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沈瑤這做娘的終歸放心不下,來回沈家跑了好些躺,話裏話外想讓李成等人將她帶去郡城。


    剛說完便被李氏狠狠訓斥了一番,都這麽長時間了,長生現在說不得已經要動身回來了,這時候過去,不是去裹亂的嗎?再者這長生媳婦兒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了,又整日擔驚受怕的,可不得她這做婆婆的好生照顧著。


    李氏苦口婆心說了一堆,見沈瑤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樣,不禁沉沉的歎了口氣。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麽規不規矩了,趕忙派人將長生媳婦兒接了過來。


    周家老兩口在她看來也不是個靠的住的,長生還不曉得什麽情形呢?這唯一的子嗣可是萬萬不能出問題的。


    長生回來那日正天空還是陰沉沉,仿佛下一瞬便是一陣兒瓢潑大雨。整個村裏安靜極了。平素裏嘮嗑打屁的一眾村民也沒個蹤影。


    !   這時一輛青灰色的馬車停在了周家大門處。聽到動靜的周家人連忙跑了出來。沈瑤一路上跌跌撞撞,看見馬車二話不說便要往上撲去。


    這時候,周大郎背著長生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此時長生身上還裹著厚厚的衣物。


    平素便頗為沉默的周大郎此時麵色更為沉寂了,隻是小心翼翼的護著背上的兒子,對衝上來的眾人視而不見。


    連沈瑤想去碰兒子都被周大郎揮開了去。


    背上的長生目光空洞,像是失了神兒一般。還是沈瑤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才喚醒了一絲神智。


    蒼白的嘴巴勉強動了動,許是久不開口的緣故,聲音幹啞無力。但還是用力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娘別擔心,兒子沒事。”


    這一聲反倒讓身旁的沈瑤本來就傷心的心態差點瀕臨崩潰。她兒子這到底是受了什麽罪啊!


    一旁的周家一行人同樣心思沉沉,王氏暗地裏更是偷偷擰了下自家相公。眼神示意道:“不是說沒事兒的嗎?”


    此時的周二郎又哪裏曉得,見此情景也是不安極了。他大哥一向憨厚老實,對他也頗為不錯,什麽時候用這般眼神兒看過自個兒?


    想到前幾年那些隱隱綽綽的說法兒,周二郎心頭一顫。


    幾人一前一後進了屋裏,周大郎沉默將長生放到床上,又伸手給長生掖了掖被腳。一旁的沈瑤則拉著兒子的手不停抹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扶著肚子的林氏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見到躺在床上的雙眼無神的相公登時眼睛一酸。隨後趕忙拿起手帕擦了擦。


    “公爹和相公旅途勞累,路上定是沒吃上幾口熱乎的,媳婦兒方才已經吩咐下頭燒上火了,要吃些什麽馬上就好!”


    床上的長生眼珠子動了動,不過終究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周大郎趕忙到:


    “趕緊給長生下碗雞蛋麵,麵要煮的爛一些。大夫說了,長生得吃些好克化的。”


    下頭的林氏趕忙唉的一聲,底下的丫鬟急急的跑了出去。


    長生被服侍著用了碗麵後,很快便沉沉睡去,沈瑤放心不下,硬是坐在床頭不肯離開。


    其餘人很快便集聚一堂。


    老周頭早就有些忍不住了,普一出房門便緊緊的盯著自家兒子:


    “長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不會影響日後的考試吧?”


    想到長生那一臉心如死灰的模樣!,老周頭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可是他老周家改換門庭唯一的希望啊!


    見自家老爹這時候還心裏隻有考試的事兒,一向老實孝順的周大郎頭一次對生養他的爹娘心生恨意。


    周大郎抬起頭,眼睛緊緊的盯著在座每一個人。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


    “大夫說,長生底子本就不好,又少時多思毀了根底兒,近年來用功太過,經此一遭,日後………”


    明明平日裏連幾個數字都記不清楚的人,偏偏對大夫所說的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日後怕是再經不得勞累。”


    想到兒子為了功名那是沒日沒夜的讀書,初初得到消息,眼裏頭那是半點精氣兒都沒了。


    周大郎心裏恨啊,長生小時候但凡他們夫妻倆硬氣點,爹娘但凡少偏心一些,都不至於讓兒子受那般委屈。


    整日念叨著都是考試功名。


    “讀個書能累個啥?”讀書它咋就不累了呢?不累長生怎麽就遭這般罪呢!


    周大郎本就不是個能藏事兒的人兒,這般心思別說人精兒一般的王氏夫婦,就連上頭的周家老兩口都瞧得出來。


    一朝希望破滅,老周頭本就心神俱裂,這回頭又見一向孝順聽話的老大這般模樣。老周頭差點便控製不住栽倒在地。


    一旁的老二夫婦急忙上前攙扶。長福如今也已經成了人,對自家與大伯一家的恩怨早已知道的明明白白。這時候也連忙跟著爹娘一道。


    大伯家如今今非昔比,若是執意找他們不快,也就爺奶能護著他們一家。畢竟這些年來,爺奶對他的疼愛絕對是不摻假的。


    若是平常見自家爹娘如此,周大郎怕早就衝過去了,此時卻定定的站在一旁。一旁的幾人見狀,心裏頭更沉了些許。


    想到就是因著他們老兩口毀了他們老周家該換門庭的希望,老周頭恨得直拍著胸口。


    “少時多思”“用功太過”這幾個字什麽意思他哪裏能不明白。如今這般,他這輩子就是死了也難見列祖列宗啊!


    老周頭還在捶胸頓足之際,幾位族老得到消息便顧不得天色不好,拄著拐杖急急!急的趕了過來。


    普一見到這般場景,幾位族老都心頭一沉。周大郎又將大夫說的話僵硬的複述了一番。


    為首的老者人老成精,一聽這個,在看這幾人此時的表情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地兒呢?


    再看向老周頭的眼神兒登時便不一樣了。


    如今長生的事兒早已經不是一家之事了,那是攸關整個周氏一族的大事兒。


    人都是無限貪心的,初時隻覺得長生好好的,族裏能有個秀才庇護便是極好了的。然而聽到長生日後科舉無望之時,瞬間一股莫大的失落感便擊中了他們。


    長生如今不過二十,便已經是秀才之身了,便是縣裏頭都沒幾個比的過的。有朝一日,舉人,乃至進士也不是不能想。更別說對方還有個無比能耐的舅舅。


    但凡能夠再進一步,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官身兒了。


    老者看著一旁悔不當初的老周頭夫妻倆恨不得一拐杖打下去。打死這兩個拎不清的蠢東西。誰家能有這般能耐的兒孫不好好疼著護著?這倆人怎麽就這般拎不清呢?


    哪怕老者再氣不過,此時也已經是覆水難收了,這時候還是想想怎麽補救的好。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他們也不能放棄。


    隻見老者皺著眉頭沉思了一番,這才開口道:


    “大郎啊,長生這可曾在找旁的大夫看過?”


    “找過了,咋能沒找呢,能找的大夫侄孫兒都找了!沒用啊!”


    想到那麽些大夫,各個都一樣說頭,周大郎臉色更暗了幾分。


    老者早就知道會是如此,這時候倒沒多大失望。反而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這才繼續道:


    “大郎可曾問過長生他外家?長生他舅可是京裏頭的大官兒,說不得會有法子呢?”


    他老頭子自以為見的世麵兒也不小了,對沈家那位也不得不歎上一聲服氣。這沒來曆沒背景的不過短短一年就能升上去,還是京城裏的大官兒。那是何等能耐?


    不說別的,這天子腳下,大夫可比他們這地界兒能耐多了。說不得……


    聽了這話,周大郎這才如夢初醒。想著小舅子這一直以來對長生的照顧。


    周大郎心中又燃起了些許希望。


    第137章


    時間過的極快,轉眼間已經是七月中旬了。


    本朝休假製度與原時空宋朝仿佛,製度體係極為完善。不僅春節元宵等等均有節假,甚至還將開國皇帝仙去之日定為國忌,也就是說每逢七月中旬,官員們便可有長達三日的假期。


    炎炎夏日之下,又正值假日,沈煊早些時候便應了謝家兩口子的邀約,正準備拖家帶口的往莊上小住上幾日。


    “大寶這兩日一到中午總想著往外頭爬,待會兒到了莊上,可得好好撒歡兒一陣兒。”


    “整日悶在屋裏,都把孩子憋壞了!”


    沈煊瞧著懷裏嘟著嘴巴,焉了吧唧的大寶,不免有些心疼。


    一旁正忙著疊著衣服的顧茹聞言噗嗤一笑,相公這話說的,感情不讓大寶出去,怕熱著的難道不是跟前兒的人兒嗎?


    想著自家相公前兩日為了絕了孩子的心思,專挑最熱的時候把大寶往外頭帶。結果把孩子熱的哇哇大哭,半天都不見哄好的。


    不過從那以後,大寶就在沒往外頭爬過,可見小孩子也都是長記性的。


    “可別到時候,撒歡兒撒野了就不想回了!”


    額,還別說,就大寶這臭德行,還真極有可能。


    沈煊不由得汗了汗。


    正當一家子準備出發之時,卻見外頭管家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


    “老爺夫人,老家那頭剛才來信了!”


    來信?這麽快?沈煊一驚,不是上個月才來過一回嗎?可別是出了什麽事兒吧?


    沈煊一手緊抱著大寶,空著的那隻手接過信件,一旁的顧茹連忙伸手將大寶抱了過來。


    此時心裏也不由得擔心起來,除非又是事兒發生,否則家裏那頭不會這般頻繁來信的。畢竟路途遙遠,一路上花費也著實不小。


    空出手後,沈煊連忙將信展開,看完後,本來還高高興興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馬車上,顧茹哄睡了大寶後,見沈煊麵色依舊有些不好,不由握著對方的手輕聲勸道:


    “長生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好了呢?”


    “再則,皇城腳下,醫術高明的大夫數不勝數,前些日子咱們隔壁樊!樊大人家的公子,不是好些大夫都說不行了,結果後麵兒不又好了麽?”


    “可見,這找對了大夫,才是最為重要。”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人力有及之處,咱們盡了力便是。”


    “隻是長生這心思,怕是難扭的過來。”


    沈煊輕輕的拍了拍顧茹的手,說句實話,看到來信的那一瞬間,難過是有,然而驚訝卻是半分都無。


    他之所以離開之際百般交代大姐夫妻,所擔心的便是這一日。


    一個人的童年對其人生影響有多麽大,這在後世已有無數學者做過討論。而結果無一列外,都是極為巨大的。


    研究表明,環境閉塞沒有玩伴和童年的孩子普遍心思會更為敏感一些。


    而長生,更是從小便覺得父母之所以倍受欺負,爺爺奶奶之所以偏向叔嬸兒。都是因著自個兒身子不行,沒有用的緣故。


    哪怕後來,日子一天天起來,大姐夫妻倆也挺起了胸脯,這種潛意識的偏向已經深入心中。後來更是將讀書功名作為唯一的信念。作為證明自己有用的唯一方式。


    哪怕沈煊心中對此是極為不讚同的。


    隻要對方還是這般心思不改,那以後就算考中舉人,乃至進士日子怕也難舒心的起來。日後踏入官場,形形色色的目光可多了去了。


    就如沈煊他們哪怕身為一甲,剛開始不也舉步維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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