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笑,有些無奈地道:“山珍海味你看不上,就幾碟子青菜豆腐你倒喜歡。”


    小黃伸雙手抓住司徒的手,仰臉看他,“晚上還是吃那個好不好?我們借廚房用,我做給你吃。”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二樓的走廊,樓下再也看不見了。隻聽到司徒把門推開的聲音,和低笑著說出的一句,“聽你的。”


    齊奕望著空空的樓梯,良久不能回神。


    龍鑫給他盛了一碗飯放到麵前,低低的聲音提醒,“元帥,吃飯吧。”


    齊奕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緩緩睜開,問龍鑫:“如果讓你一輩子吃這種飯,你會不會答應?”


    “咳咳……”龍鑫被一口湯嗆到,連連擺手道:“元帥,您饒了我吧,這偶爾吃一頓清清腸胃倒也還行,讓我常吃,別說一輩子了,三天估計我就不想活了。”


    齊奕苦笑搖頭,端起碗自言自語道:“我倒是想一輩子都吃這個……隻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


    龍鑫和其他幾個副將聽了都覺得奇怪,自家元帥怎麽這麽清心寡欲呢,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做和尚?不過話說回來,這青雲三珍還正經是不錯的,原本以為肯定淡得完全沒有味道,沒想到三樣配在一起吃,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慡口,真是好東西。


    回到房間裏,小黃坐到床沿,拿出懷裏藏著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這青雲鎮不愧是文人聚集的地方,隨處都有書攤,就剛才吃飯去那一段路,小黃就幸運地找見了一本一直想看的。


    脫了鞋,小黃盤腿坐到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著書。


    司徒靠在窗邊發呆,良久,突然道:“書簍子,這遼東一代,歸齊奕管麽?”


    小黃一愣,抬起頭來,想了想,搖搖頭道:“好像……不是。”


    司徒走到小黃身邊坐下:“我也記得齊奕的軍營在西北和南疆一代,遼東這裏一向太平,又沒有戰事,他跑這裏來做什麽?”


    小黃放下書,也尋思了起來。


    正這時,司徒突然皺起眉,看著窗戶的方向,冷聲問:“什麽事?”


    窗外立刻躍進了一個一身黑衣、黑巾蒙麵的人,進了房間就跪下給司徒行禮,口稱:“幫主。”


    小黃知道,這是黑雲堡的驛卒,專門負責聯絡的。司徒沿途都會留下隻有黑雲堡的人才能看明白的標記,指出自己所到的方位,這樣,萬一出了什麽事,也方便黑雲堡的人及時找到他。


    “出什麽事了?”司徒臉色嚴峻,眼前的驛卒是蜀中黑雲堡的,看他一身的風塵僕僕,似乎是從蜀中連夜趕來的,莫非是老家出了事?


    “幫主,出了件大事,木先生叫我帶這封信來給你。”驛卒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信。


    司徒接過來打開,見是木淩的親筆信, 展信掃了一眼,司徒嗤笑了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小黃有些好奇,就湊上來問:“出什麽事了?”


    司徒把信給他,小黃接過來一看,驚得張大了嘴巴。


    信的大致內容是,這一個月來,中原各地有好多幫派的幫主派主都被人一刀斃命了,而且每具屍體的旁邊,都留下了一塊黑雲旗的碎片。兇手武功奇高,直接取人性命,使用的武器造成傷口冰凍,和司徒的黑金侯很相似。


    “這……”小黃有些恍惚,仰起臉來看司徒,“這是什麽意思?有人陷害你。”


    司徒回頭問驛卒:“黑雲堡沒事吧?”


    “沒有。”驛卒回答,“不過這幾日不斷有受害門派的人上山來尋釁,朱老爺子和盧副幫主已經都安排妥當了,不過,聽說最近中原各大門派都在集結,說要聲討幫主,所以木先生請幫主給個回信,告訴他們下一步怎麽辦。”


    “嗬……”司徒笑,收起信,拿起筆在背麵寫了一個字,折起來交還給驛卒:“他們一個個都比猴精,還用得著我告訴他們怎麽做?無法是讓你來給我報個信,讓他們照著那個字做。”


    驛卒回了一聲“是”,便轉身離去了。


    小黃看司徒剛才寫字的手勢,看得出是一個“變”字,司徒應該是叫木淩他們隨機應變。


    等驛差走了,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小黃擔憂地問司徒:“怎麽辦?像是有人故意嫁禍你的。”


    司徒沉默了一會兒,道:“扮成我殺人,學我的招式這都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那麵黑雲旗是從哪兒弄到手的?”


    “黑雲旗很難弄到麽?”小黃問。


    “隻有八麵,非得是黑雲堡的骨幹才能弄到。”司徒冷笑,“黑雲堡裏,有內jian。”


    “司徒……”小黃突然輕喚了一聲。


    本來正在沉思的司徒抬眼看他,小孩喊他的這一嗓子,含著濃濃的情愫。


    “……會不會是我害了你。”小黃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司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得無力,輕嘆了一口氣,“以後別再這麽叫我。”


    小黃不解。


    “你那一聲司徒……”湊過去親上小黃的臉頰,司徒低笑,“叫得我骨頭都蘇了。”


    小黃臉紅,埋怨地看了看司徒:“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胡說八道。”


    “這算什麽。”司徒冷笑,“整個中原武林都與我為敵又怎樣?我司徒又不是沒試過。”


    小黃站起來,拉住司徒的手,認真道:“我們去把事情查清楚!我不要你被冤枉。”


    司徒樂得哈哈大笑,伸手將他摟進懷中。讓小黃的頭埋進自己懷裏,司徒不想小黃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現在的自己,臉上帶笑,眼裏卻是殺意。


    他司徒是睚眥必報的人,世上有多少人恨他他並不在乎,讓他無法容忍的是,黑雲堡有內jian這件事——他會用最殘忍的方法對付那個人,現在的自己,神情一定很恐怖,實在不適合小孩那雙清透的眼睛,那一句滿含情意的“司徒”,他擔不起。小孩到現在還認為他司徒是個好人,隻是,等哪一天,他變成了滿眼血光、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懷裏的這個人,還肯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第37章 心比天高


    流言這種東西,有時候比疫病傳播得更快,不出三天,幾乎全中原武林的人都知道了:司徒失蹤,不是退隱、不是意外,而是在密謀統一整個中原武林,甚至有傳言說,司徒要篡奪王位。


    一時間,酒館茶寮,所有談話的中心,都圍繞著司徒展開。再加上外界傳言說司徒得到了黃半仙的幫助,似乎更是是從另一給側麵印證了流言的可靠性……一時間,中原武林岌岌可危,黑雲堡成了所有習武之人的公敵,而司徒這個名字則是被當成了洪水猛獸,人人談之色變。


    就連小小的青雲鎮裏,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小黃越聽越著急,司徒倒是一派若等閑的樣子,照例是逍遙自在,甚至連隱姓埋名都懶得。


    幸好在這青雲鎮裏,知道兩人身份的隻有齊奕和他的幾個部下,以及文昌明。


    司徒和小黃此來青雲鎮的目的,實際就是想打聽一下有關殷寂離的消息,呆了數日之後,聽到的傳聞是不少,隻不過都大同小異,當年的殷家人走的走散的散,現在連殷園都燒了。


    司徒本以為小黃會糾結一陣子,卻沒想到小孩是個挺釋然的人,也不計較多少,問起來,最多就是淡淡道:“轉世什麽的我才不信呢,要不是長得像,就是親人了吧,總歸不是壞事。”


    兩人在小鎮子裏平平靜靜地過了幾日後,小黃提議——離開。


    “去哪裏?”司徒問,“一路都是有了線索再前行的,這次一點線索都沒有,莫非要原路回去?”


    小黃搖頭,道:“我們去查那個冒充你的人。”


    司徒微皺起眉,沉思了一會兒,道:“不瞞你說,我還真想回趟黑雲堡。”


    小黃笑了:“我也覺得你該回去。“


    司徒聳聳肩,“好不容易閑雲野鶴了幾天,回去後又是陰謀詭計,煩!”


    “總不能害了黑雲堡的兄弟們啊。”小黃勸他,“我們回去吧,從長計議一下,快些事情解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想連累無辜的人,更何況你們都對我那麽好。”


    出乎意料的,小黃擰起來真是特別堅持,司徒也吃不消了,隻得答應他——立刻動身。


    兩人收拾好行囊,結了房前走出客棧時,正好遇上了齊奕帶著幾個副將和文昌明回來。


    這幾日,齊奕一直在文昌明的陪同下逛著青雲鎮,文昌明聰明識大體,說話做事也有條不紊,齊奕十分欣賞他。


    見兩人一副打算動身的情態,齊奕趕緊迎了上去,問:“兩位要走?”


    司徒點頭,笑:“本來就是路過,自然是要走的。”


    齊奕看了看小黃,似乎欲言又止。


    司徒最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架勢,說了聲告辭,便轉身欲走,卻聽齊奕突然道:“留步。”


    兩人回過頭,看著齊奕。


    略一沉吟,齊奕對司徒拱了拱手,道:“司徒幫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司徒微微一愣,看了看身邊的小黃,見他也是一臉的茫然。


    點點頭,司徒把包袱交給小黃,示意他在大廳等著,自己和齊奕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客棧靠裏的一角,低聲說起了話。


    小黃遠遠看兩人低聲說話,還不時看自己一眼,心裏好奇,卻也不好過去,隻好坐在板凳上,輕輕地晃著腿,低頭無聊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出神。


    聽說小黃要走,文昌明突然有些難過起來,這幾日,他總共和小黃也沒說上三句話,而且小黃似乎是故意避開他,這點他能看出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文昌明就是發自內心地很想看見小黃,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


    今天早上,齊奕跟他說,想帶他回軍中謀個職位,大丈夫,既然飽讀詩書,就該為國效力,有一番作為,不應該憋死在這小小的窮鄉僻壤裏。


    文昌明同意了,但奇怪的是,他心中不舍的不是相處多年的兄嫂,也不是養育他多年的小鎮,而是店裏的小黃。


    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吧……文昌明站在櫃檯後麵,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黃看,像是想將他的長相牢牢記在心裏,好以後留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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