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外麵也是這麽傳的,都挺心疼苓雅。”裴鳴很通情達理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她早就知道你的取向,還不聽你勸,非要往火坑裏跳,傷了自己又能怪誰呢?我弟倒是開心了,你也知道他從小就喜歡苓雅,這陣子天天跑去杜家噓寒問暖,看來是想趁虛而入。我其實很不讚同,你知道原因的。”虞度秋無所謂道:“都是上一代的事了,就算杜遠震告發了你爸,他已經死了快十年了,你還不能釋懷啊?”裴鳴搖頭,輕聲歎氣:“我爸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但杜遠震在判決後還添油加醋,說自己有內部線人,能挖出更多線索,以此提高自己在業內的威望名聲,卻害我們家擔驚受怕了好幾年,生怕再度被牽連,在外根本抬不起頭,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脊梁骨。結果到現在杜家也沒拿出證據,害我們家平白受苦了那麽多年。小卓那時候年紀小,感受不深,我是絕不可能忘的。”婁保國聽八卦聽得起勁,不敢出聲,就掏出手機發短信:[這不正好麽,毒*的後代配小人的後代,啥鍋配啥蓋啊!]趙斐華冷笑回複:[人家可不那麽想,覺得自己清白著呢,真是戴著麵具進棺材死不要臉。]從裴鳴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兒虛情假意,感傷得相當真切:“不過,如果小卓實在喜歡苓雅,苓雅也願意,我不會從中作梗,會祝福他們的。隻是對不住你,我這個做哥哥的先跟你說聲抱歉,希望你別介意。”虞度秋大方道:“這有什麽,裴哥你太客氣了,我們雖然多年未見,但也不至於生疏到這份上吧?”“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裴鳴放下雪茄,擱在煙灰缸邊上,朝身後做了個手勢,“不瞞你說,我這趟來,不光是和你敘舊的,有正經事。”秘書立即打開記事本,攝影師和錄像師迅速各就各位,打光助理展開打光板,恰好將窗外的光線反射在裴鳴臉上,顯得明亮處皮膚白淨,陰影處輪廓深邃。原本就出眾的顏值立刻拔升到了男明星級別。眾人:“…………”這是來談生意的還是來拍雜誌的?準備就緒的裴鳴英姿煥發,雙目炯炯有神,儀態端正,精英範兒十足,與雜誌上一模一樣。相比之下,虞度秋這兒的光線黯淡許多,但他那一頭出挑的銀發,無論在什麽場合都不會泯然於眾。紀凜不禁懷疑這也是種博眼球的手段,這些商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實際一個比一個城府深。然而轉念一想,虞度秋似乎很少上雜誌,好像也不需要靠發色吸引關注。這人走到哪兒不是焦點?裴家兄弟再挖空心思包裝自己,世人所貼的標簽也無非是“青年才俊”、“帥氣多金”之類的尋常形容。而虞度秋無論多麽離經叛道、臭名昭著,世人依舊毫不吝嗇地賦予他“天才”的美稱。被這樣不可戰勝的對手壓著,還真是有點兒憋屈,就算沒有themis項目或參與調查,虞度秋估計也時常被人視為眼中釘。“我看了前兩天市長參觀你實驗室的新聞報道。”裴鳴保持著45度側對攝像頭的角度,珠寶戒指流光溢彩,在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中不緊不慢道,“報道裏有一條,說你這新項目有望治愈毒癮?我很感興趣,不知道你還缺不缺投資人?”作者有話說:小柏馬上回歸!第39章 如果此時能點播一首背景樂,趙斐華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那首mission impossible。擱這兒演《碟中諜》呢?婁保國倒吸一口氣,胸腔鼓得老高,像快炸了。紀凜沒他倆反應這麽誇張,但也為裴鳴的話詫異了一瞬。這是什麽戰術?親自深入敵營獲取情報?虞度秋安靜了兩秒,不長不短的思考時間,既不輕率也不猶豫,像是認真考慮了才回:“裴哥要投資我肯定樂意,可我這項目不確定性太大,你的錢很可能會打水漂哦。如果你想涉獵天使投資這塊領域,我可以給你物色幾個更有潛力的初創公司。”裴鳴搖頭,順便換了一個略微低頭的角度,顯得睫毛更為纖長,鼻梁更為高挺:“你別謙虛,我相信你的才能,而且我聽說你已經拉到十億投資了?擺在眼前的未來’獨角獸‘,我豈能白白錯過?這一輪是趕不上了,a輪的時候希望能給我留個位置。”婁保國聽得雲裏霧裏,打字問趙斐華:[什麽是獨角獸?]趙斐華手速飛快:就是市價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未上市的初創公司,說明潛力巨大,投了必定賺錢,一般人想投資都沒位置,姓裴的想走後門讓你家少爺帶他裝逼帶他飛。”這麽通俗直白地一翻譯,婁保國秒懂:[呸,他想得倒是美!]虞度秋不置可否地“嗯”了聲,慢慢悠悠的,也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紀凜先忍不住了,開口道:“裴先生,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談話,但我需要掌握他所有往來人員的信息,包括商業往來,而且您剛才提到了毒|癮問題,和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有些關聯,所以容我冒昧問一句:您為什麽對這這個項目感興趣?”“紀隊長真負責啊。”裴鳴接過秘書遞來的金邊眼鏡,往鼻梁上一架,後仰靠到沙發上,翹起腿,氣場全開,攝影師坐到地上,采用仰視拍攝法,拉長他的下半身,將他的長腿優勢充分展現。紀凜:“……”婁保國:[這自戀程度,也就比少爺差那麽點兒。]趙斐華:[我截圖了。]婁保國:[?!]“實不相瞞,我感興趣是因為我爸。”裴鳴眉頭微鎖,“他的事至今仍是我們家頭頂的陰雲,我想投資這個項目,一方麵是出於私心,想挽回我家的名聲。另一方麵是出於誠心,想為我爸贖罪,即便任重而道遠,我也一定傾盡全力。”後一條理由堵得人沒法開口拒絕,誰拒絕誰就是沒人性、冷血無情,不讓一個孝順善良的兒子為父贖罪。紀凜不如這些商界驕子精明狡猾,一時想不出什麽周全的話來回應,隻好幹巴巴地說:“原來如此。”旁邊的虞度秋忽然輕笑了聲,不知是否在笑他笨拙,但他似乎聽出了一絲嘲諷。紀凜怒瞪過去: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拒絕。虞度秋壓根沒拒絕。“好啊,如果能存活到a輪,我一定給你留位置。不過……”他頓了頓,傾過身,進入了打光板的照射範圍銀發瞬間折射出耀眼的光華,整個人亮得奪目,反將裴鳴壓得黯淡無光。“所謂’贖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對於被伯父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來說,哪怕以死贖罪,他們也不能死而複生。你那點兒誠心,又算得了什麽呢?況且人隻有一顆心髒,哪兒來的兩種心?你所謂的一半私心一半誠心,其實完全是私心外加一條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婁保國和趙斐華同時在心中出了口惡氣。這些話以婁保國的受教育水平難以表達,以趙斐華的身份職位無立場表達。殺人誅心,還得靠辯口利舌、不可一世的虞度秋。裴鳴修養驚人,聽了這夾槍帶棒的一席話,居然麵不改色。隻有正在給他拍麵部特寫的攝影師察覺了他鏡片後稍縱即逝的一絲陰鬱,嚇得手一抖,整張拍糊了,相機屏幕上留下一張扭曲駭人的臉。“我話說得刺耳了點兒,但都是大實話,裴哥你可別生氣。”虞度秋話鋒一轉,“那些罪又不是你犯的,你贖什麽罪?過好自己的人生最重要,不要走上伯父的老路,毒|品那種東西,可比尼古丁容易上癮多了。”茶幾上的雪茄尚未熄滅,一縷若隱若現的白煙垂直往上,宛如兩人之間一道似是而非的裂痕。裴鳴摘下眼鏡,夾起茶幾上剩下的大半截雪茄,叼在嘴裏,聲音穿過朦朦朧朧的白霧而來,難辨虛實:“他那條路,我是斷然不會走的。但你這條路,又何嚐不是險象環生呢?二十年前的事故足以說明,即便是天才,也會有失手的時候。”雪茄的濃鬱氣味隨白霧散開,沙發後的趙斐華不喜尼古丁,皺了皺鼻子。婁保國想嘲他嬌氣,沒察覺身旁的另一人,在室溫適宜的會議室內,冷汗涔涔而下。市人民醫院,vip豪華病房。最後一片擦血的棉片飛進了垃圾桶,外科主任醫師孫興春放下鑷子,如釋重負般歎了聲氣。周毅忙問:“孫醫生,我同事他沒事吧?”孫興春擺擺手:“不想多說。”周毅心裏一緊:“啊?很嚴重嗎?我看就是個小傷口啊。”“知道是小傷還來!”孫興春怒喝,白眉豎起,唾沫亂飛,拳頭在辦公桌上捶得砰砰響,罵一句捶一次,“再晚來幾分鍾傷口都結痂了!還直升機送來,我以為多嚴重呢!耽誤我午休!你回去轉告那臭小子,回頭我就跟他外公告狀去!”周毅縮起脖子,不敢吱聲。虞度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公生氣,畢竟從小跟著外公長大的。孫興春罵夠了,周毅趕緊賠禮道歉,好說歹說,總算勸阻了一場險些爆發的家庭矛盾。孫興春已經相當不耐煩,收著工具發著牢騷:“他小時候精神病也就算了,怎麽現在正常了還來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嫌我活太久了是吧?”周毅不敢說其實現在也沒多正常,一個勁兒賠笑:“哎喲,您這哪兒的話,您一定能長命百歲。回頭我勸勸少爺,盡量不打擾您,這是第一回 ,肯定也是最後一回!”孫興春停下動作:“什麽第一回 ,這小子不是第一次來了吧?我看他有點麵熟啊。”周毅奇怪道:“不會啊,這是我新同事,您以前應該沒見過。”“是嗎,那估計我記錯了。”孫興春嘀咕了兩句,接著指向門口,“好了趕緊出去,看見你們這些不知輕重的小年輕就煩。”周毅立馬領著傷號恭恭敬敬地道別離開,一回頭,看見傷號正在扯剛貼好的紗布。“你幹什麽!”柏朝手一抖:“……不舒服。”周毅拉下他的手:“不舒服也貼著,有傷口就要包紮,你沒常識的嗎?”“我的常識是這種小傷過陣子就會自己好了,不用管,也沒人會給我包紮。”周毅從這句語氣平平的話裏腦補出了孤兒的辛酸過往,老父親的同情心瞬間泛濫成災:“現在有了,聽長輩的,這樣好得快。你看我臉上這道疤,當初就是傷口沒及時處理,留下了這麽難看的一長條,直到現在去小果的家長會都要戴口罩,怕其他同學嘲笑她有個凶神惡煞的爸爸。”柏朝不以為意道:“如果我爸長這樣,我會覺得很酷。”周毅心頭湧起一股暖流,但下一秒又忽感不對勁:“你什麽意思?暗示我當你爸?打我女兒的主意?!”“……”柏朝抽出手,乖乖貼平脖子上的紗布,轉移了剛才的危險話題:“你這疤是怎麽來的?”周毅一擺手:“,別提了,以前在雲南部隊的時候跟一群緬甸偷渡來的毒|販幹仗,被手榴彈碎片劃傷的。在那之前我也算是玉樹臨風,英俊倜儻,否則也追不到那麽漂亮的老婆。”“這種疤好像可以通過手術掉,既然在醫院,要不要順便去麵診?”“不用,這疤也算是我的武器之一了,有時候啥都不幹就能嚇跑一片。走吧,回公司去,少爺那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我怕保國應付不了,斐華隻會打嘴炮,打架沒用。”周毅轉身朝外走,“打車回去吧?那架直升機雖然是少爺捐的,他隨時可以用,但也算醫療資源,沒事兒占用總歸不太好。”“嗯,電梯在那兒。”柏朝拉了他一下,朝另個方向走,問:“他經常給醫院捐東西嗎?”周毅很少來這兒,平時的小毛小病虞家的家庭醫生就能解決了,這次正好公司離市醫院近才飛過來,一時沒察覺不對勁,跟著柏朝往右拐:“也不是經常,好像就給這家醫院捐了。”“為什麽?”“你也聽到了,剛剛的孫主任認識少爺的外公虞院士,少爺小時候精神狀態不佳那會兒,就是在這家醫院休養調理的。孫主任雖然是外科醫生,但經常到內科住院部來看望少爺。”“他被綁架之後的事情嗎?”“嗯,對誒,不對。”周毅盯著眼前乍然出現的電梯門,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電梯在這個角落?從我們剛在的位置看不到吧。”“我是這兒的常客。”柏朝按了下樓的按鍵,退回原處等待,“裴氏會給員工報銷醫療費,每年還有全麵體檢,都是在這兒做的。”“這樣啊,難怪孫主任剛說你眼熟,興許真見過你,沒想到裴氏的福利還挺不錯。”“沒什麽,很多公司都有。”“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們那個年代就沒有。”周毅笑笑,“如果有……小果他媽可能就不會走那麽早了。”柏朝張開嘴,停頓半秒,又閉上了,似乎很想問,但不知道適不適合開口。“叮!”電梯到達了此層,門徐徐打開,兩人步入,和一群病人及家屬擠在一塊兒,沉默地下至一樓,跟在最後出了電梯。剛邁出兩步,柏朝終究沒忍住好奇,扭頭朝周毅看了眼。周毅哈地一笑:“想問就問,真是的,你突然這麽小心翼翼我都不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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