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終於明白為何相公這般急急的趕過來,怕是擔心她不知內情會誤會對方的身份吧。


    想到這裏,顧茹心中一甜,雖然知道相公此舉多半是為了腹中子嗣,但能想到她心中不順,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


    隻是………


    “那妾身此時是不是不太好過去?”顧茹猶豫道,人家朝中官員此時卻是這般狼狽,肯定不樂意被外人看到。


    “無事,蘇大人如今怕是已經習慣了吧!”


    顧茹“………”這是虱子多了不愁的意思嗎?


    兩人相攜往客廳走去,沈煊退後一步小心翼翼的扶著自家夫人,全然一副恩愛和諧的模樣。


    一旁的小廝看的那是目瞪口呆。手上不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個兒沒有做夢,這才精!神恍惚的跟了上去。


    客廳中蘇雲起此時正怡然自得的品著茶水,仿若絲毫沒有察覺到下頭那些不住打量的目光,一舉一動間行雲流水。


    一旁的丫鬟們也說不上為什麽,總覺對得方身上有股說不上來的氣質。行為不由自主的便拘謹了許多,就連為自家夫人打抱不平的心思都減了下去。


    兩人很快相攜而來,待顧茹看到對方的容貌之時,她終於明白相公的擔心從何而來了。


    想到這裏,顧茹不由更為感動於相公的體貼。


    很快廳內的下人們便退了下去,隻留下沈煊三人。


    “不知蘇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一路上蘇兄都頗為鎮定,怕是心中已然有了決策。


    “此事怕是還要勞煩沈賢弟,派人將此書信交於刑部侍郎王大人。”


    聽對方這般口氣,沈煊心中登時明了,隻是沒想到那位身受太上器重的王大人居然也是當今的人。


    當今,果然藏的極深。而且對方此時對他毫不避諱,看來是已經將他默認為對方船上的人了。


    沈煊無奈苦笑,不提當日的贈字之恩,就說今日,此番之後,這條船,他是不上也得上了。


    天下終歸沒有不透風的牆。


    沈煊心中百轉,而一旁的蘇雲起依舊安靜的品著茶水,並未再多說一句。


    以這位的聰明,自然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看來蘇兄手中的東西確實是不同凡響,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沈家大門便被敲響。


    沈煊目測來人估計不下於二十來個,哪怕穿著常服,但那種長年處於軍中的氣質卻是遮掩不住的。


    京城重地,卻是這般嚴陣以待………


    沈煊歎息,看來不日朝堂之上,定會迎來新一波的腥風血雨。


    江南那邊兒,當今怕!是已經隱忍許久了。


    果然,沈煊第一天銷假回館,便感受到了館中極度緊張的氣氛。


    平日裏喜歡聚在一塊兒談古論今的眾人此時也都各自埋頭做事,飯館酒樓,詩會文會的更是再也約不起來。


    誰說讀書人呆的,瞧這波求生欲,也是沒誰了。


    神情之嚴肅,言語之嘮叨。


    讓沈煊感動的同時也心中好笑,他平日裏難道還不夠宅嗎?謝兄難不成以為他喜歡在風口出去浪?


    隻是有感對方一片心意,沈煊慎重保證之後,這才辭別了謝兄。


    隨後幾天,這場風暴可謂是愈演愈烈,京城各處幾乎都能感受到緊張的氛圍,終於不過幾日,龍卷風到了。


    彈劾巡鹽禦史朱成基,官商勾結,惡意操控鹽價。且賬目不實,有私扣鹽稅之嫌。


    彈劾蘇州知府阮成文,於內勾結一眾黨羽,排擠朝廷命官。於外縱子生事,使其當街仗殺人命,侮辱士子,致使蘇州府內民怨沸騰。


    彈劾………


    在陸續彈劾幾位官員之後,這位又砸下一顆大雷。


    彈劾江南總督吳大人在任期間,大肆斂財,結黨營私,與朱阮兩人沆瀣一氣。惡意詬陷朝廷命官,原巡鹽禦史齊大人,原織造府原大人等等不勝枚舉。


    要知道這位吳大人可是宮中貴太妃生父,寧王殿下嫡親祖父。且身為江南大族,多年以來的封疆大吏。不說別的,朝堂之上與之來往密切的官員可謂是不勝枚舉。


    蘇大人這一波,可謂是實實在在捅了馬蜂窩了。


    朝堂上立馬便有官員出列,直言蘇雲起惡意詬陷朝廷命官,其心險惡。隨後不斷有官員出列複合。


    金鑾殿上,天成帝雙眼微眯,看著這些迫不及待跳出來的某些人,卻是神色難辨。


    第120章


    高台上的皇帝目光沉沉。


    下頭出首的官員們也不甚好過。說實在的, 當官兒的能走到這一步,又有哪個不是眼明心亮的主兒。古往今來,跟龍椅上這位做對的, 又有幾個是能全身而退的。


    隻是形勢比人強, 這賊船, 當初既然上了, 又哪裏是好下來的。


    感受到上頭新帝如有實質的目光, 殿中諸位大臣更是如芒在背。


    然而更令他們心涼的是, 眼前這位蘇大人又明顯是有備而來, 甚至記錄吳氏一脈各個官員之間來往的賬冊均已經呈至禦前。


    殿上已經有大臣控製不住額頭發汗。他們這位陛下對江南不滿已久, 此時又手握證據, 恐怕定然是要大動幹戈的。


    果然, 高台上的天成帝不過隨意翻看了幾下,當即便是龍顏大怒。直接大手一揮。


    則令順天府,大理寺同刑部一道勘察此案。所有涉及官員先行收押。


    臨下館時, 沈煊等人便瞧見一隊禁軍整齊劃一朝著東區而去,聲勢之浩大讓在場眾人都不由噤若寒戰。


    而此屆榜眼, 揚州知府之子張行儉更是被眾人避若蛇蠍。平日裏圍在一旁巴結討好的諸位同僚們此時卻是恨不得直接來個割袍斷義, 撇清關係。


    這是深怕牽連到了自個兒。


    不過幾瞬功夫, 這位新科榜眼身旁愣是給空出了一個真空地帶。


    這讓一旁的沈煊不由感慨,這官場之上, 世態炎涼果真可見一般。


    張兄素日裏頗為長袖善舞, 館中與之交好者可謂是數不勝數, 然而此刻甚至連個消息都還沒傳過來,眾人便已然這般作態。


    “此事如今尚無定論,張兄還是莫要憂心太過。”


    見對方這些日子均是沉默無言,此時更是一臉消沉。好歹同為一甲, 還是有幾份兒麵子情的,沈煊見此不由上前一步寬慰道。


    見是沈煊,張行儉明顯是愣了一瞬,隨後微微苦笑道。


    “是非曲直,行儉相信陛下心中自有一番溝壑,隻是沒能想到………”


    在家時,父親便經常教導於他,說是官場之上,人心難測,要他不要高看了情誼二字。本以為自己早在踏入官場之時便已經心中有數。


    隻是沒想到,此時的他,終歸是心難靜,意難平。


    然而更想不到的是,時至今日,唯一不曾避諱於他的反倒是平日裏無甚交際的沈兄。


    父親說的對,在識人一道,他果然還是差的遠呐。


    正值兩人說話之際,本屆狀元江澄也正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這位狀元公見到兩人,依舊是下巴微昂,臉上的高傲一如往昔。


    想到兩人平日裏的針鋒相對,沈煊原本還擔心對方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來。正想上前阻止,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隻見對方已經先一步開口道:


    “堂堂七尺男兒,如何做出這般小兒之態!陛下聖心,哪裏又是我等可以胡亂猜測的?”說著還麵含鄙夷的掃了一眼眾位同僚,尤其是前陣子與張行儉交好的幾人。


    直把那幾位看的麵部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此話一出,就連沈煊都愣了一下,對方雖然語氣欠佳,但話語中著實是寬慰沒錯。


    難道他平日裏看錯了,這位此時的語氣動作,妥妥傲嬌無疑了呀。


    張行儉更是難以置信,兩人自入館之日,便已經爭鋒已久,他還以為對方此時是特意過來落井下石的。想到這裏,張行儉不由頗為羞慚。


    對方這般人品,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一直到這位輕哼一聲,一臉高傲的轉身離去,沈煊二人都還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兩人對視之間,張行儉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笑意。


    告別張兄之後,沈煊並未直接回家,反而調轉馬頭,來到了老師家中。


    老管家行色匆匆的迎了過來,待見到沈煊,這位臉上的笑意都真實了許多。


    “呦,是沈公子來了,老爺這會兒子正在待客,要不我先帶您先到客廳裏頭坐會兒。”


    “顧叔,您這還跟我客氣什麽,就在家裏,我這還能走丟了不成?您且先去忙著吧!”


    沈煊連忙笑著拒絕到,看對方方才形色匆匆的,明顯是有事兒在忙。他怎麽好在這當口麻煩人家。


    “哎,看沈公子說的,不過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哪裏能跟公子您比。”


    老管家好似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然而眉頭卻是微不可見的皺了起來。


    見對方這般神態,又想到門口那輛標誌著“顧”的馬車,沈煊登時便對裏麵的客人心裏有數了。


    果然,說曹操曹操到,兩人這還沒走幾步,迎麵兒便與那位碰了個正著。


    出於禮節,沈煊率先拱手道:


    “顧大人!”


    然而這位顧大人卻是連看都未看沈煊二人,徑自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行走間衣袖瑟瑟作響,臉上怒容清晰可見。


    對他們這種慣常喜怒不行於色的人來講,這般模樣,怕是已經怒到了極致。


    沈煊心中暗襯。


    待對方走後,一旁的老管家眉頭皺的都快要打結了。


    大爺每次隻要一過來,準沒好事兒!!指不定這回要怎麽拖累他家老爺的呢。


    而沈煊則是想到對方如今的身份,顧大人作為大理寺主官,偏偏在此時過來老師這裏。看對方這副模樣,明顯又是跟老師說掰了的。


    看來此次案件極有可能會移交大理寺,隻是不知這位顧大人,如今又是站在哪方陣營。


    沈煊心中歎息。


    無論對方如何動作,他隻求別帶累了老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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