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善事父母為孝。甭管大哥你是出於何等緣由,將母親氣暈實乃不孝。那可是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將你生下來的母親呢!”


    不得不說,在不同的人眼中,每個人形象都是截然不同的。在賈赦看來,賈母是那般的偏心眼兒,可在賈政看來,賈母極好,實乃天下第一的慈母。


    一聽說賈母暈厥,賈政便立時匆匆趕往榮慶堂,正巧在穿堂裏跟賈赦來了個麵對麵。賈赦自不會任由賈政說教,當下便冷哼一聲:“你不知內裏就別胡亂造謠!”


    “我造謠?”亦如賈赦看不慣賈政的迂腐假正經,賈政也同樣瞧不上整日裏溜貓逗狗不幹正事兒的賈赦。原本就攢了一肚子氣,聽得這話,賈政再也忍不住了,“嗬,那是我造謠你將母親逼死?”


    “放屁!”賈赦怒了,縱然賈母暈厥是事實,可他卻從未真心想要將賈母逼死。這個罪名,他可不願接。


    當下,賈赦便目光森然的瞪向賈政:“敢情咱們這位政二老爺覺得闔府上下隻餘你一個大孝子?你既講究孝道,為何還做出這般違背律法有悖倫常的事兒?若真有本事,你倒是做點明白事別讓府上被人詬病落下把柄!!”


    “說得好聽,我賈政自問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榮國府對不起母親的事兒,你呢?我的好大哥!”


    倆兄弟正鬥雞眼似的互瞪著,忽聽裏頭傳來賈母的喚聲。賈政搶先一步走進了內室,當下便撩起衣裳下擺雙膝著地跪在了賈母的床榻前,未雨先落淚:“母親!”


    這一幕落在後進門的賈赦眼中,隻覺得胃裏一陣陣的泛酸。可偏生,賈母他就吃這一套。


    “政兒,沒事兒的,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撐幾年,你別哭了,真沒事兒。對了,你媳婦兒呢?”賈母一麵安慰著一麵將話題岔開。


    賈政打從入了府門聽了下人回稟後,就一門心思全部擱在賈母身上,隻除了抽空同賈赦吵了一架。至於他家媳婦兒去了何處,他是真一無所知。不過,這卻並不影響他動怒。


    “王氏呢?母親都病倒了,王氏她人去哪兒了?”


    這次卻是冤枉王夫人了,今個兒王夫人受的驚嚇和委屈絕對比賈母更甚,畢竟賈母乃是長輩,賈赦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當麵叫板。可王夫人就不同了,她今個兒光顧著受氣連一句回嘴的話都不曾講。先前她倒也是在賈母床榻前伺候的,可賈赦卻硬是將她轟走了。她本想在外頭候著,可偏這檔口,女兒元春跟前的大丫鬟卻急急的過來報訊,隻說不知怎的元春忽的就燒起來了,王夫人這才匆匆離去。


    可惜對於賈政而言,管你理由滔天,沒在賈母跟前跪著伺候就是不孝。當丫鬟將王夫人喚來後,賈政當著賈母的麵將王夫人噴了個狗血淋頭,哪怕之後王夫人哭著說明了具體緣由,賈政依然怒火衝天。


    “混賬東西!為了個丫頭片子竟連母親的安危都不顧了,這兒女沒了可以再生,母親若出事了,就是拿兒女連你的命一起都賠不了!你給我回去抄寫孝經十遍,跪著抄!”


    王夫人麵色煞白,而賈母卻是連連點頭。倒不是賈母非要同王夫人為難,而是感懷於賈政的這一片孝心。


    偏此時,始終立在一旁沒甚存在感的賈赦卻忽的道:“二弟說的是,孝道這般重要,縱是賠上了妻兒的性命又有何妨?你這般重孝道,想來王氏和珠兒、元姐兒也是如此,我說的可對?”


    理倒是這麽個理,同方才賈政所闡述的觀點也相差無幾,可仔細一琢磨,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呢?


    眾人尚未覺出味兒來,賈母卻已經將枕頭丟了過去。虧得賈母因著年歲長了,慣常用的是填了苦蕎皮、決明子、菊花等藥材的藥枕,就算真丟到賈赦身上也無妨。若是跟一般人似的,用木枕、瓷枕之類的,指不定就該出人命了。


    “你個孽障!竟公然詛咒侄兒侄女,你走!滾出榮慶堂,我不想看到你。還有,別整日裏肖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已經得了爵位,將榮禧堂讓予政兒又如何?還杵著作甚?給我滾出去!”賈母怒不可遏的嗬斥道。


    賈赦慘然一笑,他原就知曉賈母極為偏心,可他卻一直在說服自己,有道是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雖說賈母出身高貴又是超品的國公夫人,可到底仍是個凡夫俗子,疼愛幺兒實乃常情。可直到今個兒,賈赦才明白,這不是偏心,這是沒心!如果說賈政是心頭肉掌中寶,那他就是連根雜草都不如!


    罷了,早看清早了事,往後也無需再為了類似的事兒庸人自擾了。


    雖是這般想著,賈赦卻仍是躬身行禮告退,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躬身時嘴角浮現的那絲譏笑。


    ……


    回到了東院,賈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走進了正房內室,卻見那拉淑嫻已午憩起身,正在小圓桌前端了個小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老爺回來了。”那拉淑嫻放下小盅,笑著起身給賈赦更衣。因著見賈赦雖麵上帶笑,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那拉淑嫻在略遲疑的片刻後,柔聲問道,“老爺可是有心事兒?”


    “淑嫻,為夫沒用,為夫沒能將榮禧堂給你討回來。嗬,母親……我真不明白,明明都是親生兒子,她為何偏心如斯?若非清楚的知曉身世,我還真當自己是抱養來的!”


    “噓,老爺慎言。”那拉淑嫻拿食指放在唇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見賈赦止住了話頭,她才輕笑道,“我當是甚麽大事兒,原來還是那檔子舊事。老爺,無妨的,他願占您就讓他占。隻不過,這世間萬物該誰的就是誰的,縱是旁人花了萬般心思勉強奪去,最終還是會物歸原主。”


    “能嗎?”賈赦怔怔的看著那拉淑嫻,語氣裏頗有些不自信。


    “老爺若是不信,隻等著看罷!”那拉淑嫻笑著拉過賈赦走到了小圓桌前,“今個兒我叫了銀耳蓮子羹,老爺也一道兒嚐嚐罷。”


    若論為母不慈為母不公,哪個能同烏雅氏相提並論?那拉淑嫻出生時,那位早已離世,可這並不妨礙她聽著那位的傳說長大。隻能說,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縱是手頭上握著一副天降的好牌,若仍一意孤行,恐怕遲早遭了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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