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顧茹複又看了一眼自家相公,見對方輕輕點了頭,這才在桌上坐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沈煊刻意放慢速度,小兩口並肩而行。


    “咱爹娘都是和氣人兒,阿茹日後自可鬆快著些。”


    沈煊貼近對方耳後,輕聲說道。語氣中有著他自個兒都不清楚的憐惜。


    今兒個對方能這般的放低身段兒,沈煊心中著實有些感動。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一個自幼接受正統閨閣教育的官家小姐,會真的願意對著一位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之人這般伏低做小。哪怕他娘在他眼中著實再好不過。


    這個社會的等級製度比前世更為分明。


    且 對方從嬌生慣養的閨閣女兒,成了要向別人小意屈膝的兒媳婦兒。沈煊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


    這個社會誠然有很多製度習俗都有益於男子自身的利益。但他卻不能因此就理所當然的無視別人的委屈,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益處。


    這跟蒙著眼睛做瞎子又有何兩樣?


    顧茹自也不是笨人,又怎麽聽不出相公口中的憐惜。


    登時鼻頭一酸,想到她娘說的:“茹茹啊,這世道,咱們女人生來便是要受委屈的。關鍵在於,你受的委屈能不能有人看到。”


    況且,如今這個,她是真不覺得委屈,反而由衷的感到慶幸。相公體貼,公婆又和氣,態度就是再低一些又有何妨呢?


    想到這裏,顧茹鼓起勇氣,轉過頭來,兩人瞬間便麵對著麵。


    沈煊隻覺的方才還羞羞怯怯的小姑娘此時眼睛卻直直的撞進了他的眼裏。而後他便聽到對麵的小姑娘用緩慢而堅定的聲音說道:


    “妾心若君意,願與君同勉。”


    第82章


    時間很快到了回門兒那日, 夫妻倆兒人並排坐在馬車裏。狹小的空間內,呼吸可聞,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發酵著。


    自那日的大膽剖白之後, 初上路的小夫妻倆兒雖仍然有著抹不掉的生澀和尷尬,但日常相處之中卻也有了難以言說的默契。


    一舉一動之間自有一番恬淡溫情。


    下車時,沈煊也很是自然的將對方扶了下來, 這次顧茹也沒在不好意思,而是直接搭著自家相公的手臂走下車子。


    這讓顧府門口正等著回去報信兒的小廝可是高興不已。


    這姑爺小姐這般恩愛, 他可得回去好好說上一嘴,說不得夫人一個高興。嘿嘿~~


    小廝不自覺的搓了搓手指。


    也不知這位回去是怎麽誇大的事實, 總之, 等沈煊進門兒後, 迎接他的就是丈母娘那慈愛點滿分的目光。


    麵對丈母娘的熱情,沈煊一時間還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記得跟這位有什麽深入接觸啊,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最終也隻能將其歸結於他身為女婿的自帶光環。


    不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嘛!


    不過沈煊沒有猜錯的是,   此時的鄭氏也確實是越看越滿意,尤其是看著自家女兒麵色紅潤,眼角含羞的模樣。


    臉上的笑意那是愈發的深了。


    這女人啊, 日子過的得不得意, 光看這張臉就能知曉個七七八八了。


    因為這個,對著女婿沈煊, 鄭氏那更是關懷備至。


    吃飯的時候,滿滿一桌子菜基本上都是依著沈煊的口味來的。


    沈煊都不知道這位是怎麽把他的口味給摸的清清楚楚。不過一想到家裏那位“親家粉”的老娘,就什麽也不意外了。


    想到這裏,沈煊臉色一囧, 不知道他小時候跑到水缸裏撒尿,被老爹逮著一頓好揍,還有小時候怕養不活,給他穿二姐舊衣裳這些的糗事兒,有沒有暴露出去。


    想到小媳婦溫柔羞澀的目光,沈煊強自安慰自己,不會的,這事兒能有啥子好說的?他娘應該不會這麽無聊,吧?


    他在小媳婦兒眼中的形象也定然是無比光輝可靠的。


    雖然這般想著,可嘴裏這紅燒魚怎麽就突然沒了滋味兒呢?


    沈煊表情有


    一瞬間的凝滯,這很快便被關注著他的嶽母鄭氏給看出了端倪。


    “可是這魚做的不合姑爺的胃口?”


    “怎麽會呢,嶽母客氣了,貴府的廚師手藝真是不錯,隻是這味道跟我在江南吃過的頗有些相似。”


    沈煊其實本意不過隨便找個借口,誰成想,對方聽後反而點頭道。


    “姑爺真是好厲害的舌頭,家裏頭這廚子還真是從南邊兒特意給帶過來的。”說著轉頭憐惜的看了一眼自家女兒。


    阿茹早晨總是不愛吃飯,就隻有南邊兒的小食才能多吃上幾口,妾身這才特意讓人去尋來的。”


    “娘,您說這些做什麽?”顧茹不由有些焦急道。說著趕緊回頭看了一眼沈煊,生怕相公覺得她太過挑剔。


    原來小媳婦是這般口味,沈煊默默的記了下來。


    怪不得對方早上用的總是這般少,他早該想到的。隻是女人家,本來胃口就小,媳婦身材又頗為纖細,他這才沒能發覺。


    歸根結底,還是他粗心了。


    而一旁觀望著的鄭氏見對方這般反應,也不由鬆了口氣。


    女兒作為新媳婦,又是一大家子住一塊兒,自然不好提什麽要求。但女兒此時正值長身子的時候,可萬萬不能虧了去。要是為此耽擱了日後生養,那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沈煊自然知曉嶽母的意思,對此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反而為小媳婦能有這麽個事無具細,將女兒放在心上的母親高興。


    一旁的顧老爺則默默的夾著飯菜,權當做沒有看到這幾人之間的官司。


    男主外,女主內,這已經成了顧家的傳統,這些“內事”本該就是夫人的事。


    他這當嶽父的,最該操心的當是女婿的前途才是。


    午飯過後,顧大人就將沈煊帶到了書房,幾句例常的問候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將話題轉到了考試當中。


    待聽到女婿這一屆便要下場之時,顧大人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他自問看人還是有幾分準頭的,女婿既然已經決定下場,這心中必然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直至後年,他這位女婿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早知道他在這個年歲裏,連個鄉試都還沒勇氣下場呢?


    而他的兩個兒子,大的那個都三十幾歲了,還在秀才


    裏頭窩著,舉人希望是越發的渺茫。小的那個,小時候多好的天份啊,卻被他那個無知的姨娘給耽擱了。至今連個秀才都沒中。


    此番對比起來,讓他心裏怎麽能好受呢?


    不過短暫的心酸過後,又是無邊的慶幸,好在這位俊才如今也是他半個兒子了。日後就算他沒了,有位能為的妹夫在,兩個兒子也不會被人欺負。


    他心裏清楚的很,自個兒如今是進士,還當了官,這才能坐擁這諾大的家業不被人覬覦。要是他哪天沒了,這產業也跟肥肉沒什麽兩樣了,那是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


    這時候,一位自身能為的胭親就尤為重要了。


    想到這裏,顧大人不由滿麵笑容的拍著對方的肩膀,


    “好好好,得此佳婿,老夫之福啊!”


    “嶽父謬讚了,小子也隻是下場一試。並無太大的把握。”


    沈煊聞言趕緊拱手客氣道。說真的,科舉之事,誰能真正說的清楚呢?還是別給對方過高的希望才好。


    可惜顧大人此時卻頗不以為意,甚至還站起身來,從書架最裏麵翻出一本紙張已經暗黃了的的冊子來。遞到沈煊跟前:


    “不瞞女婿,這是老夫我當年會試之後記錄在案的心得。本是想留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如今看來,對方恐怕也用不上了。女婿若是不嫌棄,自可拿去。”


    說到這裏,顧大人狠狠歎了口氣,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他當時考了幾次,吃夠了沒人指點的虧。就想著將這些年的考試經曆細細的記錄下來,隻盼著兒子以後的路能更好走些。


    誰成想,他汲汲經營一輩子,最後還得靠一個外姓人才能保住子孫家業。


    這般想著,不禁又看向底下身長玉立的女婿,這要能是自己兒子,怕是他做夢都能笑醒。


    而絲毫不知自個兒被覬覦了的沈煊遲疑了一番,還是動手接過了冊子,衝著一旁頗有頹意的老嶽父拱手謝道:


    “多謝嶽父,隻是這本冊子既是嶽父的心血,隻借與小婿一觀便是。待到日後輕舟他們總要用上的。”


    沈煊此時清淡的語氣顯得頗令人信服。


    哪怕知曉對方此時也是寬慰居多,但想到孫子,顧大人此時心情也確實好上了許多。


    隻要子孫根


    基還在,一代兩代的斷層怕什麽?遲早有一天,他們老顧家,還是會重回這官場之上的。


    他這做祖宗的,還得給兒孫留下些什麽。


    這頭的翁婿倆人氣氛還好,另一頭的母女二人,更是才剛進屋就把身後的丫鬟們支了出去。


    母女倆兒剛坐上床頭,鄭氏便迫不及待的問起女兒這幾日的生活,雖然知曉女兒過的不錯,但總要親耳聽了才能踏實下來。


    顧茹也知曉自家娘親的擔憂,自是事無巨細,丁點沒有不耐的。


    這邊鄭氏又關心起女兒的閨房之事。將女兒拉到自個身旁,輕聲問道:


    “閨女兒,你如實告訴娘親,女婿這幾天統共跟你同房了幾回?對那起子事兒是個什麽態度?”


    “娘!”顧茹聞言臉漲的通紅,眼神兒都不敢正對著她娘,但還是忍著羞怯道:


    “也就成婚那日有一回,後麵夫君都沒在提這事兒。”


    說到這裏,顧茹也有些失落,雖然那事兒實在難受的緊,她也不大樂衷,但相公這般的清心寡欲,讓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


    鄭氏聽此心裏就是一個咯噔,女婿這還正是熱血方剛的年歲呢,又是新婚燕爾,她女兒又長的這般標誌,怎麽就能沒有興致呢?


    就連她那相公當年,白日裏一副斯文書生的樣子,夜裏不還比誰都急。


    女婿這不會被外頭的哪個狐媚子給勾的失了魂兒吧?


    可想想這女婿今兒個這表現,怎麽也不像是不看中女兒的態度啊?難不成是這身體有什麽毛病?


    不由細細的詢問女兒,這洞房之日是何情景?


    顧茹更加的難以啟齒了,隻是此時心裏頭也有些忐忑,再加上是自家娘親,便紅著臉開了口。


    鄭氏:搞了半天這女婿居然還是隻愣頭青!


    這可著實讓鄭氏驚奇不已,這有點門麵兒人家的公子,那婚前都是有人伺候的。這女婿雖然出身寒門,但也是早早的中了舉人,又在江南這等溫柔鄉呆了這麽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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