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窈迷茫:“不明白什麽?我怎麽沒聽明白父親您這話?”


    事關重大, 王丞相將書房裏伺候著的眾人都攆了出去, 才走到女兒身邊,壓低了聲音,同她道:“阿珝, 你沒看出來嗎?小皇帝他……中意你。”


    ————


    聽到王丞相這句話, 顧舒窈整個人驚呆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父親您這是在誆我罷?!皇帝他喜歡我?怎麽可能!我可是他母後!”


    “你覺得你是他母後, 那他可有叫過你一聲母後?”王丞相無情地拆穿了顧舒窈心理存著的僥幸, “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小皇帝,就是喜歡你!”


    ————


    顧舒窈到底是顧舒窈,她隻愣了一下, 就迅速地接受了王丞相所說的事實,並且就這個事實進行了一係列的關聯想象。


    “所以說, 張繼賢在朝堂上提出讓皇帝大婚, 其實正是攝政王之授意。他們的目的在於挑撥我和皇帝之間的關係,讓我們二人離心, 他們好從中攻破?!”


    顧舒窈冷靜分析道。


    王丞相頷首:“阿珝所言,也正是為父所預測的。”


    “那該如何是好?”


    顧舒窈蹙眉道。


    “此事,皇帝若是能想開, 那自然好處理。可依眼下情形,隻怕他……想不開。”


    王丞相道。


    “想不開也得想開!”顧舒窈咬牙切齒,“我可是他媽!”


    聽到顧舒窈這話,王丞相無奈地瞥了女兒一眼:“你才比人家大上六歲,也好意思自稱是他的母親?!”


    “後媽難道就不是媽?後媽也是媽!”顧舒窈態度強硬地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既然我是他媽,他就不應該肖想我!”


    “那你預備如何?”


    王丞相反問。


    顧舒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籌劃多年的那件事……就提前執行罷!”


    王丞相怔了一怔,然後想明白了顧舒窈話中的那件事是哪件事,不由得嚴肅起來:“阿珝可是認真的?以小皇帝現在的實力……怕是還沒辦法和攝政王相抗衡……”


    “這不是還有父親您嗎?”顧舒窈回答,“再說了,半年前我就不怎麽在朝堂上露麵了。我會的、知道的,也都全教給皇帝了。我在這朝堂上,早就是個可有可無之人,有沒有我,對於皇帝來說,沒什麽差別。”


    “可是……”


    “父親您別擔心了。不知道昨天下午在軍機處,皇帝和攝政王的交鋒您可有所耳聞?麵對咄咄逼人的攝政王,皇帝他並沒有完全落在下風,而是冷靜地應對攝政王的每一條質疑,並對他做出了反擊。皇帝在成長,而且成長的速度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顧舒窈冷靜地給王丞相做著分析。


    “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對我的情愫,反倒成為了他的軟肋。不管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我們的關係都會變成攝政王手上的把柄。與其授人以柄,不如我提早抽身,離開這皇宮,不讓攝政王有可乘之機。而且……”


    說到這兒,顧舒窈的眸色沉了一沉:“而且,皇帝現在隻是一時糊塗,錯把依賴當成喜愛。等我離開了,他沉靜下來,自然就能明白自己的真實心意了。”


    顧舒窈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將王丞相給說服了。


    “那我知道了。”王丞相道,“這回我出去了,就同你哥商量好。過幾日,我們就同你裏應外合,送你離開皇宮。”


    ————


    在穿越到王珝身上之後,顧舒窈不僅考慮了扶持大皇子為帝之事,還考慮了,她如何從皇宮中暗度陳倉,詐死離開的事情。


    這無上的皇權,顧舒窈並不稀罕。


    而且,她此生也想,替王珝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自由的人生。


    ————


    因為偷渡出宮的事情顧舒窈準備了很久了,所以一旦決定執行,那也是非常迅速的。


    確定了離開的時間,顧舒窈反倒生出了些許舍不得來。


    她不是舍不得身為太後所擁有的那些榮華富貴,她舍不得的是,那個她手把手教出來的、在這個世界裏和她最為親近的人。


    劉昕。


    ————


    劉昕察覺到了顧舒窈這些日子來的不對勁。


    但是他也沒說什麽,倒是往坤寧宮這邊走動得勤快了。


    隻一閑下來,劉昕就會往坤寧宮這邊來,陪顧舒窈下下棋、喝喝茶,和她聊一聊一些他們倆之前都很少聊的事情。


    比如顧舒窈喜歡吃什麽、她愛看什麽書、她待字閨中的時候遭遇過什麽有趣的事情……


    林林總總,全都是充滿了煙火氣的事情。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朝政。


    聊的話題變了,顧舒窈這才發現劉昕早就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小小少年了。


    他整個人變得沉穩了許多,不像她初次見他的時候那般容易臉紅了。


    除此之外,他還長高了、有喉結了,也開始變聲了。


    雖然顧舒窈心裏還不太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劉昕,從一個男孩,長成了一個男人。


    一個優秀的、英俊的、手裏握著無上權利的男人。


    以後,誰人會成為他的妻子呢?


    顧舒窈忍不住要去猜想。


    然後,發現自己在猜想的時候,心裏有點兒泛酸。


    ————


    在離開之前,顧舒窈親手給劉昕做了一套全新的中衣。


    穿越到這個時代快三年,每年她都會給劉昕做貼身的衣物。


    前兩年,顧舒窈隻覺得這是她身為母後的義務。可今年,最後一年了,她倒是生出了幾分別樣的情緒來。


    一如往常,劉昕來尋顧舒窈吃晚飯。


    用過了晚膳,顧舒窈命人將她做好的這套中衣拿來,親手交給劉昕:“因為你最近越發長得快了,所以這一套中衣我做得長了些,應該夠你穿這一整年的……”


    說完了衣服的事情,顧舒窈又向劉昕交待起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來:“你到了春天容易生病,記得多穿些,不許因為朱銘提醒你穿衣裳就和他置氣。還有,你秋天容易咳嗽,禦廚做來的冰糖雪梨銀耳羹要記得吃,不能因為嫌它不合胃口太甜就不吃……”


    在顧舒窈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劉昕就站在她跟前,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時不時還乖巧地應上一聲“我知道的”。


    朱銘是個機靈的,看到皇上和太後這副模樣,趕緊把屋裏伺候的人都攆了出去,再次自覺地來到門口,站成了門神。


    ————


    在顧舒窈事無巨細地交待事情的時候,劉昕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顧舒窈微微一怔,話頭卡殼了一下,就聽到劉昕輕輕地叫了她一聲:“阿珝。”


    不是如往常那般叫她“太後”,而是像王丞相那樣,親昵地叫出她的閨名。


    顧舒窈目光一動,抬頭看向劉昕。


    隻見劉昕的一雙眼眸有如濃稠的夜空,墨色沉沉地看著她。


    “阿珝。”劉昕又叫了顧舒窈一聲。比之之前那尚且還帶著三分陌生的叫法,這一聲,更像是他發自內心的呼喚,“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顧舒窈遲疑一下,正要狠下心來拒絕,卻不想劉昕又低聲說了一句:“我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意滿足我嗎?”


    劉昕的話裏滿是委屈,聽得顧舒窈不由得心頭一酸,便鬼使神差一般地答應了他:“好。”


    顧舒窈話音方落,眼前的劉昕就展開雙手,將她整個人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砰——砰砰砰——


    少年的心跳,強健而清晰地,在顧舒窈的耳邊響起。


    跳得那麽快那麽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感覺到劉昕擁抱著自己的雙手有些顫抖,顧舒窈忍不住心兒一軟,抬起手來,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拍著:“沒事的,沒事的。就算我不在了,你一個人,也能好好的。王丞相、陳觀、朱銘……他們都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幫你的。”


    “可是……”劉昕說話的聲音仿佛有些哽咽,“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顧舒窈安慰劉昕的動作頓了一頓。


    “阿珝,你還會回來的,是嗎?”


    劉昕又問。


    顧舒窈很想回答劉昕一聲“是”。


    但是她最後還是忍住了自己這個衝動,笑答:“皇上瞎說什麽呢?哀家是太後,死都要死在這皇宮裏的……哀家還能去哪兒呢?”


    ————


    夜越發地深了。


    縱使心中有百般不舍,但是規矩大過天,劉昕也不得不離開了坤寧宮。


    當天夜裏,坤寧宮就發生了意外。


    太後的寢殿著火,火勢洶湧,宮人們救之不及……太後,被燒死在了寢殿裏。


    太後即薨,皇帝大悲,一連十日不曾上朝。


    後來,是王丞相說服了皇帝,皇帝這才恢複了正常朝政。


    在朝堂上,有人提出太後之死必有蹊蹺,懇請皇上明察。


    皇上采納了這個意見,命大理寺少卿羅樓領人細查。


    羅樓不查則已,一查,卻發現坤寧宮中的證據處處指向攝政王劉越!


    太後之死,同攝政王脫不了關係!


    經過一番嚴密的舉證,羅少卿在朝堂上公然指證攝政王劉越,聲稱是他殺害了太後!


    天子犯法尚且要與庶民同罪,攝政王殺了人,殺的還是太後,豈能逍遙法外!


    羅少卿等一幹臣子,在朝堂上向皇上力諫,請皇上出麵為太後主持公道,將攝政王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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