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蕩不安的九月過後,是死寂一般的十月。


    偌大的京城裏,那股子惶恐倒是漸漸的散了去,畢竟長青帝不可能將所有人趕盡殺絕,哪怕之前以雷霆手段將皇太子的左膀右臂並一些極為忠誠的心腹手下盡數拿下後,也僅僅是羈押在天牢之中,擇日另行審判。話雖如此,這一時半會兒的,京城也回不到從前的熱鬧非凡。也正是因著這次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明白長青帝即便已經年邁,卻仍是當年那個雷厲風行的君主。


    直到十一月以後,許是因著年關將近,京城裏某些膽大的老百姓們開始試探的出攤逛集市,見無人攔阻後,膽大的人愈發多了,漸漸的倒也讓京城恢複了些許人氣。


    然而,再多的熱鬧都隻存在於普通老百姓們之中,對於文武百官、世家大族而言,即便年關將近,有的也隻是徹骨的寒冷。


    皇太子仍被拘在冷宮偏殿之中,一應心腹也皆被下了天牢。哪怕長青帝並不曾立刻對他們宣判,卻下令命人對他們嚴刑拷打,“刑不上大夫”這句話,此時卻成了一紙笑談。偏生,京城各大家族普遍都有聯姻,且觀長青帝此次的做派,連毫不相關的大皇子等人都心驚膽寒,來不及慶賀太子下馬,隻縮頭縮腦的躲在各自的府中,唯恐一時不查觸了長青帝的黴頭。


    ……


    榮國府。


    梨香院的東耳房裏,賈政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躺在床榻上,目光直勾勾的望著頂上的床幔。從他斷腿到如今已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了,大夫倒是說他的傷勢恢複得很不錯,估摸著在年前肯定能痊愈了。按說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可問題是京城的局勢尚未穩定,他又自覺滿腔抱負尚未實現,說甚麽也不願意出去送死。有時候他甚至於覺得,當時就應當像賈赦一樣不走仕途,老老實實待在府上也好過於如今這般不上不下的,沒的出人頭地不說,還平白招惹了這些是非。


    忽的,丫鬟掀了門簾,王夫人帶頭走了過來,身後是端著盤子的周姨娘和趙姨娘。


    “老爺,今個兒可好些了?”見賈政微微頷首,王夫人當下便歡喜的道,“就知曉上次的許大夫是個好的,不枉費我特地回了娘家,央求老太太幫著尋的。”


    這榮國府慣常用的府醫擅長的是風寒著涼等普通病症,以及一些滋補調養的方子,對於像賈政這種因著意外摔斷了腿的外傷,卻是真心束手無策了。好在王家那頭一直走的是武將之路,倒是認識了好些個擅長跌打損傷的大夫,王夫人口中的許大夫便是個中楚翹。當然,效果自也是極佳的。


    賈政再度點了點頭,依然一言不發。


    王夫人見狀,又喚周姨娘和趙姨娘上前一步,拿手指著她們手中的托盤,笑道:“瞧兩位妹妹多心疼老爺,我都說了可以讓丫鬟去做的,她們偏要親手來。湯藥是周妹妹煎的,人參湯是趙妹妹熬的,老爺可得都喝了。”


    然而,賈政仍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很是敷衍的點了點頭。


    沒等賈政開始用湯藥,就聽得外頭小丫鬟在窗戶底下喚道:“大老爺、大太太來了。”


    “老爺,我去迎迎大哥大嫂。”王夫人笑著往外頭去,卻並不曾吩咐周姨娘和趙姨娘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偏賈政也不是個知冷知熱的人,雖是瞧見了,卻完全沒當作一回事兒,隻仍兩眼發直的望著床幔上的繡紋發呆。


    不多會兒,王夫人便將賈赦和那拉淑嫻一道兒迎了進來,本想喚丫鬟拿茶水點心,卻聽賈赦道:“別忙活了,讓她們都出去,我跟二弟說點兒掏心窩子的話。”


    那拉淑嫻極快的瞥了賈赦一眼,心道,甚麽掏心窩子的話,別是戳心窩子的話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話雖如此,她還是依著賈赦的意思,喚上王夫人往外間去了,跟賈政連個照麵都不曾打。至於周姨娘、趙姨娘等人則是很快的魚貫而出,將耳房留給了賈赦、賈政兄弟倆。


    賈赦三兩步走到賈政的床榻前,大手一拍,狠狠的打在賈政的肩膀上,壓低聲音笑道:“虧得我有先見之明,如今你可算知曉了罷?要不是咱們逃得快,老太太這病又來得及時,二弟你又‘偏巧’摔斷了腿,還不知曉該怎麽收場呢!”


    躺在床榻上的賈政幽幽的看了賈赦一眼,對於賈赦那滿口子的誇讚,他隻能嗬嗬兩聲。之前,他也是想的太天真了,摔斷了腿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向上峰請長假了,可他打小就被府上諸人捧在手心裏長大,哪裏吃的了這些個苦。事實上,在他聽從賈赦的話,讓大夫敲斷腿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可惜的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也因此,甭管賈政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他的腿就是斷了。一開始是撕心裂肺的疼,之後是疼麻木了,他完全沒知覺了。等被小廝背回了府裏,請府醫診斷後,則是火燒火燎、撓心撓肺的疼。虧得王夫人還是很在意他的,不顧當時天色已暗,親自回了趟娘家,次日一早就將許大夫請了過來,要不然天知曉他會不會從此變成瘸子。


    話說回來,要是他真的成了瘸子,一定不會放過賈赦的。


    帶著無限的哀怨和悲傷,半響後賈政才勉強道:“老太太如今可好?我有傷在身,沒法日日在旁侍疾,實乃大不孝啊!”


    “嗯,那確實。”賈赦點頭附和著,及時接收到來自於賈政的怨念後,才改口道,“也不能怪你,你也是沒轍兒。要不然下次注意一點兒,沒摔斷腿了,我看摔斷胳膊就挺好的,也不耽擱你去老太太跟前請安問好。”


    賈政被噎住了。


    “對了,還有一個事兒。咱們那位侯爺舅舅雖然沒了,可史家那頭還有舅母和三位表弟呢。二弟,你說咱們要怎麽做才好?真要是同他們徹底撇清了關係,倒是顯得咱們無情無義。可要是還像以往那般熱絡,萬一上頭沒打算輕拿輕放,這不是……”


    “老太太病倒了,我受傷了,大嫂和王氏都是婦道人家,幾個孩子全都還是不知事的年紀。”賈政陰測測的笑著,“大哥您自個兒看著辦罷!”


    “也是,畢竟二弟你蠢到好端端的走路都能把自個兒的腿給摔斷了,像這種大事兒,原也不該指望上你。”賈赦皮笑肉不笑的道。


    第一回合,賈赦vs賈政,賈政完敗。


    相較於東耳房裏的硝煙,暖閣那頭倒是一派和樂。王夫人命人上了茶水點心,又揮退了貼身丫鬟,隻留了周姨娘和趙姨娘在跟前伺候著,還不忘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來,談論著賈母的病和賈政的傷。


    “老太太這是心病,好生養著,說不定到了小年就徹底好了呢。至於政二老爺這傷……唉,也真是太不小心了。”知曉全部真相的那拉淑嫻顰眉長歎著,仿佛真的很意外賈政的“不小心”。


    因著王夫人完全不知曉這裏頭的真相,聞言後,隻點頭稱是,還跟那拉淑嫻抱怨道:“瞧著往日裏挺穩妥的一個人,那一日也不知怎的了,好端端的走著路也能給摔了,竟還那般嚴重。這又不是大雪天裏,也不知曉當時我家老爺究竟是怎的了。”


    “許是傷心史侯爺離世罷?那兩日裏,我瞧著我家老爺也心神不寧的,更別說是老太太和政二老爺了,他們娘倆原就比旁人更易心軟,說不定還在擔心史家的將來呢。”那拉淑嫻好心的勸道。


    這話一出,王夫人的麵色猛地一變,到底還年輕,城府不深的結果就是心裏頭想著甚麽,難免在麵上露出個三五分來,若是遇到木訥的人倒是無妨,偏那拉淑嫻極會察言觀色,當下便猜到了王夫人此刻的顧忌。


    保齡侯府到底還是個敏感的話題,先不說之前史侯爺身上的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史侯爺確是做了些甚麽,且引起了長青帝的不滿。聯想到他生前一貫的立場,很明顯就是太子那一脈的人,且史侯爺跟寧榮二府又不同,這寧榮二府如今隻有兩個擔著空頭銜的家主,並一個五品工部員外郎,先不說他們是否效忠太子,關鍵是人家太子看不上他們呢。偏史侯爺卻位高權重,想來早已在為太子做事了。


    擱在賈母身上,對於娘家人多少都是有著一份善心的,哪怕不希望被連累,也不會急於撇清關係,最多就是冷處理,等事情慢慢的淡化了,再續上之前的情分。


    可王夫人呢?史家的好賴關她甚麽事兒?


    “大嫂,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個兒我就同你投個底罷。”王夫人正了正麵色,苦著臉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回娘家幫我家老爺請大夫嗎?娘家老太太同我說,史家這次怕是要栽了,咱們家還是能避著就盡量避著些罷!”


    “栽了?這又是怎麽個說法?”那拉淑嫻奇道。


    據她所知,前世的康熙爺也好,今生的長青帝也罷,都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當然,他們也不是單純的發善心,若是真的對國家社稷有危害的,那定不會手軟。可對待臣子百姓們,倆人皆還是有著一份善心的,尤其不熱衷類似於抄家滅族的事兒。這真正鐵血冷麵心狠手辣的人,貌似是她公公……


    “還不是爵位這事兒鬧的嗎?這史侯爺雖沒了,他膝下不是還有三個兒子嗎?且各個都是嫡出的,就是如今年歲略小了點兒,可往常也不是沒有七八歲就授封的郡王、侯爺。這史家大老爺如今也有九歲了,半大的少年了,完全可以鼎立門戶的。偏老侯爺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上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王夫人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一顧。


    按著往常慣例,一般都是老一輩的臨終前上折子將爵位讓給嫡長子,像榮國公賈代善便是如此,隻不過當時賈代善不止將爵位讓給了長子賈赦承襲,還特地上折子求恩典,替次子賈政求了個官兒。當然,也有一些是因著事先毫無預兆,以至於當家人壓根就沒能來得及上折子便故去的,像這種情況,則多半由其生前的至交好友幫著上折子,或者就是同聖上提一嘴,也就順道兒將爵位傳承了下去。


    通常時間在十幾日到一兩月之內,且即便當時朝廷極為忙碌,顧不上這樣的事兒,也會派人支會一聲,而非像如今這般毫無音訊。別說保齡侯府的人了,連他們這些外人看著都提心吊膽的,唯恐下一刻長青帝就下令將侯府其他諸人抓拿到天牢裏去。


    “弟妹說笑了。”對於王夫人的這番擔憂,那拉淑嫻笑了笑,完全沒往心裏去。


    可惜,王夫人絲毫不覺得這隻是個玩笑,仍認真的解釋著:“大嫂,不是我瞎操心,實在是外頭都把話給傳開了。不過,史家那頭倒是占了個好,雖算是咱們的表弟們,可年歲都太小了,我猜即便情況不妙,也最多是沒法承襲爵位了,應當不至於真的獲罪的。”


    “可不是這個理?除非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不然十五歲以下的男丁和所有的女眷們,都是免罪的。”頓了頓,那拉淑嫻又道,“況且我倒是覺得侯府不至於落得那般地步,說不定隻是因著最近聖上較為忙碌,等年前空閑下來了,就該讓史家大爺襲爵了。”


    “我倒是希望這樣了,多一門親多一條道兒。”王夫人跟史家無冤無仇的,哪怕因著賈母的緣故,略有些不待見保齡侯府,可也不至於惡毒到詛咒人家家破人亡。說到底,金陵四大家族也不是說著玩兒,隻要還有一份希望,她也盼著保齡侯府早早的離開這是非漩渦。


    妯娌倆聊了一會兒,便有那歇午覺起身的元姐兒揉著眼睛來暖閣尋王夫人。對於這個親閨女,王夫人是極為寵愛的,當下便將元姐兒攬在了懷裏,拿點心喂她。


    及至見了元姐兒,那拉淑嫻才忽的想起一事:“老太太病了,兩個姐兒倒是又要勞煩弟妹照顧了。好在珠兒多半都在書房裏做學問,元姐兒也大了,要不然更操心了。”


    “可不是?元姐兒如今不單無需我操心了,還懂得照顧妹妹呢。”王夫人一點兒都沒有在意立在一旁幫著端茶遞水的趙姨娘,用極為自豪的口吻道,“大嫂,你不曾生養過閨女,真心不知曉這閨女的好處。就說我家珠兒,在外頭瞧著倒是挺懂事穩重的,其實還不是跟個小皮猴兒似的。可我家元姐兒和迎姐兒就乖巧太多了,我真的是怎麽疼都不夠。”


    這炫耀兒子會惹來是非,誇讚女兒卻不會。那拉淑嫻笑著附和道:“我也想要個閨女,偏生一直不曾如願。倒是我娘家小侄女,當初幾乎是我照看著長大的,幾個侄子都比不了她。”


    又有丫鬟入內來報,說是迎姐兒過來了。不多會兒,奶娘便吃力的抱著迎姐兒走進了暖閣裏。


    跟已經逐漸長開,顯露出小美人胚子樣兒的元姐兒不同,才八個多月大迎姐兒隻能稱得上可愛二字。說起來,迎姐兒倒是有一身白皙細嫩的皮膚,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又因著她整個人呈現肉球型,雖乍一看有些令人意外,看久了倒還真的挺讓人稀罕的。


    至少,那拉淑嫻就挺稀罕的。


    因著迎姐兒太胖也太重了,奶娘不敢直接將迎姐兒交給那拉淑嫻,隻將她放在暖炕上,任由那拉淑嫻逗弄。


    不知曉是不是小胖子脾氣都好,那拉淑嫻也算是極有育兒心得之人,可她卻記得自己帶過的每一個孩子都不好伺候。哪怕這一世十二是帶著記憶過來的,可性子早已養成的十二,豈止不好伺候,簡直就是滿滿的心機,動不動就使陰招兒坑人。那拉淑嫻本人雖不曾中招,可璉哥兒卻不止一次的被十二坑了。再如璉哥兒,小時候簡直難養到了極點,性子急脾氣衝,一個不好就胡亂的使性子發脾氣,差不多到了四歲以後,才慢慢的懂事起來。


    可迎姐兒卻是太乖了。


    “弟妹,迎姐兒太有意思了,我同她也不熟,她倒是半點兒不認生,任我抱不說,竟還主動跟我親近起來。我都想把她抱回去養了。”


    “她打小就這樣,不認人,隻要不凶她,她跟誰都親近。”王夫人說著說著,似乎覺得這話不太好,又改口道,“不過,說來也是奇了,迎姐兒雖不認人,卻也很少主動往人懷裏擠的。迎丫頭,來我這兒。”


    迎姐兒聽著聲兒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曉看清楚了沒有,很快就回過頭,依舊往那拉淑嫻懷裏鑽,還笑嗬嗬的傻樂著。


    “喲,還真是同我有緣。瞧著她這樣,我倒是想我家琮兒了,不過,我卻是知曉那臭小子定不會惦記我。”那拉淑嫻抱著迎姐兒,歡喜的不舍得撒手。


    王夫人也攬著元姐兒,對於迎姐兒不理會自己絲毫不覺生氣,還輕聲讓元姐兒拿點心喂妹妹。又聽了那拉淑嫻這話,便笑道:“大嫂若真喜歡,抱回去養兩日也成呢。左右我瞧著老太太的病就快好了,前個兒還跟我提了兩個丫頭。大嫂抱去養兩日,回頭直接幫我送到榮慶堂便是了。”


    “你舍得?”


    “這有甚麽不舍得的?要是大嫂真歡喜,索性把元姐兒也一同抱去養唄,我還省心了呢!”王夫人笑臉盈盈,半點兒看不出異常來。


    那拉淑嫻思量了一番,旋即搖頭歎息道:“我還真的歡喜,可我從未養過閨女,就怕養不好。”


    “有奶娘和丫鬟在,怕甚麽?我家元姐兒倒是有些挑食,可迎姐兒好養得很。再說了,真要是給養瘦了,我反而高興呢。雖說小孩子家家的,白白胖胖可愛得緊,可迎姐兒實在是太胖了,要是能清減些,我還要給大嫂送份大禮呢!”


    “弟妹都這麽說了,我索性抱回去養兩日。要是迎丫頭有甚麽不適應的,我還給你送來。”


    “成,怎樣都成!”


    就這般,那拉淑嫻同賈赦一道兒去了梨香院一趟,倒是將人家閨女給拐了過來。這丫鬟婆子倒也罷了,等賈赦出了東耳房一看這架勢,登時笑得險些差了氣,連聲道,聽說過有拿吃拿喝拿盤纏的,卻從未見過有將人家閨女給順道兒捎了去的。


    話雖如此,等迎姐兒到了榮禧堂後,賈赦倒是比那拉淑嫻更愛得很。因著如今也沒甚麽事兒要做,賈赦又不願意去前院書房跟著先生做學問,因而他每日裏都清閑得很,隻一個勁兒的逗弄迎姐兒。偏那孩子生的白胖可愛,又能吃又能睡,還是個天生的好脾氣,無論怎麽逗弄都不哭,喜得賈赦隻道索性討了過來當閨女得了。


    當然,這事兒沒讓賈政知曉,要不然即便賈政並不缺閨女,也一定會跟賈赦幹一架的,畢竟沒人會無緣無故的把閨女送人玩的。


    說是要過來玩兩日,不過王夫人沒派人來催要,那拉淑嫻自然也不會主動將迎姐兒送回去。而賈母那頭,病情倒是略好轉了些,卻尚不曾有精力帶孩子。當下,那拉淑嫻索性就將迎姐兒賴著不還了,還命人給她置辦了好些粉嫩可愛的小衣裳,並一些形態各異的漂亮布偶,一有空就跟賈赦一起打扮迎姐兒。


    當十二回到久違的家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俊爹美娘外加一個大肉團子,真的是溫馨幸福的一家三口。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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