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就是司徒幫主?”為首的那個男青年禮貌地詢問,眼中卻含著戒備。


    司徒略打量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問:“敖金龍呢?”


    男子的臉色變了變,還是笑道:“在下敖四海,家父有事外出,不在幫中。”


    司徒想了想,問:“去哪兒了?”


    敖四海微微遲疑,他身邊那個更年輕的男子卻冷聲道:“你管得也太寬了,我們是黃河幫,不是黑幫,不用什麽都向你匯報吧?!”


    小黃聽他語氣不善,就看了他一眼,發現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相較於敖四海的忠厚,這人看起來要更精明一些,隻是嘴角耷拉,下巴微翹,感覺……很傲慢。


    敖四海回頭瞪了那人一眼,對司徒拱手道:“這是我二弟敖銘奇,家父有幫務,去了渡頭。”


    司徒心中好笑,黃河九曲十八彎,渡頭多了去了,誰知道是哪個。他本來就是豪慡磊落的性格,不太待見人家嘰嘰歪歪的樣子,也不再多問,拉馬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站在最後麵的那個女子突然開了口,問,“你找我爹有事?”


    司徒回過頭,就見那女子走上了幾步,朗聲道:“我叫敖鳳玲,久聞司徒幫主威名,近日來更是傳言不斷,司徒幫主突然前來拜會我爹,是否和傳言有關?若是大事,我可以帶你們去找我爹。”


    司徒聞言,有些吃驚地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子,就見她二十來歲,長得很一般,但是卻隱隱透著一股子幹練,雙眼明亮有神,看得出功夫不錯,關鍵是夠大氣。司徒心中好笑,這敖金龍生了兩個沒出息的兒子,倒是得了個出息的女兒。


    輕輕拍了拍小黃,司徒示意他來說。


    小黃想了想,就對敖鳳玲道:“那個一直假冒司徒殺人的兇手,下一個目標可能會是你爹。”


    司徒心中暗自叫好,這小孩,平時老實得有些呆,一遇上正經事,比誰都精明。這次他們來,事實上是要找敖金龍配合他們抓兇手的,但是小黃卻說成是他們知道兇手要害人,特意趕來提醒的,前者是求人,後者是救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果然,小黃的話音剛落,黃河幫的眾人都麵麵相覷,臉上顯出驚異之色。


    “這位小兄弟是……”敖鳳玲猛地想到了一個名字,但是又有些不確定,就拱手問小黃。


    小黃回頭看了司徒一眼,見司徒對他一搖頭,他便閉嘴不言了。


    “我已經沒興趣管了。”司徒一拽馬韁繩,扔下一句:“你們讓敖金龍自個兒小心吧。”


    說完,催馬轉身就走。


    “慢著!”話音落處,一個人影縱身躍起,攔到了司徒的馬前,正是一臉不善的敖銘奇。


    “久聞司徒幫主的武藝天下第一。”敖銘奇頗有幾分意氣風發,“在下不才,想領教一下。”


    司徒倒也不惱,因為他自己脾氣就是囂張跋扈,所以相較於老實巴交的人來說,他倒是更待見囂張跋扈的,隻是囂張跋扈和不知天高地厚,卻完全是兩個概念。““嗬……”司徒意義不明地微微一笑,道,“你們幾個裏,功夫最好的……因該是那個女的吧。”


    此言一出,小黃就見敖銘奇的臉“騰”地就紅透了,惱羞成怒就想拔刀,卻聽遠處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嗬斥,“畜生,放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頭髮灰白,精壯敦實的老者快速向這裏走來,手上提著幾尾魚。


    “幫主。”黃河幫的弟子們紛紛行禮,敖銘奇也老實了,恭恭敬敬地給老頭行了個禮。


    “還不快回去!”老頭瞪了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你才幾斤幾兩,還沒胖就喘上了?!”


    黃河幫的幾個弟子們忍不住竊笑了起來,敖銘奇臉上掛不住,隻好低著頭走回了敖四海的身後。


    這個老者,正是黃河幫的幫主,敖金龍。


    敖金龍此時,正在抬頭打量馬上的司徒,其實,敖四海早就派人去渡頭通知他,司徒來了,所以老頭就匆匆趕了回來,打老遠看到馬上的司徒,老頭就讚嘆不已——果真氣度非凡。


    司徒也在打量老頭,見他精神氣度,果然不失黃河老大的稱號,比兩個兒子可是強多了。”


    “哈哈……來得正好。”敖金龍提著手中兩尾肥大的鯉魚晃了晃,笑道:“剛上來的黃河開河魚,有沒有興趣嚐嚐小老兒拿手的一品魚頭?別處可是吃不著的啊。”


    司徒挑眉一笑:“那甚好。”說完,伸手輕輕一摟小黃,翻身下馬。


    敖金龍又打量了一番下得馬來的司徒,還瞧了瞧他身邊站著的小黃,就見一個清秀脫俗,一個英雄氣概,都是難得的人品,越發的高興起來。笑著引司徒和小黃往裏走,邊吩咐女兒去買好酒來。


    老頭很隨和,這是小黃對敖金龍的第一印象,完全沒有一個大幫之主的架子,他沒有帶小黃和司徒去前廳奉茶說話,而是帶著兩人進了廚房。


    “來來,大家一起動手,這魚是越新鮮越好吃。”敖金龍張羅著殺魚,司徒走到灶頭邊生火。


    小黃左右看看,想自己找些什麽做呢?老頭看到了,就笑:“小兄弟給我剪毛豆吧。”說著,拿出一小框毛豆來,又遞了一把剪子,“把兩邊的角都剪掉就可以。”


    小黃點點頭,接過東西,找了張小板凳,脫下了厚厚的貂裘,放到一邊。


    敖金龍原本並沒有看真切小黃的長相,因為貂裘的領子幾乎遮去了他半張臉,這回看清了,不由讚嘆,這分明就是個少年,舉手投足間……一派的書生氣,雖然是一身考究的黑衣,但怎麽說呢,就是能看出那麽幾分脫俗的道骨仙風來。


    司徒則是好笑地看著小黃坐到了小板凳上麵,開始認真地剪毛豆,剪刀發出有節奏的“喀嚓”聲,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小孩和這小板凳非常的般配,坐在上麵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敖金龍殺魚的動作很熟練,手上邊動作,邊和司徒攀談起來,“司徒老弟是第一次來關中吧?”


    司徒聽著覺得挺順耳,這老頭的性子對他脾氣,便道:“關中是來過兩趟,不過鳳翔縣是第一回來。”


    “哦……”老頭點點頭,又轉臉笑著對小黃道:“小兄弟,你以前經常剪毛豆?”


    小黃點頭:“嗯……爹爹喜歡拿蒸毛豆做下酒菜,所以經常弄。”


    敖金龍臉上歡喜,點了點頭,看司徒:“司徒老弟和傳言裏講的,很不一樣啊。”


    司徒一笑,“敖老爺子也和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


    “哈哈……”老頭哈哈大笑,舀水衝著殺好的魚,道:“聽說兩位這次來,是來救小老兒我這條命的?”


    司徒不語,看了看小黃。


    小黃放下剪刀,認真地對老頭說:“老爺子,你幫我們抓住那個壞人吧。”


    敖金龍一愣,沒想到小黃會這樣說,等回味過來,便又大笑了起來,這樣的小孩說出這樣的話,他這個做長輩的怎麽往外推?這小孩,軟刀子,比千軍萬馬還厲害呢。


    “行!”慡快地點頭道,“你們說,要我怎麽幫,我答應,不過啊……”說到這裏,他看了看小黃,“你就是傳言裏的那個小神仙吧?”


    小黃點點頭。


    “你幫老頭我一個忙怎麽樣?”敖金龍收起笑容,說得認真。


    小黃和司徒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了敖金龍的變化,便都不接話,聽他繼續往下講。


    “來人啊!”敖金龍抬頭對門口喊了一聲。


    就有一個下人跑了進來。


    “去把小少爺攙過來。”敖金龍吩咐。


    下人匆匆去了,不一會兒,司徒和小黃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和“篤篤”的聲響,像是竹竿木頭之類的在敲打地麵。


    兩人好奇地望向門外,就見那個下人,攙扶著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進來,那少年長得白淨可愛,臉圓圓的頗有福氣,隻是手中拿著一根竹竿,雙眼無神地望向前方——是個瞎子。


    “大伯父,你又做魚啊?”少年晃晃悠悠地進來,開口問話,似乎是感受到了有其他人在場的氣息,就側耳細聽,問:“有客人在麽?”


    “來,晟兒。”敖金龍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在身上擦幹淨手,走過去扶住那少年,帶他走到小黃的對麵,找了張小板凳給他坐下,道:“坐會兒,等等吃魚啊,今天有開河魚,鮮著呢。”


    “嘿嘿……”那個叫晟兒的少年笑了幾下,露出個淺淺的酒窩,好奇地問,“我前麵是不是有人呀……”


    小黃不解地看著敖金龍。


    “這是我親兄弟的兒子,我兄弟已經走了,他現在由我照顧。”敖金龍對小黃道,“你能不能幫我把他的眼睛治好。”


    小黃吃了一驚,看司徒。


    司徒微皺起眉,道:“老爺子是要找神醫麽?我黑雲堡倒是有一個。”


    “不……”老頭輕輕一擺手,道:“晟兒這不是病的!”


    小黃對醫術很有些造詣,他站起來看了看那少年的眼睛,又伸手輕輕給他把了把脈,臉上也顯出驚奇的神色來,“他……沒病,眼睛是好的。”


    “沒錯!”敖金龍點頭,隨即又嘆了口氣,“隻是就是看不見,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沒病為什麽會看不見?”司徒不解地問。


    “是讓河裏的水鬼弄的。”敖金龍回答。


    “水鬼?”小黃和司徒同時問。


    “我們這些河幫人,都是在水上討生活的,黃河險得很,裏麵的東西也多。這孩子和他爹當年就是被水鬼翻了船,掉進了河裏……他爹是把他扔上來了,自己卻沒了,晟兒的眼睛也就再也看不見了。”老頭將魚放到盤子裏,用酒和一些佐料醃了一下,邊接著道,“天下的名醫我都給他請便了,可是他的眼睛根本就沒病,所以實在是無從下手。”


    小黃可就有些為難了,這……有病的話,如果叫木淩來看看,說不定就能治好,可是沒病,還說是什麽水鬼弄得,該不會是想讓自己施法來救他吧,他可不會,而且……他也實在是不信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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