦拭, 倒也幹淨的很。坐下後,沈爹緩緩從兜裏掏出寶貝煙槍, 狠狠的吸了一口。隔著煙霧, 沈爹的表情逐漸模糊不清。


    沈煊沉默著陪坐在一旁。


    爺爺如今記性也是愈發的不好了, 有時候總是分不清今夕何夕。今兒個一早還拉著他一口一個“進兒”的叫著。


    沈煊這才知道,他爹小時候還是爺爺親自啟的蒙………


    或許曾幾何時,兩人間關係也如尋常父子一般。然而隨著一次次落榜,祖母在窮困僚倒中鬱鬱而終。父親年紀輕輕周轉各地見慣了他人臉色, 同爺爺也成了一個屋簷下的同租客,等閑不會說上一句。


    父子兩人一時間誰都不曾開口,幾息過後,再沈爹手上再次摸上煙袋時,沈煊連忙製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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