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貴府老爺沈煊高中桂陽郡鄉試第二名亞元”


    繞是心中早有準備,沈煊仍是大大的激動了一把。回頭在看沈爹,此時嘴巴更是咧的老大,牙豁子都露了出來。衛兄更是激動的身子都在顫抖。


    隻見小小的客棧門口裏裏外外圍的嚴嚴實實,到處都是來看熱鬧的百姓們。


    幾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這還是看他們三人明顯的學子打扮,人群才堪堪讓出條道來。


    他們剛進去,就見客棧老板笑容滿麵的迎了上!上來,邊走邊吆喝道“幾位舉人老爺回來了!”


    難為客棧這麽多學子,老板還能精準的認出他們幾個,也是人才啊!


    話音剛落,人群明顯更為嘈雜了起來,沈煊覺得他們幾人瞬間便成了稀有動物,被各色人等看稀奇似的瞧來瞧去。


    好在舉人威嚴深入人心,再稀奇,他們也都隻是看上幾眼,敢上前的幾乎沒有。


    鄉試報喜也是從後向前依次來報,很快便有報錄人上前,“敢問哪位是衛中元衛老爺?”


    隻見衛兄袖子抖的更加厲害了,扶著他的小廝更是激動不已。高聲喊道“衛老爺在此!”


    鑼鼓聲聲,報錄人聲音依舊回響在耳側,眼見衛兄差點便要暈了過去,沈煊趕緊在一邊扶住對方,手中暗暗使了把勁兒。


    這般時刻,倘若沒了體統,怕是日後得後悔一輩子。


    一旁小廝趕緊把備好的銀錢給賞了下去。


    這間客棧中榜的也不過幾人而已,很快楊兄名字也在大堂內響起。楊子修此時情緒已然恢複了過來,身旁小廝更是個機靈的


    “諸位老爺辛苦了,小的請哥哥們喝茶。”


    又過了兩人,最後才輪到沈煊,沈爹早已有些激動難耐了,隻覺得這時辰怎麽過的如此之慢。又是得意,兒子這般好的名次,可不得等的久些。


    見到沈煊本人後,幾位差役們笑容更大了些,聲音也是響亮的緊。唱完後更是衝著沈爹恭維道


    “沈老爺年紀輕輕便得中亞元,老太爺真是好福氣啊!”


    老太爺這幾個字怎麽就能這般動聽呢?一旁的沈明還未出手,沈爹就已經把口袋裏的荷包賞了出去。


    微微墊了兩下,報喜人臉上笑容更大了些。


    而一旁的沈煊嘴角微抽,他爹下次要是再說他敗家,他可是不認的,真正敗家的誰,老爹心裏沒點數嗎?


    沈爹此時可不知道自家兒子心裏怎麽腹誹自個兒的。被眾人好生恭維了一陣子,回到房間內,還不停地在那裏轉圈圈,時不時的哈哈大笑幾聲。


    得,感情老爹在外麵還是有所收斂的。


    沈煊此時心中也是激動不已,恢複記憶這十幾年來種種,可不是一句辛苦能道盡了的。


    但看自家老爹這般模樣,沈煊心中反而慢慢平靜了下來,獨!留無盡的喜悅不停的盤旋在心頭。


    發榜之後便是各式各樣的文會請帖,名頭也是花樣百出,賞花品酒還在其次,這評美就讓人頗為無語了,居然還有踏青的,外頭這天兒有多熱這位仁兄心裏沒點數嗎?


    沈煊不禁感慨,這讀書人可真是會玩兒。


    看著手中這一堆請帖,沈煊挑撿了兩個看起來稍稍正常一點的。雖然他對這些一向不是很樂衷,但這時候連麵兒都不露,可不是平白讓人說道嗎?指不得“恃才傲物”,“年少輕狂”這幾個字就牢牢的蓋在他腦門上了。


    好歹這兩年還是有些經驗的,也還應付的來。


    隻是他這年紀跟名次注定受人矚目,總免不了幾番周旋,尤其是待聽說他還未定親之後,各種賢良淑德的親妹,堂妹讓沈煊聽的臉都有些發綠。


    沒辦法,沈煊隻得硬生生的把臉憋的通紅,對外一律隻說由家中長輩做主。


    眾人見此,隻覺得這位亞元公看著還算機靈,沒想到居然還頗為純情。這般模樣,別還是個雛兒吧!


    沈煊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動作後,才發覺自個兒幹了什麽蠢事。合該慶幸古代學子穿的都是長衫,剛才應該沒人看到,吧?


    還有那位仁兄,你這一麵給他介紹妹妹,一麵又想拉他去見識“妹子”。良心呢?這般“坑妹”真的好嗎?


    兩次文會下來,沈煊隻覺得比他考幾天試還累,不過還遠遠不到鬆口氣的時候。


    真正的大宴還沒開始呢?


    本朝於鄉試放榜第三日,會有官方組織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等,取字歌《詩經》中《鹿鳴》篇,“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司稱“鹿鳴宴”。


    其意為鹿子發現了美食不忘夥伴,發出“呦呦”叫聲招呼同類一塊進食。其後便成為上位者展示自身禮賢下士的一種手段。


    此次宴會,可是有主官出席的,隻要不是躺在床上起不來身的,基本上人人都是要到的。


    說不!不得還會有主官慧眼識英才,發現了自個兒這塊美玉呢?若能成功拜師,那更可謂前途無量了。畢竟能做到鄉試考官的,即便是副考,起碼也是五品官員以上的。


    對他們這些舉人來說,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雖沈煊並不指望這些,但人還是要來的,要不然可就是打人家主官的臉了。更何況士人眼中,能參加鹿鳴宴本身便是一種榮譽,就連前兩日還在臥床的衛兄都掙紮著起身了。


    鹿鳴之曲奏起,眾學子正對著主官行禮之後紛紛落座。


    黃色廢料,酸話連篇,不存在的!即便是再蠢的學子在今兒個這天都會無比的愛惜自己的形象。


    反倒各種詩詞對聯層出不窮,尤其是那位解元公,更是諸人展示自個才學的絕佳踏板。


    光著一小會兒,就已經有好幾位學子上前“討教了”。


    這還是沈煊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陸“解元”。


    這位解元公的詩詞應當是極高明的,或者說準備充分。反正在眾人圍攻之下,絲毫不見頹色,反而大大的出了一把風頭。


    眼見解元不成,這會子有人也顧不得會被說欺負“晚輩”了,紛紛調轉炮頭轉向沈煊這邊。


    沈煊也是無語了,剛剛還在看戲,瞬間自個兒就變成了戲中人。再者這些人最小的都有二十來歲了吧,就算贏了他,還真好意思得意嗎?


    更何況那些人注定要失望了。


    沈煊這六年可不是白長的,在顧老師的□□下,早就已非當日的吳下阿蒙了。就是詩詞,他也不在慫的。


    想到當初為了“靈氣”這倆字,老師那諸般手段。沈煊不禁打了個寒戰,他還是頭次知曉,這玩意居然也是可以培養的,隻是過程嘛!


    嗬嗬,往事太美,不願回想。


    總之,他如今詩詞雖比不得那位解元公,但這幾位,卻也沒那麽容易踩著他出頭。


    衝著兩位小夥伴擔憂的目光,沈煊微微笑了下,示意二人不用擔心。


    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


    第49章


    看到那位“出頭鳥”時,沈煊還微驚了一瞬,不過很快便調整好表情,微微拱手道“既是白兄所請,煊自是不敢推辭”。


    沈煊此言一出,隻見場內眾人看那位白舉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剛才沈煊臉上神情未曾刻意掩飾,看這兩人的樣子,要說不認識誰信啊,可若是認識………


    這般上趕著踩的居然還是“熟人”,這就有些過了吧。他們這種行為說是“討教”,其實也不過蓋了層遮羞布而已,真正目的誰還看不出來啊!


    漬漬,這位為了“上位”也是夠狠的呀!


    在眾人人頗為意味深長的目光中,白彥朗臉上有一瞬間難看,握著扇子的右手更是緊了緊,才裝作若無其事開口道


    “沒想到不過區區幾麵之緣,沈兄居然還能記得在下。”這就是要撇清關係了。


    一旁有位知道內情的不禁嗤笑出聲,沈煊也頗為無語,都是一個學裏出來的,這裏可還有別的同學呢!


    再者,這位在府學時,平日裏素來長袖善舞,最喜文會詩會這一類了,他光是借出去的盆栽都有好些個了。更何況這位為了能順利拜師高舉人,可從他這裏討了一盆上等墨菊。


    看在“同學”份兒上,他可是給的友情價呢?


    這都還是“幾麵之緣”?這臉皮也是堪比城牆了。


    不過沈煊也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跟對方掰扯這些,隻微微笑了笑道


    “白兄實在讓人印象深刻。”這般臉皮,可不讓人稀奇的緊嗎?


    明明在平常不過的話,白彥朗卻總覺得對方在嘲諷自個兒,心中不由更恨。小小年紀便總是出盡風頭,偏偏自個兒還一副不甚在乎的樣子,連顧教授都最其青眼有加。他到要看看,這位有幾番斤兩。


    “沈兄請聽上聯”


    “身無半畝,心憂天下”


    “讀破萬卷,神交古人”沈煊幾乎立刻答到。


    白彥朗明顯一滯,複又開口道


    “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這可是有些難度了,看來這位也是“有備而來”


    沈煊思索一番,才道


    “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鬆柏樟森森。”


    白彥朗嘴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展開,便僵在了臉上,神色更是說不出的難看。正在對方還想著怎麽保住!住麵子全身而退之時,隻見沈煊悠悠開口道


    “白兄想來定是極善此道,小弟不才,這裏也有一上聯”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白彥朗瞬間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偏偏怎麽思索都不得其意,臉上幾乎都快要落下汗來。


    感受到一雙雙周圍看好戲的目光,隻覺得愈發羞憤難當。想到今日怕是難得考官大人青眼,隻覺得一股子熱氣直充腦門,口不擇言道


    “這種對子哪裏有什麽下聯,沈兄怕不是在消遣我等。”


    理智稍稍回籠後,白彥朗頓時便有些後悔,隻是話已出口,再無回旋之地,隻能盼著對方當真無此下聯了。


    可終是讓對方失望了,沈煊既已出題,又怎麽沒有準備,平白落人話柄。


    “白兄說笑了,小弟雖不才,下聯還是有的,還請白兄品鑒一二”


    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話音剛落,白彥朗差點一個踉蹌,“完了!他是徹底完了!”


    他今晚孤注一擲,為的是什麽?還不是希望能一舉奪得主官青眼,再不濟也要在諸位舉子間留下聲名。


    沒想到悉心準備這麽久,偏偏毀到了這黃口小兒身上。本以為這位平日裏素來不愛文會,這方麵定然有所欠缺,誰能想到………複又恨恨道:明明有這般才能,素日裏卻不加以表現,害得的今日他這般狼狽。


    果然偽君子是也!


    沈煊最後一聯著實鎮住了蠢蠢欲動的諸人,有幾個已經伸出的腿又悄悄邁了回來。看那位白舉人狼狽至此,他們可不想重蹈覆轍。


    已經在解元那裏栽過跟頭,要是再輸給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們的老臉往哪裏擱。


    要是沈煊知道幾人心思,怕是要氣笑了。這幾人明擺著拿別人當踏板,甚至不惜為難他一個小輩,那時候怎麽不講究臉了呢?


    不過很快沈煊便沒有心思在想這些了,無他,主官大人居然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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