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奶奶那麽厲害,讓鈴表姐學一下又怎的了?再說也沒出甚麽亂子呢。”


    十二老委屈了,他原也不是非要跟保齡侯府過不去,而是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前幾年不停作死的榮國府二房。當然,二房不斷作死的結果就是,如今已經將能死的方式都玩了個遍兒,基本上就不用再放在心上了。可保齡侯府和榮國府有著本質上的差別,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在於家主。


    賈赦這人,若是刺激不夠,用溫水煮蛙的方式慢慢的折騰他,也許過個十幾二十年的,他也就徹底廢了。可一旦不小心刺激到了他,那基本上就不用愁了,完全不需要旁人的幫襯,隻他一人就能將榮國府攪合得天翻地覆,甚至闔府抄家滅族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史家大爺……


    “娘,娘您聽我解釋,我這不就是看不慣二房嗎?偏他們如今個頂個的賽老實,我再怎麽閑也不能沒事兒找事兒罷?所以我就想著,咱們府上的二房是老實了,可保齡侯府呢?先前,您也叮囑過我,要是有機會的話,就拉拔鈴表姐他們一把。”


    眼見著那拉淑嫻隻一臉的平靜的望著自己,十二愈發的底氣不足起來了。


    說真的,在十二看來,這就不叫個事兒!莫說自己僅僅是在後頭推了一把,哪怕親自上陣又如何?旁人家或許會顧忌保齡侯府,榮國府真心沒有這個必要。從明麵上來看,保齡侯府是正經的侯府,可事實上呢?上頭一個老太太,下頭一溜兒的三個哥兒,最大的史家大爺如今也不到雙十及冠之齡,既如此,有啥好怕的?


    怕史家二爺那個自私自利光有野心沒有能耐的慫貨?


    那還不如去怕賈政呢,好賴他兒子多,指不定運氣好攤上個特別有出息的呢?


    “娘啊娘啊娘!”十二苦著臉解釋了好一會兒,可那拉淑嫻麵上的神情完全沒有起半點的波瀾,仍舊一臉平靜的遙望著自己,弄得十二隻得祭出了殺手鐧。


    “行了,別學你蠢哥哥說話。”聽到璉哥兒標誌性的撒嬌聲,那拉淑嫻終於有了反應,“你說你是聽了我的叮囑才拉拔了小鈴鐺?可我要是不曾記錯的話,當初我隻是讓你尋了機會,拉拔一把榆哥兒的。”


    榆哥兒就是小鈴鐺唯一的嫡親弟弟,年歲同迎姐兒一般大小,因著自打出生後就沒了娘,頗為惹人憐惜。那拉淑嫻的意思很簡單,十二喜好四處瞎蹦躂,跟那些文人學士的關係也都挺不錯的,既如此,若是碰著了好機會,幫著引薦一下,也好投個名師。


    當然,身為張家長房嫡長子的榆哥兒,原也並不缺名師,可多條路總歸是好的。君不見賈政被削官罷職以後,又去尋了他那三位老先生,盡管沒能再度入先生跟前做學問,可好賴也得了不少好處,孤本典籍少不了不說,還給引薦了先生,叮囑若是有疑問大可上門求教。


    ——就是仍沒有任何作用就是了。


    “都一樣都一樣。”十二笑得一臉諂媚,“鈴表姐跟榆哥兒的感情多好呢,我幫哪個不是幫呢?再說了,鳳姐姐也沒做甚麽,頂多就是往保齡侯府去了兩趟,陪著說了一會子話罷了。其實我倒是覺得,鈴表姐原就能耐,要不然她能跟鳳姐姐說到一塊兒去?就鳳姐姐那快言快語的個性,換個真正溫婉賢淑的,指不定直接就被逼死了。”


    這話倒是不錯,如今的王熙鳳尚不曾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她到今年也不過才堪堪十二歲,瞧那模樣倒是完全長開了,可性子卻並不圓滑。這要是碰上有緣的,那還能說到一塊兒去,要不然絕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叫曾祖奶奶了?”那拉淑嫻挑眉道。


    十二嘿嘿的笑著:“這不是說笑嗎?我一直喚她姐姐的。”


    喚姐姐才是對的,王熙鳳是王夫人的娘家內侄女,也就是珠哥兒、元姐兒的表妹。雖說僅僅是二房的親戚,可如今榮國府尚未分家,自然算作是一體的。十二倒也可以喚王熙鳳一聲表姐,或者直接喚姐姐也成。


    “回頭還可以叫嫂子呢!”十二笑得一臉的狡詐,“聽說王家那頭又開始尋摸親事了,可把璉二哥哥嚇得不輕。我才不要告訴他,人家是給仁哥兒尋親事,就讓他嚇死算了!”


    “就你貧嘴!”那拉淑嫻沒好氣的伸手拍了一下十二,想了想又道,“璉兒和鳳丫頭的親事雖不曾明著定下來,可既然兩家都有這個意義,想來再過些時候差不多就該把話說開了。其實,要不是你爹胡來,這事兒早兩三年就能定下。”


    “何必這般著火急火燎的?璉二哥哥才十四歲,鳳姐姐也才十二歲,慢慢來好了,咱們又不著急。”十二癟了癟嘴,一副這般太便宜璉哥兒的小模樣。


    那拉淑嫻橫了十二一眼,這小子心裏在打甚麽鬼主意,瞞得了旁人卻是瞞不了她。無非就是看璉哥兒太順心,想方設法的給他添些堵。其實,十二跟璉哥兒的感情蠻好的,可惜一個太鬼,一個又太老實,都說三歲看到老,他倆都這般大了,估計這輩子都要這樣了。


    “對了對了!”


    這廂,那拉淑嫻還在心裏感概連連,那廂,十二就一下子蹦躂了起來。


    “怎的?如今不學你璉二哥哥了,倒是學起了你璟兒弟弟?”那拉淑嫻嗤笑一聲,格外沒誠意的誇讚道,“嗯,學得可真像呢,璟兒就是這般一驚一乍的。”


    璟哥兒時年兩歲,別說隻是一驚一乍的,就是天天尿炕上都不算稀罕。


    再看十二,瞬間就蔫巴了,愣是懵了好半響才弱弱的開口道:“我隻是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兒。鈴表姐是我的表姐,可史家大爺卻是蠢爹的表弟,這裏頭都亂了輩兒,娘您都沒有察覺嗎?”


    “所以,乾隆那個色胚先娶了人家嫡幼女,又娶了人家嫡長孫女,這筆賬要怎麽算?”那拉淑嫻笑得見眉不見眼,“姑姑和內侄女同侍一夫哦,你當時是怎麽喚的?”


    還能怎麽喚啊!當然是喚封號加品階啊!!


    後宮裏所有的娘娘不都是這麽喚的嗎?x嬪娘娘,x妃娘娘,x貴妃娘娘……反正就是這麽喚唄,誰管那貨究竟是甚麽輩分。


    話說回來,以往並不曾刻意點出來時,十二並不覺得這麽做有甚麽不對的,可如今被那拉淑嫻這麽一提醒,十二忽的就悟了。


    渣爹啊,真的是每次覺得他已經夠渣了,他還能渣出新的高度來。


    “想通了?”那拉淑嫻眼睜睜的看著十二麵上變幻莫測的表情,笑眯眯的道,“往後見了小鈴鐺,隻管喚她保齡侯夫人,記著了?”


    “嗯。”十二點了點頭,其實稱呼不重要,身份才是最重要的。這套近乎可以私底下來,可明麵上,該尊稱的還得尊稱。不過,如此一來,還是有種莫名混亂的感覺。


    那拉淑嫻瞥了十二一眼,其實十二已經學會了掩藏心思,隻是每次在那拉淑嫻跟前,他又格外的容易放鬆,這才往往還未張嘴就被那拉淑嫻看了個通透。這會兒,也同樣如此。


    “女子出嫁從夫,甭管輩分有多亂,既然都已經嫁了,自然是隨著夫家那頭。小鈴鐺是你的表姐沒錯,可隻要她對夫家還存有幾分敬意,就應當忘卻這一點,該從夫家這頭喚。就像鳳丫頭,她是二太太的娘家內侄女,可若是她真的嫁給了璉兒,便是忘了姑侄這回事兒,改喚二太太為嬸娘了。”


    “可要是她還喚姑母呢?”十二存心抬杠。


    “那我就要好生思量一下是哪裏出了問題了。”那拉淑嫻若有所思的道,“這麽說起來,在對於這門親事上頭,二太太的確仿佛熱心過了頭。這要是擱在幾年前,我許諾給珠哥兒弄個國子監監生的名額,那她極力促成親事倒還情有可原。可如今,珠哥兒都已然入了國子監了,她還在忙活甚麽呢?”


    “也許是因著她心疼鳳姐姐?”十二繼續瞎扯淡。


    “嘖,你幹脆說她心疼我得了。”那拉淑嫻勾嘴笑著,“二太太沒那麽善良,能讓她這麽賣力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利益。”


    “鳳姐姐嫁給璉二哥哥,對她有好處?”十二愣了一下,旋即麵上露出了驚容,“她不會是覺得鳳姐姐嫁到咱們家來之後,會跟她一心罷?璉二哥哥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繼承祖宅、繼承家產的人,而鳳姐姐作為未來的家主夫人,到時候定能在榮國府做主,所以……二太太打的是這個主意?”


    十二震驚了。


    在那一瞬間,他頭一次心疼起了王夫人,尤其心疼王夫人那花生米大小的腦子。


    那是王氏女誒!哪怕王熙鳳如今年歲還不大,可她的性子老早以前就成型了。指望她拿到好處以後,分給娘家姑母?這到底是白日做夢呢,還是白日做夢呢,還是白日做夢呢?!


    再看那拉淑嫻,側過臉無比憂傷的望著窗外:“等鳳丫頭進了門,我要把管家權直接塞給她,公庫的鑰匙也給她,莊子、鋪子、府裏上下所有的賬本子都給她……你說到時候,她會分多少給她的好姑母?”


    “呃,一文錢?”


    傻子都知曉王熙鳳不是善良大方的主兒,其實相對而言,那拉淑嫻反而容易手鬆。這其實跟生長環境和本人性子有著很大的關係,像那拉淑嫻,哪怕繼承了原主張氏的所有記憶,可她到底還是曾經的那拉皇後,那個自幼被嬌慣著長大的滿洲姑奶奶。


    也許那拉淑嫻的性子也不夠好,可起碼因著前世富貴無雙的生活,養成了她手鬆的習慣。很多時候,真的不是她沒有發覺,而是完全不在意手底下的人略撈些油水,隻要別觸及到她的底線,旁的真的無所謂。


    這就好比長青帝也很縱容手底下的官員去任上撈油水,甚至在很多時候,長青帝就是故意將親近的人派到富庶的地方撈足了再回來。你說長青帝可能不知情嗎?他非但知曉一切,還默許了這種做法。


    問題是,王熙鳳沒有這個眼界。


    甭管王家有多麽的富貴,王熙鳳注定隻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嫡長孫女。很多時候,她的目光都是瞄準了眼前,是看不到太遠地方的。簡單地說,她僅僅是一個光顧眼前利益不顧將來的普通後宅女子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讓她管家理事的結果隻有可能是反將王夫人逼死。


    爵位是我家璉二爺的,祖宅是我家璉二爺的,闔府的家業將來也全都是我家璉二爺的!


    你說公中?那也是我家璉二爺的!


    大房的人也就罷了,你二房為啥還不走?走走走,趕緊走,少了你們該減多少吃喝用度!姑母?親娘都沒用!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呢!!


    全都是我家璉二爺的!!


    盡管那拉淑嫻也明白王熙鳳這種目光短淺的脾性,一旦弄個不好就容易闖大禍。不過這個可以慢慢教,畢竟眼界是曆練出來的,而非一出生就能擁有的。而在教導王熙鳳之前,那拉淑嫻倒是挺期待她把王夫人逼死的。


    指望王熙鳳看在娘家姑母的份上,將屬於自己的利益分出來?


    其實不如這麽想,先將人逼死之後,再多燒點兒紙錢就好了。起碼這種想法還有可能實現,前一種就用不著奢望了。


    那拉淑嫻已經不想跟王夫人打擂台了,實在是太掉份了。可要是將來的兒媳婦兒願意出手,她肯定不會反對的。


    你說王熙鳳身為晚輩,居然對身為長輩的王夫人不敬?!


    哦,是啊,你說的沒錯。


    ——畢竟王家的家教一向都不怎麽好。


    這麽一想,娶一個王氏女簡直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別的就不用說了,起碼她以後要是鬧出事情來,隻要往王家的家教方麵一扯就行了。


    不過,前提是要防備王家人上門算賬。


    “記得讓鳳丫頭同小鈴鐺好生相處,雖說差了一個輩分,可她跟小鈴鐺也就差了那麽幾歲,交談起來該是沒問題才對。”那拉淑嫻感概一聲,“有問題的該是還不曾進門的陳家大小姐了。”


    齊國府陳家嫡出大小姐,雖也不曾正式同史家二爺定親,卻已經算是過了明路的,兩邊的長輩都詳細談過了,唯一的問題就是倆孩子年歲都不大,尤其陳家那邊,明確說了要將閨女留到十五歲及笄才會出門子。


    差不多也就是一年時間。


    別小看了這短短的一年時間,擱在往日裏也許真的不算甚麽,可史家大房的情況卻注定了這未來的一年時間絕對不會平靜的。


    首先是史家大爺一直病著,甭管甚麽病,有一年時間的觀望也差不多可以看出結果來了。其次,便是小鈴鐺懷孕一事,雖說沒人非要她一舉得男,可不得不說就史家大爺這種情況,若運氣不佳的話,這也許就是史家大爺唯一的孩子了,倘若是個閨女,卻是讓某些人欣喜若狂的。最後,則是張家的態度。


    小鈴鐺的確已經嫁了,可她到底是張氏女,姑娘家出嫁後在婆家過的甚麽日子,很大程度上跟娘家的狀況是脫不了關係的。


    偏生,張家如今正處於比較尷尬的地位。


    頂門戶的張家老太爺於前些年就退出了朝堂,並完全沒有再度複出的打算。當然,張家老太爺的年歲本就有些大了,即便選擇複出,多半也是做一些省心省力的事情,且再也不可能晉升了。


    中間層次的張家三位老爺,照目前看來,發展最好的反而是脾氣最暴躁的張家二老爺。可饒是他,到如今也不過才正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聽起來好像極為不賴,可這個官職是屬於聽起來非常好,權利卻並不大,麻煩事兒一大堆,卻並不好升遷的位置。


    反而是賈赦,抱著削官罷職的心態折騰了一次又一次,直接把自己弄到了從二品內閣學士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是典型的名聲好、活兒輕省、輕易不會出差錯、出了差錯也有人幫你擔著,外加升遷特別容易,甚至熬幾年啥事兒不做都必然會升遷的官職。


    ——所以賈赦才會這般的生無可戀。


    #削官罷職怎麽就那麽難#


    而張家那頭,撇開已經退出朝堂的張家老太爺,以及中不溜丟基本上沒啥晉升空間的張家三位老爺,餘下的也就是一群小哥兒了。哪怕最年長的張家二房嫡長子彬哥兒,今年也不過才十六歲,他是打算參加兩年之後的科舉,然而……


    能不能考中,未知。


    考中之後會分到甚麽官職,未知。


    即便運氣好進了翰林院,將來的前程如何,依舊未知。


    張家在慢慢的衰敗,這一點是從張家老太爺離開朝堂那一日起,就已然注定的。可若是張家老太爺不離開朝堂的話,卻是注定會被蓋上太子黨的戳,隻因他曾經是太子太傅。


    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張家老太爺退出朝堂了,可他的兒子們、孫子們卻沒法接上來。若是他壓根就不曾退出朝堂,那麽等待張家的極有可能是抄家滅族的可怕結局。


    而齊國府陳家就是在等,等最終的結果。


    若是張家能在一年內出現喜人的變化,或者是張家對小鈴鐺這個嫡長孫女極為看重的話,那麽他們就會收手。反之,就算史家大爺沒了,小鈴鐺也絕對無法獨善其身。女子有權利接受來自於夫君的誥命,若是小鈴鐺仍是禦封的保齡侯夫人,那麽史家二爺談何繼承長兄的爵位?


    ……


    齊國府。


    因著先前兩代家主都不是那麽靠譜,故而齊國府別說同榮國府相比了,甚至連隔壁寧國府都不如。


    可他們仍有自己的驕傲!


    “爹,先前不是說的好好的,讓二郎想法子繼承保齡侯爺的爵位嗎?如今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兒?二郎居然去兵營了!”齊國府大小姐姓陳名霜,據說是因著出生在霜降那一日才得了此名。當然,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霜姐兒如今異常的不滿。


    陳霜並沒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想法,她是希望自己將來的夫君成為侯爺,卻從未想過要讓他上戰場豁出命去掙!明明都是勳貴人家,好生繼承爵位在家裏頭過安生日子不好嗎?做甚麽拚死拚活的?甚至就算去拚命了,還未必就能掙到。


    “誰跟你說好的?”陳家大老爺沒好氣的瞪了閨女一眼,“這事兒原就隻能碰運氣,中途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說了,史家二爺如今也不過是入了兵營,還是京城城郊的火器營,這是個好差事,怎的到了你嘴裏卻變了味兒呢?”


    “火器營怎的了?那還不是兵營?別欺負我不懂事,雖說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卻是知曉邊疆那頭素來都不安穩。”


    “不安穩又如何?還能讓個毛頭小子上戰場?”陳家大老爺嗤笑一聲,“你就算想高看史家二爺,也別小看了聖上。邊疆那是甚麽阿貓阿狗都能去的地兒?就他那樣兒,哪怕真的豁出去要上戰場,起碼也得再過個三五年的。”


    直接讓新兵蛋子上戰場這種事情,以往也不是沒有,不過那卻是在戰火連天之時。就徒家王朝如今這種情況下,那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甚至就算將來發生了大的戰爭,京營的兵丁也該是為守護京城而戰的,想去邊疆也得看長青帝放不放心。


    譬如王子騰,他打十歲起就在兵營裏摸爬滾打,熬到三十歲第一次去了邊疆。


    可以說就史家二爺這種情況,這輩子都希望渺茫了,畢竟長青帝一點兒也不蠢。退一步說,哪怕真的打算提拔某人,像賈赦這種的,長青帝都會給尋個看著重要則是沒有太大意義,並且容易升遷的位置。


    “可我不想讓他跟一群莽夫混在一起!”陳霜可不會想那麽多,她隻知曉她未來的夫君如今已經去了兵營裏,隻要那個兵營有多麽重要,或者旁的甚麽的,她一點兒都不好奇。


    陳家大老爺思量了片刻,其實別看他先前始終在嘲笑閨女,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閨女,說不疼是不可能的。況且,在他看來,史家二爺去兵營的意義真心不大。


    這世上有幾個王子騰?就算是王子騰,那也是從十歲起就被丟到了兵營裏,且那會兒整個京城包括直隸那頭的兵權都握在王湛手中。可以說,王子騰能有如今這個地位,一方麵的確是他本人有能耐,可另一方麵何嚐不是他老子王湛幫襯他許多呢?


    然而,老侯爺早已過世,史家徹底的失去了兵權。在這種情況下,史家二爺入兵營真心得從小兵卒子做起,偏生他雖是武將之後,本人卻沒太多能耐,未來完全可以預想。


    “那你要不要今年就嫁了?”陳家大老爺思忖再三,索性直接開口問道。


    這話一出,陳霜滿臉的愕然。


    她先前隻是在反對史家二爺去兵營闖蕩,怎麽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她甚麽時候出嫁的問題了?難不成,她出嫁了,史家二爺就不用去兵營了?這兩者有聯係嗎?


    見她這副模樣,陳家大老爺了然:“說你聰明罷,有時候你簡直傻透了。你是甚麽身份?齊國府的大小姐。史家二爺又是甚麽身份?保齡侯府的二爺。你倆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哪怕兩家有議親的打算,也確實相看過了,可隻要一日不曾三媒六聘,你就沒法插手保齡侯府的事情。”


    “那我嫁了就能嗎?他不是還在兵營嗎?”


    “你要是真的打算嫁了,我當然能讓他從兵營回來。”陳家大老爺一臉的鄙夷,“你到底是不是傻?如今保齡侯府這種情況,等於就是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那位保齡侯夫人!你要是真的嫁過去了,起碼你可以跟她分庭抗爭,再說你人就在保齡侯府的後宅裏,想做甚麽不成呢?總好過於待在家裏光知曉折騰你老子我!”


    “好,我嫁!!”


    陳霜其實仍不大理解陳家大老爺的意思,不過這並沒有關係,她不理解有人理解,她不會做有人幫她做。隻要陳霜嫁進了保齡侯府,陳家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拜訪、出入。很多原本棘手甚至不可能的事情,卻會一下子變得輕而易舉。


    說真的,陳家大老爺對於這個閨女並不抱太大希望。這閨女太傻,也是因著府裏頭太幹淨了,弄得她腦子一根筋,都不會打轉兒。想來回頭還得讓夫人多挑幾個得力的嬤嬤陪嫁過去,省得這傻丫頭算計別人不成,反而被人算計了去。


    思及此,陳家大老爺索性先將陳霜打發走了,回頭就同自家夫人叮囑了又叮囑。這陪嫁丫鬟隻需要挑貌美如花的,可陪嫁嬤嬤務必要挑帶腦子的。這主子蠢已經沒法子了,誰讓他這輩子就隻一個閨女呢?把蠢笨的下人盡數換成聰明的,這接下來的戲才能登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本朝雖不像前朝那般崇尚早婚,可陳霜的年歲也勉強夠了。十四歲,離及笄不過才一年罷了,再說了就算親事如今立刻定下來,待三媒六聘一過,起碼也要半年工夫,到時候甚麽事兒都妥當了。


    這個想法真心值得讚揚,要是真讓陳家把事兒辦妥當了,小鈴鐺就算不至於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可至少也會手忙腳亂一陣子。


    也許陳霜並不可怕,可陳家一門都鐵了心要算計保齡侯府,卻是極為恐怖的事情。


    然而,事情卻在這檔口起了莫大的異變。


    老侯爺夫人歿了。


    消息傳來時,已是十一月裏了。之前,陳家大老爺也讓人給保齡侯府傳了話,大意是既然兩家都樂意,索性將親事辦一辦也好。正好之前陳家老太爺去世也有兩年半了,陳家已然過了孝期,兩家再將三媒六聘這麽一走,最好能趕在今年年底將事情辦妥當了。


    保齡侯府也派了人過來接洽,然而,先不說親事還未確定,哪怕今個兒陳霜都已經上了花轎了,這老侯爺夫人都沒了,還有甚麽好談的?


    於是,談了一半的親事就這樣泡湯了……咳咳,延遲了。


    也虧得之前已經請了媒人了,隻要等老侯爺夫人三年孝期一過,陳霜還是能夠順利嫁進保齡侯府的,這一點無論是史家大爺還是小鈴鐺都不能否認,更不能反對。


    可這真的是好事兒嗎?


    若今個兒真的嫁了,那麽可操作的餘地就多了,甭管是趁機搶奪管家權,還是製造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意外,都顯得極為容易。倘若是不曾請媒人上門將親事定下,那麽齊國府完全可以另給陳霜尋一門好親事,沒必要非要吊死在史家二爺這棵歪脖子樹上。


    悲劇在於,定是定下了,卻尚不曾真正過門。


    非但不能去保齡侯府作天作地作死了,甚至還失去了另擇親事的機會……


    陳霜幾乎哭死在家中,不知情的還道是她哭她那死去的姑母,卻不知她已經將老侯爺夫人恨得牙關癢癢。


    甚麽時候都能死,怎麽偏生就挑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呢?


    天知曉老侯爺夫人到底是怎麽死的,說不定就是張家的小賤婢暗害的!


    還有那小賤婢肚子裏懷的孩子,沒準兒就是個天煞孤星,先克祖母再克父母,頂好一家子都往黃泉團聚去罷!


    盡管陳霜不可能將心裏話盡數說出來,可在大多數時候,人心裏想甚麽,很容易表現在日常的行為中。


    這就是,言行舉止透露真實想法。


    當然,陳霜也不會傻到甚麽都露出來,可等時間久了,難免就從齊國府的下人裏頭傳出了某些傾向性很強烈的話。


    最典型的就是,保齡侯夫人肚子的孩子是個天煞孤星。


    <<<


    “天煞孤星?!”


    保齡侯府,小鈴鐺原本正打算讓管事嬤嬤過來傳話,卻冷不丁的聽到了這種話,登時一臉的愕然。


    這段時日裏,她真的很忙。身為當家奶奶,夫君又始終病著,婆母也有些病歪歪的,她本人又懷著身孕,饒是她之前有管家理事的經驗,也難免將時間擠得滿滿當當的。誰曾想到,當京城落下第一場雪時,老侯爺夫人忽的就病重了,還不等小鈴鐺緩過來,老夫人居然就這麽沒了。


    說真的,小鈴鐺比任何人都要懵。


    比起始終病著的史家大爺,比起人在火器營的史家二爺、三爺,小鈴鐺顯然是唯一一個時常去見老侯爺夫人的主子。她也的確看出來老侯爺夫人麵色有些不大好,可再怎麽樣也沒有想到,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說句大不孝的話,小鈴鐺覺得自己起碼應該先將娘家祖父母送走,才會輪到她的婆母,畢竟她的婆母隻是看起來體質有些弱,並不是真的老邁了。


    結果,早已年過七旬的張家老太爺、老太太依舊健在,哪怕時不時的請大夫看病抓藥,可起碼人家一直堅強的活著。誰能想到,之前隻是看著有些病歪歪的老侯爺夫人說沒就沒了呢?


    為了操持老侯爺夫人的後事,原本就顯得很是忙碌的小鈴鐺,愈發的忙得腳不沾地了。


    然而,尚且不等她歇口氣,就聽到芽兒說出了讓她驚異萬分的話。


    “奶奶,我原不該拿這種話氣您,可外頭的流言越傳越過了,要是再不想法子製止,恐怕……奶奶,要不要我去一趟張家告訴大老爺?”芽兒小心翼翼的瞧了小鈴鐺一眼,心下忐忑萬分。


    其實,但凡有腦子的人都知曉流言蜚語這種事情是很難製止的,可若是事關至親之人,哪個能坐視不理?就算明知曉徹底封鎖流言蜚語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可能甚麽都不做。


    小鈴鐺深吸了一口氣:“知曉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嗎?”


    芽兒搖了搖頭。


    “那傳了有多少日子了?我是說,你是甚麽時候知曉的?”小鈴鐺又問道。


    “大概有半個月了,最初我聽到時沒往心裏去,因為還不曾指名道姓。可後來,仿佛越扯越過分了,還每次都扯到咱們府上來。我越想越不對味兒,就在兩天前,我聽管偏門的齊婆子說,人家就是在說奶奶您肚子裏尚未出生的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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