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釋道:“畫在紙上可以保存,我不像先生,畫完了就燒掉,我是要將比較好的畫存起來的,畫紙可以用卷軸卷起,也可以掛起來,空間上很好保管。”


    “其次,我有時候不是想立刻就讓畫上的內容顯形,就可以用畫紙先收起來,等必要的時候再使用,會比當場畫省時省力。”


    玉明君聽緣杏說得頭頭是道。


    然後,他又仰首扶額大笑起來。


    玉明君說:“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向我請教畫技,但聽我說過不在紙上畫畫以後,他們中不少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模仿我,也勸其他弟子畫師不再用紙,似乎奉為真理。像你這樣跟我證明一番,然後又用回畫紙的,實在少見。”


    緣杏側頭,似是不解,道:“這也是先生教我的。先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固執己見,那我也不必太過在乎先生的理念,強行改變自己去適應。我與先生性格、天賦皆不相同,畫法有不一樣,當然也是正常的。”


    玉明君聞言,笑得愈發快意,幾乎拍起了桌子。


    玉明君道:“有趣,著實有趣!日後你與……若是將來你再見了他父母……有意思,真有意思……”


    緣杏不太明白玉明君為什麽笑得這般開心。


    不過玉明君瘋瘋癲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也沒有太在意。


    緣杏依舊顧著自己畫畫、照顧小畫音樹。


    她自認自己這兩年過得充實,但看著小畫音樹日漸長大,她有時還是會睹物思人。


    羽師兄……不知如今在何處呢?


    羽師兄,偶爾會想起她嗎?


    這樣想想,緣杏便會有些心亂。


    *


    緣杏日複一日等著羽師兄回來的消息。


    不久,緣杏與師兄跟著北天君學習術法。


    這日修煉結束,也挨完了今日份的打,北天君滿意地拂了拂袖,將戒尺交給柳葉收好,真要離開,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口道:“對了,昨日有信到了,羽說他過幾日就會回來。”


    “……!”


    緣杏跪坐在道室內,先是一驚,接著,杏眸便亮了。


    可心底裏又不可置信。


    她日日盼著羽師兄回來,可公子羽真要回來了,緣杏反而覺得不真實起來。


    第四十七章


    羽師兄, 兩年不見,不知師兄已經成什麽模樣了。


    緣杏如今已經十五,快滿十六,師兄比她大四歲, 現在應該已經十九歲了。


    想到這裏, 緣杏惴惴不安。


    則顯而易見地迫切驚喜:“大師兄要回來了?!當真!”


    比緣杏稍大, 十六歲的年紀意氣風發。


    他依舊留著小辮子, 將北天宮的弟子服穿得鬆鬆垮垮,被師父打了也不覺得疼,當時齜牙咧嘴,過一小會兒就活蹦亂跳。


    得意道:“太好了!這下可算有人和我較量了。水師弟太弱了,根本不夠和我練。他當初學什麽醫啊, 搞得現在每天埋在藥房裏, 一身草藥味兒, 還手無縛雞之力的。”


    北天君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還說呢,上回你就這麽嘲笑水兒, 結果被他一根毒針紮在手背上,腫了半個月的事, 忘了?”


    “說起這個, 小師弟他不是學醫的嗎,為什麽會使毒針?!”


    “醫毒不分家, 他要學醫理, 自然得會用毒。”


    “算了,反正那時我們兩個都挨了戒尺, 水師弟挨得比我多三倍,他的手也腫得不得了。”


    北天君悠哉地捏了捏垂在胸前的長發, 倒有些懷念惋惜地說:“不過那個時候,打你手心,倒是別有一番手感。”


    :“???”


    緣杏在旁邊聽得哭笑不得。


    師兄與水師弟他們兩個,平日裏吵吵鬧鬧的,互相使絆子,但難得兩個人都不怎麽往心裏去,前頭還吵著,後頭又勾肩搭背地好了。


    隻是可惜,北天宮裏,之前終究少了大師兄。


    “另外,還有一事。”


    北天君說完,轉而又道。


    他美眸流轉,在如今已有些大人樣子的和緣杏兩人身上掠過。


    師父道:“我考慮了一番,你們幾個,如今都有些大了,也學了些本事。便是最小的水兒,今年也有十四歲了。今年,等羽兒回來以後,便讓他領著你們,去參加仙中弟子的修煉大會吧。”


    “……!”


    “修煉大會,真的?!”


    北天君話音剛落,兩個弟子都有些震動。


    緣杏驚訝地抬起頭,則直接興奮地從蒲團上跳了起來。


    他問:“師父,往年你不都說不讓我們去的嘛,今年怎麽轉性了?”


    北天君道:“往年不讓你們去,是覺得你們沒學會多少功夫,去了也是白去。今年,是覺得你們心性已成,能學得到東西了,況且入北天宮這麽些年,都是清修,你們都沒怎麽出去過,也是是時候該讓你們與其他仙門中的同齡弟子交流交流。”


    在那裏高呼師父萬歲。


    緣杏則聽得出神。


    仙界的弟子大會,每隔幾年就會舉辦一次,時間不定,但通常都在秋季。


    她與師兄、水師弟,的確都沒有參加過,不過緣杏知道,羽師兄是曾參加過的,還拔得了同輩弟子的頭籌,讓她哥哥耿耿於懷好久。


    是在她與師兄進門以後,師父才關緊北天宮大門,減少他們這些弟子與外界接觸的。


    如今何故,師父又打開仙門了呢?


    緣杏偷偷瞄北天君的神情,但北天君安然自若,全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


    茶歇休憩,緣杏與,將師父修煉時提及的事,都告訴了水師弟。


    水師弟剛從醫仙館裏出來,如今是醫修的打扮,雖還是杏黃色的弟子服,卻卷起了衣袖、罩上了袍子。


    十四歲的少年郎,去年開春一個抽條,立即就長得比緣杏高了,但麵容比起師兄師姐,還留著兩分稚氣。


    他對弟子大會似是沒多少興趣,隻在聽聞公子羽要回來的時候,眉峰動了動,然後道――


    “哦。”


    :“你就這麽點反應?!”


    水師弟不以為意:“不然呢?又不是杏師姐久別重歸,我幹嘛要有反應。”


    緣杏原本正發著呆,驟然聽到水師弟提她的名字,才緩緩回過神:“嗯?”


    緣杏沒聽清水師弟說的話。


    水師弟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言道:“師姐,你在畫畫以外的地方,有時候真是遲鈍……”


    緣杏歪了歪頭,不解其意。


    不過,等這日後,她倒是時常去北天宮門口等大師兄。


    師父隻說羽師兄過幾日會回來,卻沒說到底是哪一日,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後天。


    緣杏每日都滿懷期盼,可又不敢將自己小小的期盼表現得太明顯,隻好以畫畫當幌子,每日搬著畫具到仙宮門前去畫畫。


    去了兩三天,來來往往的仙娥仙侍們,就發現了她來得頻繁,有時會笑著與她打招呼道:“杏姑娘,又出來采風了?”


    仙娥仙侍們這話,未必當真是看穿緣杏的小心思,隻是善意地聊幾句,但緣杏每每羞得麵紅耳赤,怕被點破了端倪。


    她白天就過來畫畫,有時候畫得太久,覺得困了,就就地變成小狐狸,團在坐墊上午睡一會兒,等醒來繼續畫,入夜方歸。


    這一日,緣杏畫到申時,有些擋不住睡意,就蜷在坐墊上小睡,迷糊之間,隱約聽到宮門口有動靜。


    她睡眼惺忪地舒展開尾巴,睜開迷離的眼睛,遠遠地,就看到柳葉接了羽師兄回來,羽師兄背著琴匣,正在下仙車。


    緣杏登時來了精神!


    她奮力地開始蹦q,好讓師兄看見她,無意識地拚命搖尾巴,喚道:“羽師兄!”


    公子羽剛剛結束遊曆,從中央天庭回來,周身氣氛,難免比平時陰鬱。


    但他剛一下車,就看到杏師妹化作了狐身,興奮地對著他上下飛竄跳來跳去,像是彈起的白毛球,狐耳豎得老高,還拖著九條毛蓬蓬的尾巴。


    看到這場麵,便是公子羽,也難免忍俊不禁,身上的冷意化了幾分,有了些冰雪消融的暖意。


    他走過去,溫聲喚道:“師妹。”


    緣杏從師兄走到她麵前,便有些愣了。


    方才離得遠看不太清,而公子羽走近,她才發覺,兩年過去,師兄身材頎長,怕是比師父都要高了。


    月出輕雲,流風回雪。


    他舉手投足皆是謙謙君子之態,俊雅不似真人。


    緣杏看得出神,一時都忘了接話。


    公子羽倒是從容,見師妹是隻小九尾狐,仿佛與過去無異,沒有多少緣杏已經長大成人的真實感,反而是自己年長了,於是比起過去,更將緣杏當作是小妹妹,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


    緣杏被摸得弓身眯眼,擺動起尾巴。


    公子羽問:“這段日子我不在師門中,師妹可好?”


    緣杏羞澀地點點頭。


    她什麽都好,就是想師兄。


    公子羽又問:“師弟們呢?他們可好?還有小畫音樹如何了?玉明君……他沒做什麽太出格的事吧?”


    緣杏回答:“師兄和水師弟修煉都進步了許多,小畫音樹也長大多啦!玉明先生和以前是老樣子。對了,師父前些日子還說,今年等羽師兄回來,就可以帶我們去弟子大會了!師兄,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說……”


    緣杏雀躍不已。


    公子羽溫和地望著小師妹,但在聽到她說,北天君同意要帶他們去弟子大會時,還是微微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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