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就照您方才所說的那般做罷,我和二弟三弟都會全力支持!”


    “對,比起小妹的終身幸福,我們的前程又算得了甚麽?哼,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榮國府那位賈二老爺淒慘的下場了。”


    “反正我聽你們的。”


    張家前院書房裏,張家老太爺並三位老爺已經商議了小班日了。說起來,也是榮國府倒黴,張家老太爺因著前不久被聖上調任去了上書房教導皇子皇孫們,因而他素日裏都是待在宮中的,每隔五日才回家一趟。不巧的是,今個兒便是他歸家之日。


    至於張家三位老爺,原都有各自的職責,不過因著昨個兒那拉淑嫻被賈母趕出榮國府一事,他們仨有誌一同的命人去各自上峰處請了假。


    簡而言之一句話,張家父子四人是鐵了心要折騰死榮國府。


    這檔口,下人忽的來報,榮國府大老爺賈赦來訪。


    “嗬,嗬嗬……”張家老太爺撫著花白的胡須笑而不語,坐在他下首的三位老爺則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淡定的捧著茶盞開始品茶。倘若賈赦是昨個兒晚間來拜訪張家的,甭管張家諸人有多麽的氣憤,都還是會略給幾分薄麵的。可惜呀可惜,機會不等人,如今說甚麽都遲了,尤其今個兒做主的是張家老太爺,而這位卻是對兒子極為嚴格,對唯一的閨女擱在心尖尖上疼愛的。


    很快,下人從書房離開,依著張家老太爺的吩咐,將賈赦從側門迎進了府內,並將他引到了前廳裏落座。


    及至被引到了前廳裏,賈赦依然沒察覺到任何異常,心下還道張家不愧是詩書傳家,哪裏像王家,他去了不下十趟,也就是今個兒早間他豁出去拖著賈政一道兒丟臉時,才被勉強迎進了門。看來,自己比賈政幸運的太多了。這般想著,賈赦美滋滋的坐在了前廳下方左側頭一個位置上,還特地整了整衣衫,拿出小時候被賈代善抽過的禮儀,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卻說賈赦到張家時,已是臨近晌午時分,他原以為張家諸人很快就會出麵,哪怕略慢一些,最多兩刻鍾應該就能出來個人了罷?可惜,半個時辰過去了,看外頭的天色,已是正午時分了,然而前廳裏依然唯獨隻有他一人。賈赦又想,許是今個兒並非休沐日?若是那樣的話,隻怕張家男丁們要到傍晚時分才能歸家,可女眷們呢?就算前廳不太適合女眷前往,也該派個嬤嬤之類的同他打個招呼罷?再不然,倒是來壺茶水來碟點心呢!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賈赦從最開始的正襟危坐,到後來的頹廢癱坐,再到不耐煩的起身四下走動,之後又跑到外頭廊下左右張望試圖尋個丫鬟小廝之類的,等他發現整個前院都空無一人後,更是頂著正午的大太陽茫然的抬頭望天,直到被曬得暈暈乎乎不得已再度回到了前廳了。


    等等,難道這就是張家的報複?!


    賈赦欲哭無淚,倘若時間回到昨個兒晚上,他一定要好好睡一覺,再美美的飽餐一頓,養足了精氣神再來張家接媳婦兒和兒子。想法很美好,可惜現實卻是,他昨個兒午膳就沒吃好,晚膳壓根沒吃,今個兒早膳和午膳同樣沒吃,更要緊的是,他昨個兒在床榻上枯坐了一夜,簡直就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還大清早的就跑了大半個京城……


    “有人嗎?倒是出來個人呢!”


    在真誠的呼喚了半刻鍾後,賈赦啞著嗓子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垂頭喪氣的趴在了身側的小幾上。雖說他沒甚麽讀書天賦,可他又不是真傻子,就算先前僅僅是猜測,到了這會兒他也算是確定了。這一定是張家的報複,唯一還不曾確定的是,這報複到底是來自於張家的哪一位,不過賈赦可以發誓,絕對不是他媳婦兒想出來的!他那個傻乎乎的媳婦兒,被趕出榮國府時還生怕他會擔心,又怎麽舍得折騰他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賈赦索性開始思索是張家哪個混賬居然敢給他使絆子。這張家老太爺和老太太是不用考慮了,這二位都是一等一的好人,鐵定不可能;張家大老爺為人穩重,行事光明磊落,就算真要對付他,那也絕對是明著來的;張家二老爺脾氣略暴了些,是書香世家裏頭難得的直脾氣,若是他想要報複的話,隻怕很有可能直接一拳揍過來;張家三老爺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張家三位太太,還有哥兒姐兒……


    忽的,賈赦狠狠的一拍大腿,隨後疼得倒抽涼氣,又是懊惱又是無奈的道:“我想這些作甚?就算猜到了是誰幹的,又能怎樣?嘶。”


    可不是?這張家又不是榮國府,憑良心說,他要是真的豁出去了,榮國府裏就沒人治得了他。可擱在張家完全沒用,就算吃了大虧,他也隻能和著眼淚含笑咽下去。


    為了他的媳婦兒和兒子啊,等罷!


    於是,這一等,就從晌午前等到了日落西山。賈赦盤算著,就算今個兒並非休沐日,到了這會兒,他們也該回府了,哪怕想要教訓他,總得露麵了罷?


    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賈赦表示,別吊著他了,要死也來個痛快啊!


    賈赦並不知曉,其實張家的人全部都在府內。張家父子四人一直都待在離賈赦隔壁院子的書房裏,張家女眷則全部聚集到了老太太所居的福瑞齋裏,當然也包括那拉淑嫻本人。至於幾個孩子們,則是由小鈴鐺帶著,姐弟四人在園子裏瘋玩了一整日。


    而其實就在晌午過後不久,張家父子四人就已經將最終的法子定了下來,且連折子都寫好了。等賈赦又餓又渴又累,恨不得以頭搶地之時,他們父子卻是陸續出了門,將一切都安排妥當,隻等明個兒徹底引爆。


    終於,在掌燈時分,張家派了人來前廳。


    “姑老爺。”


    “咋?咋!!”賈赦原本是極沒形象的癱坐在椅子上,半個身子還趴在身側的小幾上,冷不丁的聽到響聲,整個人原地竄了起來。等看清楚來的隻是個小廝模樣的人,登時有氣無力的道,“他們還不等見我嗎?”


    小廝聞言笑了笑,向賈赦作揖道:“姑老爺,咱們家老太爺說,今個兒時辰也不早了,要不姑老爺您還是明個兒趕早?”


    賈赦幽幽的看過去,半響都沒吭聲。他當然知曉來傳話的小廝是無辜的,沒的將一肚子氣發在人家身上,可他覺得自己更無辜,明明是他親娘他親弟造的孽,怎麽就讓他來還呢?旁的不說……


    “給我點兒飯吃罷,我快不行了。”賈赦何止餓的前胸貼後背,他這會兒覺得他都能把自己整個吞下去了。不過,饒是如此,在看到跟前那小廝一臉活見鬼的神情,他還是覺得很丟人。想他堂堂榮國府的大老爺,還是世襲的一等將軍,結果淪落到來老丈人家裏討飯吃的地步,何止一個慘字了得?到了如今,他也隻能自我安慰,好歹也沒丟臉到旁人家,畢竟老丈人也不是外人。


    “呃,姑老爺您稍等片刻。”再怎麽活見鬼,小廝仍不能將賈赦直接轟出去,尤其是人家提的要求那麽的恰當外加無奈,因而他隻能抱著更無奈的心情去後頭回話了。


    ……求問姑老爺上門討飯吃,該不該給?該怎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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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身處後院的容嬤嬤也攤上大事兒了,看著眼前抱著自己大腿嚎啕大哭的大人孩子,饒是她自認為經曆了風風雨雨,練就了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能耐,依然懵圈了。


    “娘啊!”


    “婆啊!”


    “奶啊!”


    容嬤嬤的麵上一片空白,偏偏她的腦子裏一片清明,那些個屬於原主張嬤嬤的記憶紛至遝來。


    原主張嬤嬤原是張家的家生丫頭,她的長輩伺候了張家數代,而她才剛十歲就被送到了當時的張家老太太跟前,也就是淑嫻的祖母。甭管是在哪個府裏,老太太的身份地位都是最高的那個,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自不是一般的家生丫頭。而張嬤嬤也是因著她的父兄皆乃府中得力的管家或者管事,這才得以被送到老太太跟前。接下來的生活就像所有好命的丫鬟一般無二,她從最先的三等丫鬟,升到了二等,再是一等,最後由老太太做主,嫁給了府中一位格外受主子信任的大管家。


    到了這裏,生活一直都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張嬤嬤嫁人後不久就有了身孕,次年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而在這之後,她也因著性子穩重,被撥到了當時年僅三歲的張家三哥兒跟前。巧合的是,她懷孕數月之時,當時張家太太,也就是淑嫻之母也懷了身孕。等她生下兒子坐完了月子後,張氏淑嫻也就誕生了。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即便早在數月前張家就給即將誕生的孩子備下了兩個奶娘,可不知怎的,奶娘一個接著一個出事,臨時尋不到人,加上當時姐兒挑嘴,日日啼哭,她索性跟太太求了恩典,從三哥兒處調到了姐兒處。


    這一調,就是二十來年,她再也不曾離開過這個姐兒。直到那個冬日,張氏淑嫻在榮國府東院裏消香玉隕,她也就跟著去了。


    “娘啊!兒子盼了三年,總算是見到娘了!娘,這是您孫子,您隻在三年前看過一眼的大孫子啊!娘啊!兒子可惦記您老人家了!”


    容嬤嬤:……嚇死老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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