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念頭也是一閃而逝,就像他現在已經不再叫“東家”一樣,聽命行事才是屬下的本分。


    又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嚴遠也轉頭忙起了手頭事務。


    果不其然,隻等了不到五天,遠洋船隊就浩浩蕩蕩的歸來了,船隻沒有變少,反倒增加了幾條。


    “這次航程我等遇襲四次,都是在南洋。折損了三條船,也奪回了幾條,好在人手損失不多。不過回程的時候,南洋似乎亂起來了,聽說海峽附近不消停。”此次航行的負責人李來站在伏波麵前,仔細稟報著一路的見聞。


    這些都是第一手資料,伏波聽的認真,也仔細詢問了南洋各國的境況。如今海上還沒有能統治所有航路的勢力,各個小國更是政局複雜,有些連自家門口的海域都控製不住。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海峽附近的戰況,看來長鯨幫的殘餘力量已經開始跟那群西塞人打起來了,這跟她得來的消息也是吻合的。


    嚴遠皺眉道:“幫主,要不要派兵去海峽那邊看看?若是讓番子占了海峽,以後想奪回也沒那麽輕鬆了。”


    海峽的地勢就是易守難攻,一旦被敵人搶占,想要奪回來可沒那麽容易。


    伏波卻搖了搖頭:“不能操之過急,還是先經營好了瓊州,再往南推進。”


    她知道海峽的分量,但是此刻用兵非明智之舉。而且她心中也清楚,就算西塞人占據了海峽,他們可不能無限度的增兵,還是想讓他們和長鯨幫互相消耗,等自家地盤穩固了再來個泰山壓頂為好。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再派些人跟瓊州島民交涉,讓他們多種些甘蔗、花生,等到時機成熟,我還會派人過去建鹽場。”


    開發瓊州也要有個長遠的計劃,最關鍵的還是收攏人心,除了將軍廟外,還需要種植經濟作物,利用開發那邊的土地,等到經濟命脈和赤旗幫緊密相連後,瓊州自然而然也就成為了赤旗幫的一部分,而不會惦記什麽朝廷了。


    輕輕鬆鬆幾句吩咐,就把發展方略安排妥當。也是直到此事,伏波才轉頭看向戰戰兢兢肅立一旁的陸楠。


    沒法帶舞妓樂手,也不能整日飲酒作樂,陸楠這次的遠航也吃了不少苦頭,然而都不如此刻站在這位海上大豪麵前來得心驚膽顫。


    誰能想到,隻是出航了一圈,回來長鯨幫都被人家幹掉了,連瓊州島都開始有條不紊的謀劃,還惦記著打到海峽,這能是一般人幹得出來的嗎?這丫頭簡直比陸儉那小子還要危險,他可不想被對方惦記上。


    畢竟路是他帶的,那路上遇上的海盜,是不是也要算在他頭上呢?況且那些赤旗幫的人學的飛快,一路走下來,該學的都被學去了,卸磨殺驢也不是不可能啊。被那小女子一看,陸楠隻覺腿肚子都打起顫來。


    然而伏波並沒有給他臉色,笑道:“陸管事這次也辛苦了,我讓人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的牽星板,能更精確的測繪海圖,以後遠洋船隊都要配置上,你也得好好督促手下人學起來才是。”


    陸楠是真被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有那個望遠鏡已經夠厲害了,誰能想到牽星板也能改良?可是這話的意思,難不成是以後讓他繼續跑南洋的航路?


    陸楠小心道:“幫主命令,小的自當聽從,隻是家主那邊……”


    他的話還沒說完,伏波就擺了擺手:“陸儉那邊不用操心,我派他去餘杭開辦銀行了,你們都歸屬赤旗幫,以後聽命行事即可。”


    陸楠簡直要瞠目結舌了,他離開的時候,兩人不還是平起平坐的盟友嗎,怎麽轉眼就變成了赤旗幫的下屬?而且他還去了餘杭,難不成連陸氏都給一並折騰了?一想到陸儉那瘋狂的秉性,陸楠隻覺渾身上下都冒寒氣,站都站不直了。


    伏波也沒給他多想的餘地,挑了挑眉:“怎麽,陸管事還有疑慮?”


    “沒有,沒有!”陸楠慌了,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小的全憑幫主吩咐,不敢怠慢!”


    陸儉如何,他現在可管不到了,還是自家的小命要緊。


    伏波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取過賬簿,詢問起了這次的收獲。不管是李來還是陸楠都不敢怠慢,仔仔細細的稟報起來。


    ※


    “遠洋船回來了啊!赤旗幫的遠洋船回來了!”


    這消息簡直就像一道風,吹過了番禺的大街小巷,所有經曆過此前大戰的人都興奮了起來,這船隊可是在長鯨幫來襲之前就出發的,如今也能滿載而歸,不就意味著赤旗幫擁有了兩條通往南洋的航線嗎?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次船隊帶回了不少胡椒,可以進行第一次的期貨兌付了!當初自己選擇投靠赤旗幫,而不是跟著長鯨幫,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而除了胡椒外,大量的香料、象牙、珍珠、寶石、西洋來的擺設和鏡子也都是值得爭搶的目標,聽說手鏡比往年多了三倍有餘呢,可得把握機會,大賺一筆啊。


    除了這些貨物外,舉凡經營絲綢、棉布、瓷器這些大宗貨物的商人,也都興奮了起來,眼瞅著航路打通,可不就是他們銷貨的時候了?這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哪怕沒有船,也能把貨賣給赤旗幫啊。


    也是直到此時,赤旗幫準備建瓷窯的消息傳了出來,也讓一直在東寧忙碌不休的石逸飛吃了一驚,原來瓷窯預備的管事,竟然是他的夫人馮氏!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丹輝!瓷窯的事情你知道嗎?怎麽主事的成了我家夫人?!幫主在哪兒,豈能如此!”


    被意料之外的消息攪得心神不寧,石逸飛在處理完手頭事務後,就直撲東林鎮的議事堂,沒找到伏波,就拽住了田昱,想要問個明白。


    田昱也算心中有點準備的,勸道:“幫主剛從餘杭回來,此刻還在島上,恐怕沒空處理這瑣事。”


    “這怎麽就成瑣事了?”石逸飛都怒了,“那可是我夫人,為何要讓她接手瓷窯?赤旗幫裏就沒有匠人、商賈了,為何要讓個婦道人家但此重任……”


    他的話沒說完,田昱就皺眉道:“石兄慎言,幫主也是個婦道人家。”


    這話讓石逸飛一噎,怒意都有些不連貫了,然而他不肯退讓,執拗道:“我夫人豈能與幫主相較?她就是個內宅婦,出去教教女子也就罷了,哪有執掌工坊的本事?丹輝,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我,想要借此尋我的短處?”


    田昱都無奈了,歎道:“石兄這是哪裏的話,任命是幫主親自下的,瓷窯也是幫中的產業,她豈會意氣用事?”


    竟然是幫主任命的,石逸飛隻覺腦袋都亂了,來了赤旗幫這麽久,他也算見識到了伏波的本領和手腕,若說她是個不明事理,魯莽草率的,石逸飛自個兒都不信。那為何偏偏要選他家娘子擔任管事,難不成是為了拉攏他?


    田昱一見這家夥的眉頭緊皺的模樣,就知道他又想岔了,忍不住道:“石兄,你也知道幫主用人不拘小節的,若非如此,我這瘸子也不能掌管機要。她一個女子,肯定也是想用些女子的,而且不能隻是做些計算、文書的活計,讓尊夫人掌事,必然也是經過思量的。”


    “什麽思量?難不成為了她的大業,就能讓我家娘子拋頭露麵?”石逸飛隻覺心頭憋悶的厲害,甚至都生出了是不是所托非人的惱意。明明說好是教書的,怎麽能臨到頭來變一個差遣,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見他猶自生氣,田昱遲疑了片刻,突然道:“既然如此安排,尊夫人應當也是應承了的,石兄何不先回家問問她的意思?”


    石逸飛一怔,也突然醒悟過來,這樣的大事,他妻子怎會一無所知?可是整日朝夕相對,她卻從未提起過,這是有什麽隱情嗎?


    不再遲疑,石逸飛轉身就往外走去。看著那匆匆背影,田昱又歎了口氣,看來幫主還是想的簡單了,若是因為一個管事的職位就讓石逸飛離心離德,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然而想到那一直孤身立在人前的身影,田昱又當真無從勸誡,隻盼那位馮夫人當真如伏波所料,是一個能任事的良才吧。


    出了政事堂,石逸飛腳步不停,飛一般的趕回家中。事急從權,今天他可沒等到放衙,回來的也比往日要早了不少,然而進門時,妻子仍舊麵上含笑,站在了往日站著的位置,給他遞上了巾帕,關切問道:“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讓石逸飛的呼吸都短短一窒,他的愛妻明明通曉事理,舉止妥帖,怎麽會在這樣的大事上欺瞞自己?


    想到了這裏,石逸飛再也忍耐不住,抓住了妻子的手:“思德,我聽說你要出任瓷窯的管事,可有此事?”


    這出其不意的一問,似乎並沒有讓馮菁菁緊張,隻是頷首:“是有此事,我也接下了這差事。”


    “荒唐!”石逸飛臉上都變了色,“這等要事,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二?”


    馮菁菁看著丈夫又是焦急,又是心痛的神情,低聲道:“因為我怕你說我‘荒唐’,說我不該如此。”


    短短兩句,讓石逸飛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剛剛出口的,不正是對方顧慮的嗎?可是這也不該啊,這可是瓷窯的管事,哪能隨隨便便就接在手裏,萬一被人蒙蔽,砸了差事,她要如何自處?


    握著那隻手的力道不由自主大了幾分,石逸飛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這可是赤旗幫的產業,所產的瓷器都要外銷,一年下來涉及銀錢無數,若是一個不好,可就會壞了大事。你連出門教書也不過是月餘的工夫,哪有本事擔此重任?”


    “這些天我已經見過了瓷窯的大匠,了解過製瓷的工序,去市麵上看過各家的瓷器,也跟幫主商量了許久。”馮菁菁忍著手上的痛楚,輕輕回握住了丈夫的手,“我比旁人更知道茲事體大,也有心想要做好它。”


    麵前的女子神情堅定,語聲也未見任何退縮,就這麽據理力爭的與自己交談,這是石逸飛未曾見過的模樣,也讓他整個人都錯亂了起來。她難不成是被幫主灌了什麽迷魂湯嗎?這樣大的事情,是想做好就能做好的?


    然而不等他再開口,馮菁菁已經開口道:“我知你心中顧慮,可是我在閨中時,學的本就是主持中饋。如何與妯娌相處,如何管理家中財務,如何在人情往來中不失體麵,甚至連那些夫人之間的交際,也都細細學過的。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用武之地。”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輕輕的笑了:“我知道你不願接觸那些官場往來,也知道正人君子有多難得,那我就不去做,不叫你為難,隻顧著家中即可。然而赤旗幫與官場不同,幫主也與你那些上官不同,她想做些什麽,而我恰巧能做,能給你一些助力,那為何不做?”


    聽著妻子懇切的聲音,石逸飛的心似乎都揪了起來:“思德,你不必為我如此的……”


    誰料馮菁菁卻搖了搖頭:“是妾失了德行,想要試上一試。”


    這一聲“失德”,讓石逸飛都生出了茫然,然而下一刻,他覺出了手背上的濕粘,妻子的掌心不知何時滲出了汗水,可依舊握著他的手,滿含期盼,也帶著絲絲懇求。


    他該放她去試試嗎?哪怕那些汙糟會傷了她,會讓她為難,讓她再也不像以往的自己?


    沉默良久,石逸飛拉著妻子的手,走到了桌前,緩緩坐了下來:“你為何會答應伏幫主?這瓷窯難不成必須女子主事嗎?”


    被拉著一同坐下,雖然挨得很近,馮菁菁也坐直了身體,認真答道:“這瓷窯最重的就是推陳出新,捏瓷胎,畫紋樣才是關鍵,幫主想招一批女子,用更勝刺繡的精細來燒瓷,務必做出旁人難見的精品。”


    石逸飛一怔:“瓷窯裏不止你一個女子?”


    馮菁菁頷首:“不止,正因為會有其他女子,幫主才想選我做管事。”


    這理由可說服不了他,石逸飛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用女工就必須女子管事嗎?織坊現在還是男子管事呢。”


    “並非必須,隻是女子更好,否則在瓷窯那樣的地方,怕是呆不下去。”馮菁菁答的依舊坦然。


    石逸飛一下就想到了燒窯時的環境,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自己吞了回去。燒窯又如何,赤旗幫裏還有女兵呢,聽說東寧三家也是幫主一手帶出來的兵,她豈會在乎這些?


    而妻子過去,至少是管事的,不必一直呆在窯場……石逸飛的思緒飄了一下,又飛快轉回:“饒是如此,這也是一坊的管事,是不知多少人覬覦的高位。你可想過,若是你一個女子擔此重任,會有多少人輕視嫉妒,給你設下絆子,甚至害你聲名?”


    這也是石逸飛最不願看到的,是他不願讓妻子貿然接下差事的根本,她從沒經曆過這些,哪知外麵的險惡?


    誰料馮菁菁隻是笑了笑:“這裏是赤旗幫,我是幫主任命的管事,自然會有人想要尋我的錯處,可也得顧忌幫主。隻是就事論事,我就不怕旁人的非議。”


    這還真是一針見血,的確會有人暗中使絆子,但是身處赤旗幫,做得太過也被會視作挑釁幫主的權威。伏波可不是個尋常女子,那是能掌控南海,殺伐果斷的一方大豪,誅殺異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說不定這安排本事就是為了釣出心存不軌之人,那些聰明人會想不到嗎?


    一想到這裏,石逸飛反倒緊張起來:“說不好幫主就是想用你來肅清宵小,若是卷入其中,恐怕對你不利……”


    馮菁菁看著緊張起來的丈夫,突然道:“夫君可曾想過,女子在家中也會有性命之憂?”


    “啊?”石逸飛一臉的茫然,根本不知這話是什麽意思。


    馮菁菁隻是自顧自的說道:“嫁作人婦,就要看夫婿的眼色行事,要侍奉婆母,照料妯娌,說不定還要跟妾室妓子爭寵。夫君自是良人,卻也有所托非人的,被婆母虐待,被妾婢陰害,甚至生出孩兒都無法護其周全,偏偏身處後宅,插翅難逃,心中鬱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磋磨而死。人人都道嫁人乃是重活一回,其中凶險,尋常男子哪會知曉?”


    這一番話說的平淡,然而其中隱藏的暗流,讓石逸飛都忍不住睜大了眼。


    馮菁菁卻沒有停下,隻是輕笑一聲:“如此吉凶難料的事情,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認了下來,如今隻是走出家門,做個管事,又有什麽可怕的?幫主她看似肆意妄為,卻是給了女子們一條活路,所以,我知道會麵對什麽,卻也從未怕過。”


    她的眼底已經有了淡淡的細紋,然而如今笑起來,卻顯出了明豔,無遮無攔,讓人心折,也讓石逸飛憶起了這些年相伴的時光。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娶了位慧智蘭心的佳人,也知道她聰穎溫婉,能解自己心中鬱憤,就連遠涉東寧,投靠赤旗幫這樣的大事,也隻是問過一遭,就不再多言,一手拉扯著孩兒跟在了自己身後。而現在,她對他說,想走一條新路,也毫無畏懼,其中震撼,又豈是言語能說明白的?


    也是直到此刻,石逸飛才明白了那句“失德”是因何而來,她如今的所言所行不就是有違婦德,與自己的小字相悖嗎?然而捏著那汗津津的小手,看著那自心底綻出的笑容,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坐了許久,最終,石逸飛開口道:“以後遇上事,可以先與我說說,不必都藏在心底。”


    這話讓馮菁菁心頭忽地一顫,不知怎麽就濕了眼角。她知道枕邊人的德行氣度,也正因此,才敢應下這差事。她也知道勸說他不會容易,悉心準備了說辭,卻沒想到一句肺腑之言,就能讓他應允。這一刻,難掩的羞愧湧上了心頭,她低聲道:“夫君放心,妾必不會給你添亂,不會誤你聲名……”


    石逸飛長歎一聲,把妻子摟進了懷裏:“說什麽渾話,你一個小女子,如何誤我聲名?”


    有些抱怨的語氣,和因為操勞又單薄了幾分的胸膛,讓馮菁菁再也忍耐不住,埋首在他胸前,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嫁的是個良人,是個正人君子,亦是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人,這恐怕不太妥當吧?燒瓷可是要賣力氣的,況且整日跟泥土打混,就沒個幹淨的時候,哪是女子能幹的活兒?”雖說早就知道石檢察的夫人得了這瓷窯管事的位置,但是聽說要挑女子燒瓷,還是讓這些瓷窯大匠們覺得別扭。這一身灰土的活兒,哪是女人能幹的?


    馮菁菁看了那老漢一眼,直接道:“既然同在瓷窯做事,以後就別叫我夫人,直呼管事即刻。至於髒累,更是不用操心,這些女子都是漁家、農家出來的,伺候家中老弱的屎尿都是尋常,整日也燒柴做飯,殺雞宰魚,隻是些瓷泥,已經很幹淨了。”


    這話差點沒把那大匠噎死,瓷泥可是要精磨水洗的,當然比屎尿要幹淨多了,可是話雖如此,讓女子燒瓷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啊,他們教著都覺得別扭。


    “夫……管事,這瓷窯熾熱,窯工們都穿不住衣裳的,若是擠在一起,總是有些不妥吧。”還不死心,那老漢繼續勸道。


    “無妨,以後捏泥胎和上色的作坊會放在一旁,男女都分開做活,真到了上窯的時候,再由爾等把持即可。”馮菁菁頓了頓又道,“這次招女工,為的還是瓷胎精細,你們放心,這些女娃都隻學捏瓷胎,上色描繪的本事,並不管爐溫工藝,而且將來嫁人也不走人,一輩子都在咱們窯上做工,不會把手藝外傳的。”


    瓷窯的手藝,越是精湛就越是藏的嚴實,可若隻是捏個瓷胎,畫個花樣,的確不礙什麽事兒。如此一來,倒也能更精心的教那些學徒本領了。


    有些人生出了意動,馮菁菁立刻加碼:“咱們窯上也會跟繡坊一樣,隻要教出一個堪用的大工,就升一階月薪,若是能出大匠,還有另外賞賜。都是赤旗幫的人,幫主也不會虧待你們的。”


    教了徒弟餓死師傅才是匠人們最擔心的,如今聽馮夫人這麽說,下麵頓時一陣嗡嗡。真如此的話,似乎不用讓那些學徒學個七八年才傳本事了,而且這麽搞,將來瓷窯肯定不是現在的規模啊,這是要跟泉州那些大窯,官窯相較了。


    有了足夠的利益,其他就好說了。馮菁菁安撫了這群匠人,又跟著看了砌好的瓷窯,各個工棚,還過問了夥食,這才轉到了那些女工所在的。


    一群丫頭擠擠挨挨立在棚裏,馮菁菁的目光掃過眾人,這才道:“你們能入選,都是心靈手巧,且肯吃苦的,將來也要長長久久呆在瓷窯,不論婚嫁與否。這是一碗能吃到老的飯,萬萬不可自誤,若是偷奸耍滑的,趁早離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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