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曉是憋了太久,還是王夫人鐵了心要給那拉淑嫻添堵,打從這開始,話題整個兒就不受控製的撒丫子狂奔而去。


    那拉淑嫻道:“這武將自是很能耐的,可如今天下太平,倒是文官更能為聖上效忠了。”


    王夫人瞬間接口:“話可不能說的那般絕對,哪怕如今這世道太平,可邊疆卻時不時的傳來戰況。想當年我爹呀,也是去過邊疆的,往往一場交鋒下來,成千上萬具屍首堆在城門口,太可怕了!還有還有……”


    那拉淑嫻耐著性子等王夫人說完可怕的邊疆戰役,又道:“說到底如今乃是太平盛世,就說咱們府上,原也是武將出身,老太爺卻是希望子孫考科舉走仕途。”


    王夫人麻溜的接過話頭:“考科舉自是好的,不過這家風卻不能忘卻。像我娘家,也給我侄子仁哥兒請了先生為他啟蒙,隻盼著他能成為一個文武雙全的,到時候……”


    那拉淑嫻再接再厲,隻當沒聽到王夫人這話,咬牙向張家太太們道:“說起侄子,二嫂你家彬哥兒可啟蒙了?請的是哪位先生?”


    “說到啟蒙,我家珠哥兒今年也要開始啟蒙了,我就想著,到時候隻學了我娘家教養孩子的法子,將他培養成文武雙全頂天立地的男兒。”不等張家二太太開口,王夫人直接搶過話頭,不單如此,她還暗暗挑釁的瞪了那拉淑嫻一眼。


    那拉淑嫻麵無表情的回看了王夫人一眼,終於死心了。


    鬧到這地步,那拉淑嫻已經大略的猜到了王夫人的心態,無非就是覺得老王家並不比張家差,當然這也的確是事實,可你就算要挑釁,也找個好時候罷?那拉淑嫻默默的側過臉,這叫甚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哪怕前世她經曆過殘酷的宮鬥,遇到像王夫人這種蠢貨,還是打從心底裏升起一種無力感。


    有同樣感覺的除了那拉淑嫻外,自然還有張家三位太太。


    張家大太太拿手拍了拍那拉淑嫻的手背,安慰道:“不礙事兒的,回頭我會幫你解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夫人跟那拉淑嫻不對付,自不會因著王夫人的失禮怪罪到她頭上。一旁的張家二太太抿嘴笑著,伸手捅了捅張家三太太,狀似無意的說道:“三弟妹可是掛念著棟哥兒?說來也是委屈,要是進京路上不曾遇到那些個沒眼力勁兒的莽夫,我家彬哥兒和你家棟哥兒就不會受驚了,唉。”


    莫名其妙,這場原本為賈政尋名師的宴請,就變成了各聊各的。那拉淑嫻沒法責怪娘家嫂嫂,隻得將一切都算在了王夫人頭上,並且頭一次覺得,有些蠢貨比令貴妃那心眼子比篩子還多的包衣奴才更氣人。


    不過,氣人歸氣人,這種蠢貨要收拾起來倒也不難。


    待親自送娘家人出了二門,那拉淑嫻憋著一肚子氣來到了榮慶堂裏。賈母早已等在了正廳裏,不過王夫人並不在,想來應當是回榮禧堂了。


    “淑嫻,你娘家嫂子們是如何說的?你娘倒是同我說,張家同很多當代名家都有來往,我看這事兒準成。”賈母隻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了,她開頭那句也是隨口問問的,實則早在心裏打定了主意,這讓張家為賈政尋名師一事,定不會出差錯的。


    那拉淑嫻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低垂著頭並不言語。


    賈母登時心頭一緊,顰眉道:“淑嫻,怎的了?難不成……”


    “嫂子們說,家裏人好幾年不曾回京了,待將宅子收拾好,安頓妥當了,再提請先生一事。”那拉淑嫻微微歎了一口氣,麵上閃過一絲愁容,欲言又止的道,“這先前還說的好好的,同我最要好的大嫂曾偷偷的告訴我,說大哥已經寫好了帖子,隻等投過去了,偏……”


    “有甚麽問題你倒是說呀!”賈母急得不得了,忙不迭的催促著。


    “說起來也是湊巧,算是咱們府上運氣不好罷。我聽嫂子們說,進京路上遇到了一夥沒眼色的莽夫,起了點兒口角,也累得兩個小哥兒受了驚。原已經忘卻了,偏弟妹一個勁兒的猛誇王家出悍將,還扯到了邊疆戰役,甚麽一場交鋒下來屍橫遍野……”那拉淑嫻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極為勉強的道,“老太太,這事兒我真沒轍兒了,我娘家嫂子們離開前,臉色都是煞白煞白的。”


    賈母此刻的臉色是黝黑黝黑的。


    半響,賈母才擺了擺手,示意那拉淑嫻先退下罷。


    那拉淑嫻也不矯情,直接告退回了東院。也是回到了東院裏,才聽說賈赦有些喝多了,忙急急的去看他。誰知到了內室卻看到賈赦一臉精神奕奕的喝著茶,哪兒有半分酒醉的模樣?當下,那拉淑嫻奇道:“也沒不讓老爺您喝酒,怎的裝醉?還是方才醉了,這會子又醒了?”


    “當然是裝醉,老爺我可是千杯不醉!”賈赦嘚瑟的顯擺著一個人將一桌人撂倒的經曆。這今個兒張家全家都來拜訪了,賈赦卻是將所有張家男丁並賈政全部喝倒,可等他發覺整桌就自己一個人清醒時,當下暗叫不妙,趕緊也跟著裝醉,免得回頭平白被賈母罵一頓。不過,裝醉這事兒他卻沒打算瞞著那拉淑嫻,隻笑道,“不怪我,是你爹和你哥哥們酒量太差。”


    “老爺您還記得今個兒宴請所為何事嗎?”那拉淑嫻無奈的問道。


    “記得,不過那有甚麽關係?他賈政都喝倒了,光我記得有甚麽用?再說,這不是還有你嗎?左右你娘家原就不會拒絕,你把事兒跟你娘家嫂子們說上一遍,這事兒不就成了?”賈赦滿不在乎的說道,忽的抬頭一看,卻看到那拉淑嫻一臉的苦相,登時遲疑了,“出甚麽事兒?”


    倆口子原就不該有所隱瞞,那拉淑嫻是決定除了穿越一事絕不說外,旁的事兒都跟賈赦商議著來,尤其是今個兒這事兒壓根就瞞不住,索性一五一十的全說了。


    賈赦的反應很簡單,雙手胡亂的拍著小幾,仰著頭放聲大笑了足足兩刻鍾,才漸漸平息下來:“哈哈哈哈哈哈,賈政那個蠢貨也有今個兒!他以為他自個兒很能耐,卻不知他媳婦兒更能耐!好,幹得好,太好了,回頭就叫他媳婦兒回娘家讓王子騰幫忙給賈政尋個當代名家!哈哈哈!”


    那拉淑嫻斜眼看著他,等他笑夠了,才提醒道:“老爺,咱們原先的想法是,給政二老爺尋幾個名師,逼著他日日進學,好讓老太太早日知曉政二老爺有多麽的‘博學多才’。可如今,該如何是好?”說實話,要不是知曉王夫人愚蠢透頂,那拉淑嫻還真懷疑對方是不是知曉了她的目的,故意來搞破壞的。


    “急甚麽?這事兒原就不該由咱們來急,你放心罷,我保證等賈政酒醒以後,會急得去上吊!”


    賈政會不會急得去上吊尚不得而知,隻這會兒,賈母卻是又氣又急,因著聽下人說賈政酒醉未醒,而王夫人則在旁伺候時,立刻命人將王夫人喚到榮慶堂裏。等王夫人來了,賈母卻並不曾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張嘴便是一通責罵。


    “王氏!你平日裏同赦兒媳婦兒不對付也就罷了,你們原就是妯娌,我也沒的要求你們跟親姐妹似的要好,可今個兒是甚麽日子?咱們府上好不容易將張家人請了過來,為的還不是能給政兒尋幾位名師?你看看你,你做了甚麽?沒法子幫襯政兒,我不怪你,左右當初說親之前我就知曉你娘家是一門武將。可就算幫不上忙,你也不能拖後腿瞎攪合罷?事關政兒的前程,你你你……你既然這般能耐,回頭你就去求你娘家人幫忙,給政兒將閑鶴先生他們請來!!”


    王夫人傻眼了,幾次想說些甚麽,卻插不了話,等好不容易賈母止了話頭,她忙忙的辯解道:“母親息怒,我並不曾給張家人沒臉,也不曾給咱們榮國府丟臉。今個兒我同張家太太們聊得極好,並不曾有任何不愉快。”


    賈母冷哼一聲:“聊得很好?那你倒是說說你們聊了甚麽?”


    “這……”王夫人遲疑了一瞬,她隻是不想讓自己娘家被比下去,這才吹捧了幾句,可親近人家宴請之時,互相吹捧乃是尋常事兒,原就沒甚麽大不了的。這般想著,王夫人終於有了底氣,自信滿滿的將事兒緩緩道來。當然,說的事兒跟真實發生的事兒自然是有差異的,其差異主要在於,王夫人單方麵的描繪了一副和樂融融的美好畫麵,對於交談的話題,她倒是不曾有隱瞞,頂多略修飾了一番而已。


    “你,給我出去!”


    被緊急喚來,又被怒斥離去,王夫人麵皮上一陣陣發燙,尤其賈母斥責她時,並不曾屏退左右,更是讓她覺得無比難堪。思來想去,她隻覺得責任在於那拉淑嫻,定是張家原就不想幫忙,又好麵子,這才借題發作。這般想著,王夫人索性回了榮禧堂,候在賈政跟前,隻等著賈政酒醒後,第一時間告訴他張家的險惡用心。


    次日一早,賈政怒氣衝衝的來東院尋賈赦。


    “大哥!我自問並不曾得罪於你,你又何苦這般作踐我?先前,是母親托大嫂尋娘家人幫忙請名師,並非我執意要求。若是大嫂不願意,或者大哥你心存顧忌,完全可以拒絕此事,我必不會怪你一句。可為何,你偏要先給我希望,又故意找茬回了這事兒,你這不是作踐人又是甚麽?太過分了!”


    賈赦木然的望著賈政,片刻後,想正堂裏喚了一聲:“淑嫻,今個兒我同你一道兒去老太太那兒。”


    那拉淑嫻早已聽得了外頭的動靜,一麵答應著一麵往院子裏來,見了賈政隻淡淡點了點頭,便落後一步跟在了賈赦身畔。


    見狀,賈赦挑釁的看了賈政一眼,冷笑道:“二弟,我不知你是打哪兒聽到的消息,左右咱們一道兒去老太太跟前,把這事兒好生分說分說,看看究竟理在何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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