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糧庫離榆樹市有點距離,每天都得在鄉道上開個十分八分的車。


    這幾天,何大黑沒帶司機,自己開著那台紅旗車。眼瞅著天快黑了,路上擺著一堆石頭,把路給堵住了。


    何大黑下車一瞅,“這他媽啥玩意兒啊?誰呀,誰他媽拉石頭掉了還是咋的,把道擋上了,不讓過了。”


    就在他嗷嗷叫喚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背一涼,有什麽東西頂著自己了。


    “別動,你媽的別動。”


    何大黑一回頭就瞅著李強了,老五把小刀一掰開,“叭”的一下頂在他下巴上了,“別動,你媽的。”


    “李強啊,老五啊,你倆這是要幹啥呀?”


    “收拾收拾你這種山驢逼,吃完咱的喝完咱的,咱還給他安排個娘們,睡完了你他媽不辦事兒啊,咱送的一等糧,你他媽給我蓋三等糧的章。再一個我問一下,劉慧咋的了啊?人家會計當得好好的,你他媽讓人去守糧庫去。今天我他媽好好收拾收拾你,你給我記住了,聽沒聽進去?”


    何大黑一聽,“別了別了,老五啊,這事兒你聽我跟你說咋回事兒。就那天你們來的那個大肉坨……”


    “什麽雞吧大肉坨子,那他媽叫春蘭。”


    “對對對,就那個春蘭,她把我給……真的,我怎麽反抗都沒用啊。”


    “咋的?禍禍你了啊?”


    “不,你他媽拽人家了嗎?


    大哥,就她那一身膘,我能碰她嗎?這不扯淡嗎?”


    “別他媽說沒用的,聽沒聽見,你再逼逼信不信我紮死你,聽沒聽見?”


    “行,嘿,那你們想咋的?”


    “上車。”老五說完,“嘎巴”一下把何大黑拽到這台紅旗車上,然後把車開到榆樹水庫了。大冬天的,水庫頂上一個人都沒有。


    老五說:“來來來,過來過來過來。脫衣服。”


    何大黑一瞅,“老五啊,咱有啥事兒商量唄,啊,脫啥衣服,這麽冷,脫完衣服不得凍死我啊。”


    “哎,你媽的,我看你的意思是不想脫呀,啊,是不是不想脫?”


    這一說完,老五把刀舉起來,回頭瞅了一眼強哥。


    “你媽的,我看你是不想脫呀。”他剛一比劃,李強在這邊罵道:“去你媽的。”“噗呲”一刀直接紮在老五肩膀上了。


    “你媽的,先下手為強了,知道不?我問你脫不脫,跟我在這兒裝什麽逼呢?這是我兄弟,我能拿刀真紮?不脫我他媽紮死你,聽沒聽見?”說完拍了一下老五。


    老五在那邊叫著:“哎,疼啊,我大哥下手可狠了,你趕緊脫,聽沒聽見?”


    這一下把何老黑嚇得夠嗆,他哪見過這樣的啊。


    隻見過拿刀紮別人的,哪有兄弟之間互相紮的?


    這李強這次變聰明了,他一看老五的眼神,就知道老五又想拿他當槍使,於是先下手為強了。


    何老黑這邊隻能說:“拖,拖,拖,我拖。”就在他脫衣服的時候,李強和老五這邊,老五“噗嗤”一聲拔出刀,“哎喲,去,哎,強哥。你看簽子不就在那兒嘛,去去去,在冰麵上鑿個窟窿去。”


    “不是強哥,我這胳膊有傷幹不了活啊。”


    “能,能,能,能,我相信你能。”


    老五沒辦法,拿著簽子,一隻手疼得直抖,在冰麵上“哢嚓哢嚓”地鑿,還真鑿出個大窟窿。


    何老黑脫得光溜溜地在那兒站著,說:“哥,你這是要幹啥呀?可別鬧出人命啊。”


    “你媽的,不讓你長點記性,你他媽真不認識我花脖子李強。來來來,過來。”


    李強抓著他頭發就拽。本來李強是想嚇唬他,把他拽到冰窟窿邊兒,讓他身上或者腦袋沾點水,他肯定就怕了,怕了這事兒就好辦了。


    但李強忽略了一件事,人皮膚本身就光滑,又沒穿衣服,尤其在冰麵上。他光著腚,李強這一腳踹出去,人“嗖”地一下就滑出去了。


    李強這一腳踢得可準了,要是國足有李強這兩下子,早就衝出亞洲了,世界杯都能拿名次了。


    就這麽一腳,“撲咚”一聲,整個人就掉進冰窟窿裏了。


    李強一看就急了,“我操,老五,你他媽在旁邊瞅啥呢?你他媽拽一下啊。”


    “沒事兒,強哥,這種人,你不給他點教訓,他能長記性嗎?”


    李強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就說:“操,給我點根煙來。”


    老五過來,肩膀還淌著血呢,他用手拿著火柴擦了一下,“哎呀,我操,哎呀,不是你他媽跟個禿爪子似的,連根煙都點不明白呀。”


    “強哥,你看我這胳膊疼啊。”


    “你知道疼啊,上次你紮我幾下子,那我不也自己點的煙嗎?”


    李強就在那兒等著,倆人在那兒點煙,煙都抽到隻剩個煙頭燙手了。


    老五一看,“強哥,這小子是不是跑了啊?遊走了吧。”


    李強說:“他不能吧,這大冰麵兒,他能從哪兒跑啊?就他媽一個窟窿。我操,不是淹死了吧?”


    於是兩人開始拿大樹杆子之類的東西在冰窟窿裏一頓攪和、一頓拽。


    多虧他倆這麽一頓折騰,何老黑“咕隆咕隆咕隆”地飄上來了。他倆一薅頭發,“啪”地往出一拽,把人拽出來往那一倒,沒動靜了。


    何老黑的大肚子鼓鼓的,像裏麵全是水。


    老五按著肚子說:“哎呦,我操,這他媽的淹死了,不能吧?這肚子裏全是水啊,那得趕緊給人家整出來呀。”


    老五往何老黑肚子上一蹦,“噗呲”一踩,肚子好像被踩炸了,不過這一下倒把何老黑給救了。何老黑一口水像井水噴泉似的噴了出來。


    水噴完後,李強走上前,“你媽的,來,我問你,這事兒你準備咋辦呢?以後咱這糧還能不能送了?”


    何老黑瞅著他倆,心想這倆家夥真有殺人的心思,把自己扔冰窟窿裏,四周黑黢黢的,自己都昏過去了,還以為死了呢。


    死裏逃生後,他忙說:“管你叫爺我都幹。大哥,五哥,你倆想啥時候送糧就送糧,別說送糧了,你送啥吧,我都給你寫成一等糧。”


    李強一聽,“我操行啊,不給你添麻煩嗎?”


    “添啥麻煩啊,不添麻煩。”


    妥了,李強和老五之前在徐大偉局子訛了2萬塊錢,互相還懟了幾下,在榆樹就已經有名號了。


    現在又把糧庫的何老黑收拾了一頓,而且這時候送糧也有門道了,真是一半糧一半混,啥東西往那送都能按一等糧結算。


    然後還把劉慧給弄回來了,讓他官複原職了。


    這些事兒辦得都挺利落,他倆的日子也開始安穩了。


    不過他倆這邊安穩的事兒先放一放,因為馬上要出現一個關鍵人物,趙三兒,趙紅林。


    這徐大偉不是擺局子的嘛,他尋思著提升提升營業額,別人跟他說:“偉哥,不行找幾個大手子唄。”


    “還找幾個大手子,啥大手,多大的手子?在榆樹混得牛逼的做買賣的,他媽的產糧大戶,這不都在咱這兒呢嗎?還找誰呀?”


    “不是你說咱榆樹屁大點兒地方,他們能算啥大呀?”


    “那咋的呢?那還有誰呀?”


    “還有誰,咱從長春劃拉點兒唄,那他媽長春有名的耍錢的、混藍道的人可多了,都他媽特能耍,而且手裏有錢啊。”


    “是嗎?那個,那你認識啊?”


    這邊劉棟走上前來,“我認識一個,姓趙,叫趙三,在長春也是擺局的,手裏幹淨,而且這人還好賭。”


    “那行啊,你哪天把他約來唄,咱幹一場。”


    “行行行啊,那我給他打電話唄。”


    劉棟拿起電話,打給趙三,電話一通。


    “喂,趙三哥吧,哪位呀?”


    “我那誰,我榆樹的劉棟,大偉哥的兄弟啊。”


    “啊啊啊啊,哎哎,你好,老弟,這咋的,到長春來了?過來玩一會兒啊。”


    “不的不的不的,那個趙三哥,我跟你說個事兒。你看我偉哥呢,找了不少好手,聚了不少人。一直呢,也沒跟咱們長春這幫同行在一起切磋切磋。你看三哥,你要方便的話,過來溜達溜達,到咱這兒玩一會兒啊,也算給咱們這邊漲漲人氣。”


    這邊趙三一聽,“你讓我去玩去啊?


    咋的三哥這不方便呢還是咋的?”


    趙三想了想又說:“方便方便,那啥老弟啊,那行,你們那兒玩得挺大吧?”


    “還行啊,還行還行,都是咱們榆樹有頭有臉的,再不就是產糧大戶啥的,手裏都有錢啊。”


    “那妥了,那三哥指定給你這個麵子,完了你跟你大哥說,正好我也一直總聽人說,這個榆樹的徐大偉,徐大偉咱當個好哥們兒處對吧?那這麽的,三哥啥時候過去方便?”


    “你看三哥,那你要方便的話,那你就明天過來唄。”


    “妥了啊,三哥明天就到。”然後就掛了電話。


    電話剛掛完,劉棟就跟徐大偉說:“大偉哥,我這邊都約好了,約好了他明天過來。”


    “妥了,告訴一下老邱,明天他手藝整得他媽經典點兒,聽沒聽見?必須得把場麵撐起來。”


    老邱也是徐大偉手底下挺厲害的一個藍道(混賭場的)的人,這小子會些手段,挺厲害的。


    他走上前來,“偉哥!!


    明天來個人。你他媽的千萬別掉鏈子知不知道!這小子有錢,長春的大玩家。”


    “放心吧,到咱這兒來,來一個,我切他一個。”


    第二天,趙三哼著小曲兒就來了,領著左洪武、黃強、黃亮,開車往這兒一來。


    徐大偉在門口老遠就看到了車牌,6688。


    “是這個車吧?”


    一台奧迪“嘎巴”一聲停在門口。


    這邊趙三從車上下來,穿著帶狐狸圍脖的大衣,裏麵的襯衫上還帶著雕龍圖案,梳著個小背頭,絕對的氣派。


    一下車,“咣咣”地跺跺腳,把褲子褶子弄平,左手戴了四個大金戒指,閃閃發光。


    他往前走來,“大偉老弟啊,是大偉吧。”


    徐大偉一看,“哎呀,是不是趙三哥?”


    “哎哎,叫趙三兒就行了啊。”


    “不行啊,三哥!!


    哎,你好,老弟,哎呀,三哥能來,真是給大偉麵子啊。”


    “客氣啥呀,三哥這人呢,好交朋友,再一個也確實啊,三哥他媽好耍錢,你能叫三哥來,是捧三哥呢。”


    “哎呀,別別別啊,三哥,那咱們是先吃口飯呢,還是說現在就幹呢?”


    “幹唄,咱先幹啊,幹完再吃飯。”


    “那行,來吧。”


    趙三兒就領著人進來了。等到坐下,屋裏一共就7個人,其餘的都在外麵,他們在二樓一個大房間裏開幹。


    趙三兒一看,“哎呀,行啊,大偉呀,這局子整得不錯呀,挺硬啊。”


    “整得還行啊。”


    這邊老邱走過來,“啪啪”地說:“大哥啊,你來的這刻兒啊,咱們這邊這麽多人,咱就推幾手唄。”


    “來吧,來來來來來來,你來你來。”


    這邊一說,大家就把牌“嘎嘎”地一搓。


    我三哥說:“來來來,我倒兩下子,過兩遍手,行吧,沒毛病吧。”


    “來吧,沒事兒啊,沒毛病。”


    三哥就“啪啪”地倒了兩手。


    你看這下可妥了,從早上9點半幹到下午兩點半,三哥來的時候,桌麵上一分錢沒有,左洪武拎著個箱子,大夥都明白,這箱子裏肯定是錢。


    人家趙三哥耍錢賊有派,包括這穿著和這動作一搭配,就有點像香港周潤發演的那個賭王似的,有大家風範。


    而且老哥們都知道,那人家趙三趙紅林是大藍碼起家。


    這藍馬可不是白叫的,三哥可以這麽說,不光是在長春,就是在東三省,手段和手法絕對是頂尖的。


    但看這時候,三哥兩邊都已經堆起錢了。


    這7個人,兄弟們都你看我、我看你,老邱腦瓜子也幹冒汗了。


    徐大偉一琢磨,“你媽的,這他媽輸多少啊?200多萬呢?知道不?”


    徐大偉200多萬都搭進去了,本來今天是準備來切趙三兒的,沒想到讓人家給算計了,三哥這點手段,他能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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