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哥兒活脫脫的就是賈赦的翻版,天生就是好逸惡勞、偷奸耍滑的性子,也就是如今年歲還小,等再大些了,絕對也是個貪杯好色的主兒!


    那拉淑嫻倒是不擔心璉哥兒被人哄了去,看賈赦就知曉璉哥兒長大後也是個光占便宜不負責任的人,指望璉哥兒跟隔壁東府那蠢貨珍哥兒似的,見一個就付出真心……做夢還比較快。可那拉淑嫻同樣也不希望璉哥兒變成一個不負責任的花心大蘿卜,畢竟她是打算讓“宜妃娘娘”當她的兒媳婦兒的。


    思來想去,那拉淑嫻終是下定了決心。


    ——她連賈赦都擰得回來,璉哥兒這個小東西算甚麽?!


    瞅著時間尚早,那拉淑嫻索性簡單的梳妝了一番後,便匆匆趕往了榮慶堂。


    榮慶堂裏,賈母正準備命人擺膳了,見那拉淑嫻忽的到訪,忙喚她一起用晚膳。人老了就是如此,頂好每頓飯都有人陪著,偏那幾個孩子不老實,且喜歡的飯菜也不同,因而很少陪著用。雖說這幾個月有賈敏陪著,不過賈敏素來是個安靜的性子,實在是營造不出熱鬧的氛圍來。


    隻是一同用膳罷了,那拉淑嫻倒是無所謂,由著賈母吩咐下去,她則是略一思考後,同賈母說起了璉哥兒之事。


    許是因著賈赦的緣故,賈母在對大房不滿的同時,也對大房所有人的容忍度都提高了不止一成。想也是,賈赦都這麽混賬了,其他的人即便再怎麽闖禍,能比得過賈赦?因著這般想法,賈母在聽聞那拉淑嫻的說辭後,反而笑出了聲兒。


    “璉兒那個小滑頭,我卻是不知他竟是連功課都不願意做了。像他爹!”賈母笑臉盈盈的道。


    “老太太,這可不是甚麽值得誇獎的事兒。”見賈母不怒反笑,那拉淑嫻頗為無奈。當然,事實上“像他爹”這種形容詞,真的比較像在罵人,隻不過賈母說這話時是滿臉的笑意,才顯得像是誇讚。


    “倒也是,可這要如何是好?”賈母收了麵上的笑意,隻是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說白了,在賈母看來,不愛做功課不喜用功上進,壓根就不算是甚麽大事。


    果真,賈母仿佛是生怕那拉淑嫻會怪責璉哥兒似的,在問過之後並不等回答,便再度開口道:“淑嫻,璉兒是個好孩子,又聽話又孝順,就是不愛念書了點兒。這也不算甚麽大事兒,你想想,他爹當年不也一樣愛玩鬧嗎?小孩子家家的,都是淘氣性子,無妨的。你也別說他。”


    那拉淑嫻目光深沉的望著賈母,半響才微微歎了口氣:“是啊,我一早就發覺了,璉兒他半點兒不像我。不單長相,連性子都是一般無二的學了我家老爺。我是真的憂心得很,就擔心他長大後跟他爹一個樣兒,偏他還是將來襲爵之人。到時候,倆不怕惹事的人一道兒在外頭鬧騰,咱們這府上……”


    賈母眼皮跳了跳。


    這子孫後代不愛上進真心無妨,畢竟賈家的祖宗就沒啥文化。不單賈家,就連賈母的娘家史家,傳承了百多年也沒出個一個讀書人。故而,賈母是真心沒指望子孫後代能通過科舉晉升。


    可這不上進是一回事兒,鬧騰闖禍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賈母可以接受自己的孫兒成了個沾花惹草的紈絝子弟,可她真的不能接受孫兒成了長子那樣的禍頭子!


    想到這裏,賈母連講話都不由的打了磕巴:“這這這……這小孩子就是欠收拾!老話也說了,不打不成器。倘若璉兒真的像極了赦兒,那淑嫻你可得好生教導他,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要不然等十來年後,有的你後悔的!唉,想當年若是我能下狠心收拾赦兒,如今也不至於鬧成這般。”


    “老太太您說的是。”那拉淑嫻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旋即又額外添了一句,“不過,這到底是親生骨肉,我也是極為心疼璉兒的。就像老太太您這樣,哪怕氣得再厲害,也不舍得動手打罷?一樣的,我也舍不得。可不打是一回事兒,旁的法子卻還是有的。”


    賈母在聽到一半時就想反駁了,她哪裏是不舍得打賈赦,而是賈赦他會跑!也隻是像賈政這種老實胚子,才會在她發火之後,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任打任罵。要是換成賈赦,指不定瞬間就竄得老遠,她這一把老骨頭,也是真沒法動手。


    話雖如此,可賈母到底還是心疼孫兒的,因而話在嘴裏打了個轉兒,再度開口時卻是肯定了那拉淑嫻的想法。


    “淑嫻,你娘家是書香世家,想來是不打孩子的罷?那你想幾個法子,最好是既能好生教導璉兒,又不會傷了他的。璉兒他……到底還是個孩子。”


    看著一臉不忍心的賈母,以及一旁不斷附和的賈敏,那拉淑嫻果斷的點點頭:“老太太,您要相信我,我同您一樣的疼著璉兒。”


    都這般了,賈母也沒啥好擔心的。當然,主要還是因著那拉淑嫻平素裏對幾個孩子都極好,別說親生的兒子們了,連迎姐兒這個過繼的女兒,以及隔房的侄子侄女們,她都是極為和善的。因而,賈母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很擔憂。


    今個兒要是換成賈赦,指不定賈母直接跟他扛上了,說甚麽都要護著璉哥兒不讓賈赦這混賬東西得逞!


    由此可見,人品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兒。


    待用過晚膳,賈母便喚了個小丫鬟將璉哥兒尋來。片刻後,璉哥兒帶著一臉的笑意到了前頭,結果卻在看到那拉淑嫻後,本能的變成了心虛。


    ——總覺得即將有大事發生。


    果然,那拉淑嫻笑眯眯的宣布了方才商議好的決定。


    “璉兒,老太太年歲大了,要照顧你哥哥姐姐還有妹妹、侄兒,已經很是忙不過來了,你就跟娘走,還住在榮禧堂裏。當然,早晚請安還是使得的。”


    璉哥兒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反駁道:“我不……不舍得老太太。”關鍵時刻,璉哥兒止住了話頭,並強行改道兒。


    聽得這話,那拉淑嫻麵上的笑意更深了,隻道:“哦?璉兒舍不得老太太?那這樣好了,我同你二太太說一聲,讓珠兒去我那兒住上幾個月,如何?”


    “呃……”璉哥兒明顯得卡詞了,他原就不蠢,隻是小聰明沒用在正道兒上罷了,如今聽得那拉淑嫻這般明顯的話,哪裏還會不明白?登時吭吭哧哧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璉兒?”那拉淑嫻笑得一臉的意味深長,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再不然,我回頭請了你二舅舅過來,仔細教導你功課?跟琮兒一起?”


    “不不不,我還是在國子監上課好了。對了,我很喜歡跟著娘!”璉哥兒說著違心的話,苦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他不蠢,尤其到了這份上,他已經完全理解了那拉淑嫻的潛台詞。


    ——老娘就是要收拾你!!


    這年頭,當子女的懼怕爹娘是常事。畢竟,像賈赦這麽奇葩又不要臉的人還是很稀罕的。璉哥兒年歲不大,經曆的事情也不多,更是從來不曾被爹娘傷透過心,加之他爹娘都不是省油的燈,璉哥兒很清楚若是今個兒自己不一口答應下來,等待他的隻能是更為淒慘的人生。


    “乖,回頭要是你想念老太太了,隻管過來請安便是,想來老太太也不會拒絕的。”那拉淑嫻盈盈一笑。


    賈母忙接上來:“是這個理。璉兒,你要好生用功上進,像你二叔叔那般,可千萬別學了你爹那不著調的混賬東西!記著,要好生聽你娘的話,別理會你爹!”


    璉哥兒側過臉,眼淚汪汪的看著賈母,老老實實的道:“我會的。”老太太喲,我娘比我爹黑心多了你知道嗎?!


    最終,璉哥兒還是跟著那拉淑嫻回了榮禧堂。其實,真要論起來,璉哥兒原就不曾被送到榮慶堂,他是自個兒跟著珠哥兒走的,並不是被賈母接過去的。從最初的偶爾住上一晚,到一個月有半個月住在那裏,直到後來幹脆在那頭落了腳,這其中賈母完全不曾插手。甚至於在最初賈母都是毫不知情的,畢竟珠哥兒已經獨立住了一個小院落,他願意接待璉哥兒住在廂房裏,誰也不會去阻攔。


    等到了榮禧堂裏,璉哥兒沒有立刻回他那屋,仍含著眼淚看著那拉淑嫻:“娘,您要照顧我們四個,會不會很累?”


    前幾日,那拉淑嫻將迎姐兒接過來小住一段時間,至今尚不曾送她回榮慶堂,故而璉哥兒才會說是他們四個。


    隻是這話乍聽之下像是在擔心那拉淑嫻,可惜的是,就璉哥兒那段數,那拉淑嫻一眼就看透了。


    “放心罷,琮兒原就不用我操心。二丫頭雖夜裏宿在這兒,白日裏還是經常去榮慶堂同蓉兒玩在一起的。至於璟兒,一天到晚的,我想要尋個他清醒的機會都難得很,完全累不著。”


    璉哥兒:“……”所以您才會閑的無聊,特地來折騰我?!


    這些話,璉哥兒隻敢在心裏想想,並不敢真的說出口。盡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真相了。


    見璉哥兒整個人都蔫巴了,那拉淑嫻隻輕飄飄的道:“雖說如今也不算早了,不過我想,璉兒你應當還不曾做完功課罷?去罷,我不打擾你。若是缺少筆墨紙硯等東西,隻管去你弟弟房裏要,他攢了一堆的好東西。”


    這裏的弟弟,指的當然不是成天到晚隻知曉睡大覺的璟哥兒,而是十二。也不知曉是受了誰的影響,十二除卻折騰人的愛好外,還有收藏癖。好在他收藏的東西都是跟文房四寶或者孤本古籍有關的,那拉淑嫻瞧過一眼後,也就沒去管他。


    問題是,十二喜歡的東西璉哥兒一定不喜歡,偏那拉淑嫻的好意他還不能反駁,隻含淚道:“好,有需要我會去尋琮兒弟弟的。”


    “去罷,早些將功課寫完,也好早些睡覺。對了。”那拉淑嫻像是忽的想起了甚麽,將葡萄喚了過來,問她,“二丫頭可曾回來了?”


    葡萄笑著上前答道:“回太太的話,二姑娘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許是白日裏玩得累了,用過晚膳後,來這兒瞧了一眼,見太太沒回來,她就自去歇下了。這會兒,想來都已經睡熟了。”


    “嗯。”那拉淑嫻點了點頭,隨後吩咐道,“既如此,就封了前後門罷。我也歇下了,讓琮兒也早點兒歇下。”又向璉哥兒道,“璉兒快去寫功課罷。”


    璉哥兒滿臉的不敢置信,封了前後門的意思並不是說完全不能出去,卻是代表著不能偷偷摸摸的開溜了。換句話說,他就算想去找珠哥兒代筆都不可能,這不是鐵了心要逼死他嗎?再看那拉淑嫻,璉哥兒認命的垂下了頭,老老實實的道了安,旋即退了出去。


    一走到外頭穿堂裏,璉哥兒立刻變了臉色,火速竄到了十二的房裏,當著所有丫鬟婆子的麵,一下撲到了十二身上,抱著十二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十二:“……”你滾!


    “琮兒弟弟,你二哥哥我好慘啊!娘她怎麽能這樣呢?不單硬要我回榮禧堂來住,還喚人封了前後門。這是鐵了心的不讓我去抄珠大哥哥的功課嗎?嗚嗚,娘也太狠心了,這叫我怎麽活啊?”璉哥兒生怕吵到了相隔不遠的那拉淑嫻,故而隻壓低了聲音,哭得格外的不走心。


    “哼,活該!”見璉哥兒哭得如此不走心,十二隻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再度捅了刀子。


    璉哥兒更傷心了:“琮兒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待我?你難道不應該拍著胸口說,‘璉二哥哥你放心罷,我來幫你做功課’嗎?”


    “你做夢!還不快些放開我?熱死了!”


    “我不,我不!你們都喜歡欺負我,還不準我抱著你哭一哭了?嗚嗚,我好慘啊,琮兒弟弟你好狠心啊!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寫功課?你放心,我這回一定會記得重新謄寫一遍,不會再讓琮兒你被抓了包。”璉哥兒一麵死死的抱住十二不放,一麵還低著頭用他那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十二。


    身高是十二永遠的痛,尤其整個家裏頭,除卻迎姐兒和剛出生沒幾個月的璟哥兒外,誰都比高他。當了多年的小矮子後,十二特別憤怒被人緊挨著抱一懷。


    #想拍馬屁卻一不小心戳了別人痛腳的璉哥兒,真慘#


    “我聽說,王家在為姐兒尋摸親事。”半響,十二用無比沉痛的語氣開口道。


    “啥?”


    “王家,長房的那位姑娘。就是那位同咱們爹關係很不錯的王子勝王大老爺他們家,珠大哥哥的大舅舅,他在為他唯一的閨女尋摸親事。”十二很是耐心的為璉哥兒解釋道,“就是去年間,在老太太那兒住了好幾個月的鳳姐姐。”


    璉哥兒驚呆了。


    “二哥哥不想知曉我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嗎?其實很簡單,王家那頭想給鳳姐姐尋一門妥當的親事,最好對方是書香世家出身的,若是能考中科舉就更好了。所以,王老爺子便求上了咱們外祖父。外祖父就想著,彬大表哥和棟二表哥不都挺合適的嗎?所以就去試探了一下,這才讓我得到了消息。”十二滿臉的認真嚴肅,全然看出來他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關鍵是,十二這話很符合邏輯。


    看王夫人嫁給了賈政就知曉了,王家很希望跟讀書人或者清貴人家聯姻。可惜的是,正經的書香世家是看不上王家的,故而他們才退而求其次,將王夫人聘給了武將世家出身但本身很有才華的賈政。當然,事實證明,王老爺子的眼光很有問題,可這並不能讓他改了擇親家的標準。


    而張家,是真正的詩書傳家,不單自家,連姻親多半也是書香世家。偏王家這頭,也能跟張家拐彎抹角的攀上親戚關係,因而王老爺子求上張家老太爺,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當然,答應不答應就看張家了。


    “琮、琮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鳳丫頭要嫁人了?”璉哥兒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而問的那句是否真的,完全是下意識的追問,並非質疑。


    十二連連點頭,一本正經的道:“彬大表哥比二哥你大了兩歲,棟二表哥跟二哥你一般大小,從年歲上看來是很適合的。再說了,兩位表哥都不是長房所出,才華雖然還算不錯,卻也稱不上出挑。反而鳳姐姐是王家長房嫡長女,容貌極好,又是能說會道能來事兒的性子,再說了,我看娘就很喜歡鳳姐姐,到時候定能幫著說說好話。我覺得罷,這事兒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可娘今個兒才說過,要把鳳丫頭說給我的!”璉哥兒這回是真的快哭了,到手的漂亮媳婦兒啊,眼瞅著就要飛了。


    居然還是被自家表哥搶走的!!


    “可王家大老爺不同意呢。”十二無奈的攤了攤手,“親事講究的是兩廂情願,若是王家那頭不樂意,就算咱們爹娘,還有老太太都非常樂意,這事兒也成不了呢。反觀張家那頭,是王老爺子求上門的,事先肯定問過家裏其他人的意見。我覺得罷,隻要張家那頭允了,這事兒差不多也成了。”


    再看璉哥兒,整個人已經是三魂去了兩魂半的狀態,腦子放空的望著十二。


    十二瞥了璉哥兒一眼,再接再厲的道:“到時候,等親事確定下來了,張家那頭肯定會告訴咱們的。對了,到時候二哥哥你還可以去張家喝喜酒!鳳姐姐的喜酒哦!”


    璉哥兒:“……”


    “要不然,二哥哥你試試看用功一下?我覺得罷,王家那頭就是打算給鳳姐姐尋個科舉出身的夫婿,你看二太太就知曉了,政二叔叔蠢成那樣,不是還把她騙到手了嗎?要不你試試看?我跟你說,大表哥二表哥的學問都不怎麽樣,二哥哥你那麽聰明,以前隻是不太用功,等回頭用功起來,絕對會跟爹一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回頭考上二甲第二!”


    “表哥們不行嗎?”璉哥兒一臉茫然的問道。


    “鐵定不行,就他們那樣兒,考上二甲都夠嗆,我看充其量也就是三甲的料。”十二隨口就是一通瞎白活。


    張家的兩位表哥,哪怕是最大的彬哥兒,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這個年歲,別說考上三甲了,就是隻能通過鄉試,那也叫做天才了。事實上,很多才華橫溢之人,也多半都是過了二十歲才去科舉的。甚至年過半百依然不放棄的人也有,就連張家三位老爺,學問最好的張家大老爺,也是在二十有五時,才考上了二甲第十七名。


    科舉這種事兒,但凡能考上的都是極有才華且運氣極佳之人,沒一個能被小覷的。


    ——賈赦和珍哥兒是例外。


    “那琮兒你能幫我嗎?你幫我,我才是你親哥哥!!”璉哥兒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好弟弟,親弟弟,你是我最好的弟弟!你一定要幫幫我!”


    十二默默的點頭,心下卻道,你統共就倆弟弟,除卻我,就隻有那個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活在夢裏的白胖大肉包子!


    點頭之後,十二走到書櫃前,伸手一連取下了七八本書,捧著走到了璉哥兒麵前,重重的往他懷裏一塞,語氣沉痛的道:“拿去!以後別說我這個當弟弟的不照顧你,這些書都送給你,你先去背熟了,回頭有甚麽不懂的,再來問我或者問你國子監的先生也成。”


    璉哥兒感動的眼淚汪汪,猛點頭:“好!我就知曉琮兒你最好了。”


    說罷,璉哥兒捧著一懷的書,帶著滿腔的感概,回了自己的屋裏。而目送璉哥兒轉身離開的十二,卻開始思索一個嚴肅的問題。


    ——倘若蠢笨是有遺傳的,他的好弟弟璟哥兒是不是也會那麽蠢?


    一晃眼,就到了十月裏。


    今年的冬天來得晚,若是往年十月裏,京城一準已經開始飄雪了。可今年,直到十月中旬了,連一丁點兒的雪子都沒有出現,連賈母都嘖嘖稱奇,連道今年不怕大雪封道兒了。


    那拉淑嫻很想提醒賈母,不怕大雪封道兒就意味著賈赦能提前回京了,這真的是一件好事兒?當然,最終那拉淑嫻也沒將這話說出來,還是那個原因,大房出了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賈赦已經夠了,再出一個的話,賈母真的會受不住的。


    其實,雖說外頭的天氣不錯,榮國府大半人的心情都很是不好。


    賈母隻是心情平平,偶爾關懷一下遠在汝州的賈政,還在某個有心人的提醒下,挑選了兩個年輕貌美的丫鬟給賈政送去。氣得王夫人再度動了胎氣不說,還因此不得不從兩位姨娘中挑選了一個,一同給賈政送去。


    王夫人的想法是,既然左右都要挑人送去,還不若從已有的姨娘裏頭挑。這周姨娘年歲大了,前頭十幾年不曾生養,如今更加不會。而趙姨娘則根本就是壞了身子骨,就是想生都生不了。當然,兩個都送去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因此,王夫人在左思右想之後,選中了趙姨娘。


    之所以挑了趙姨娘,一來是因著周姨娘雖年歲長卻還不曾到完全不能生養的年歲,二來則是因為前車之鑒,畢竟上一回她小產多少跟趙姨娘有點兒關係,哪怕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可瞅著趙姨娘在跟前晃悠來晃悠去的,王夫人覺得眼睛疼。


    然而,饒是王夫人已經選定了趙姨娘,賈母那頭也依然沒將先前挑選的人選撤下來,最終成行的是三位姨娘,並二三十個丫鬟婆子和護院小廝。


    因著這個緣故,王夫人狠狠的鬧了一回脾氣,可惜最終除了又一次動了胎氣外,啥目的都沒辦成。反而因著心思放在別處的緣故,一直沒能尋到合適的人為太子請願。


    相較於身心疲憊的王夫人,其他人的心情也不大好。


    賈敏是因著跟夫君分隔兩地,外加擔憂夫君被同僚暗害,頗有些思慮過度。


    幾個小的也都各有煩惱。珠哥兒和元姐兒都很擔心王夫人的身子骨;璉哥兒則是埋頭苦讀一心等功成名就後,去王家提親;十二是被那拉淑嫻支使得團團轉,免得自家和親眷家被王夫人拖累死;迎姐兒更慘,那拉淑嫻以她太胖為由,克扣了她的夥食,偏賈母還叫好,弄得她如今活得沒滋沒味的;璟哥兒也不好受,他太喜歡睡覺了,可最近總是有個小孩崽子折騰他,弄得他完全不曾睡飽。


    小孩崽子——蓉兒一臉萌萌噠看著那拉淑嫻求表揚。


    “蓉兒真乖,明個兒再來陪璟兒玩好嗎?”那拉淑嫻很滿意蓉兒,雖說小孩子需要睡眠,可她家這個太能睡了。有時候她真鬧不懂,自己到底是在養哥兒,還是根本就是在養豬。話說回來,豬都沒有璟哥兒那麽能睡。


    沒錯,那拉淑嫻的煩惱就是小兒子比豬都能睡。


    就在榮國府上下各有各的煩惱之時,賈赦回京了。


    這一次,賈赦是跟隨廉親王一道兒回的京城,也就是說,江南的差事辦妥當了。


    ——字麵上的意思。


    為此,長青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大大的讚揚了一番廉親王。當然,賈赦作為小卒子,是不可能被長青帝點名表揚的,不過等早朝散去了,廉親王還是狠狠的誇讚了賈赦一番,看著其他人狂瞪眼,皆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待差事都妥當了,賈赦厚著臉皮跟禦史台請了十日的假,打算先回府美滋滋的睡上幾天,好生吃喝養足了精神再去上衙。


    然而,命中注定賈赦是沒法好生休息的。原因很簡單,賈赦再一次被十二堵在了二門裏,並詳細的講述了在賈赦離京這段時間裏,王夫人幹的好事兒。


    時隔數月,十二已經將王夫人接觸了甚麽人,應下了甚麽承諾,都查得一清二楚。因此,在麵對賈赦時,他如數家珍外加聲情並茂的將王夫人數落了一番,毫不客氣的說,他就是將王夫人貶低到了泥裏頭。


    賈赦沉默了許久,才用極度嫉妒的語氣道:“你是說,王氏的事兒若幹成了,至少能有二三十萬兩銀子入手?這還是隻她一個?”


    “……對。”隱隱的,十二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我要是願意的話,她給我多少錢?要是我找我老泰山呢?找你舅舅們呢?還有……反正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那能得幾多錢?”


    “爹!”十二不得不出言提醒道,“錢財雖好,可這種錢是拿不得的。萬一聖上發作的話,咱們都要玩完!”


    “你不必擔心,我敢擔保聖上不會發怒。你趕緊告訴我,能拿多少錢?”


    十二發誓,他聽到了賈赦咽口水的聲音!!


    最終,十二拗不過賈赦,索性將手裏頭名單都予了他,還提供了幕後主使的名字,包括在背後作為資金支持的幾大富商。毫不意外的是,金陵薛家也在其中。


    拿到了好東西後,賈赦第一時間轉身飛竄出去,憂心不已的十二趕緊追了上去,並成功的搶過了小廝的馬,一路追隨著賈赦到了廉親王府。


    等等,廉親王府?!!


    其實走到半路上,賈赦就已經發覺了十二跟在身後,不過這事兒太大了,加上十二的騎術很是不錯,故而賈赦完全不曾停下來阻止。直到在廉親王府門口下馬後,賈赦這才轉身去看十二:“要跟我一道兒進去不?”


    “去!”十二飛快的竄下了馬,隱隱的他又有了一種預感,卻並非不詳,而是滿懷期待。


    賈赦叫開了門,隻領了十二一人進了王府裏,旁的小廝都留在了外頭吃冷風。


    好在對於廉親王府來說,賈赦已經是熟客了,從大門一直到正堂裏,都不曾受到任何阻攔,直到進了廳了,廉親王府的管家匆匆趕來,笑問道:“賈將軍可是有事要尋我家王爺?”


    “對!我尋王爺有要緊事兒!你去告訴他,有大買賣上門了!”


    管家沉默了,這讓他咋說?特地衝到後院子裏去尋廉親王,然後告訴他有大買賣上門了?有九成九的幾率他會挨罵,剩下的則是直接被廉親王的黑臉給嚇死!


    “這般重要的事兒,還是由賈將軍您告訴王爺罷。我隻跟王爺說,您有要緊事兒尋他,如何?”


    “成!”賈赦點頭道。


    約莫一刻鍾後,廉親王趕到了正廳裏,不等他開口發問,賈赦就嗷嗚一聲衝了上去,張口便是:“廉王殿下!有大買賣上門了!!”


    出乎十二的意料,哪怕是見了賈赦這般誇張的言行,廉親王也隻是麵不改色的向賈赦點了點頭,旋即叫了茶,又讓賈赦坐下,還抽空瞥了十二一眼,示意賈赦為其介紹。


    然而,賈赦完全沒理會,甚至連坐下都不曾,直截了當的說道:“廉王殿下,我不誆您,這回真的是天大的買賣,還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您是不知曉呢,有一群二傻子想聯名為前太子殿下請願,希望能求得聖上回心轉意,再度複立太子!您說,這是不是大買賣?!”


    廉親王沉默了一瞬,徹底忘了要讓賈赦介紹十二這事兒,隻耿直的回答了賈赦最後一句話:“不是。”


    臣子聯名為前太子請願,這算是甚麽大買賣?說真的,廉親王沒有當場發飆已經是給賈赦麵子了。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賈赦以往的確不曾誆過廉親王,因而廉親王很有耐心的聽賈赦繼續往下說。


    “殿下!這怎麽就不是大買賣了?我告訴您喲,就我府上,我那蠢弟弟他媳婦兒!單她為了這事兒就收了人家五萬兩銀子,要是能尋到一品大員為前太子說話,事後起碼能有二三十萬兩銀子的進賬!我是想著,您可是親王呢!要是您願意幹這一票買賣,該得多少錢呢?還有其他人,我老泰山啊,文親王殿下呢,還有那誰……”


    “會挨罵的。”廉親王頭疼的捏了捏眉心,打斷道,“聖上不喜歡聽這個話題,一準會罵死本王的。”


    “那就拉聖上一起幹呢!!”賈赦眉飛色舞的道,“把這事兒告訴聖上!讓聖上幫著尋人,一品大員、親王郡王,就算每個人拿二十萬兩銀子,十幾二十個就是三四百萬了。到時候,分聖上五成,您看他幹不幹!”


    廉親王和十二麵上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呆滯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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