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不容易熟悉了些,可如今百廢俱興不說,王姬的新法一條一條的頒布,大動作一個連著一個,對百姓倒是沒害處,隻是苦了他們。


    如今她同項王說要互換兵馬,好,她一句話說換就換了,可實際又給他們多出多少活?


    上郡的兵馬還好說,一應早就是按照現行的律法理好了的,可楚軍這邊,戶籍登記、軍製改製、糧餉供應一切都得重新統計安排。


    不是說王姬不接手楚軍,這些就不用弄了,隻是會沒那麽著急,而且不會都趕到一處,還要籌備安排項王一路北上的人員和物資供應。


    唉,漢軍那頭剛理完個大概呢。


    蕭何將自己整理好的漢軍資料交給喜,目下青黑的道:“剩下的都是一些繁瑣細節了,等全部做完,再確認一遍,可能還需要兩個月。如今楚軍那邊的事情著急,我明日先帶著人去楚軍那邊定出個章程。”


    喜看著蕭何忙得布滿血絲的雙眼,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一句,“也別太累了,注意休息。”


    蕭何明顯沒聽進去的點了點頭,他如今雖然公務繁重,忙碌得腳不沾地,可是心裏踏實,王姬果真是明主,有王者的胸襟氣魄,竟直接給了他這個降臣左丞相的高位,而且還不是虛職,王姬分派起重活大任來,是半點不打磕巴,她是真的對他的身份出處毫無芥蒂。


    其實在周寧看來,什麽降臣不降臣的,若是計較到這個份上,那現代那些個跳槽的都沒人敢用了。


    雖然君臣關係比雇傭關係複雜得多,但拋開忠心這個現行的道德約束,君臣關係也有它獨到的優勢,那便是這天下隻有她一個老板。


    說起來,周寧能快速的接手漢軍勢力,也與她毫不避諱的任用舊漢大臣有關,舊漢大臣們都踏踏實實的一心為她做事,這馬力全開熟手理起來自然要比生手快得多。


    都不等第二日,辭別了喜,蕭何便帶人馬不停蹄的去了楚軍那處,先知道什麽事找什麽人,明日就不至於太過慌亂。


    蕭何到了楚軍駐紮處,正好和剛要離開的黑碰了個正著,黑坐在馬車內,正大口大口的灌著水。


    政治教育完韓軍,說楚軍,說完楚軍,又要說漢軍,這一段,他的嗓子就沒有能歇氣的時候。


    好不容易在各處都立起了正確的政治觀念,初步完成了思想建設,進入日常化政治教育工作,沒想到楚軍這邊就要有大動作。


    更換直係最高領導不是小事,所以這一段楚軍的思想政治教育要加大加強,把一切可能的動亂扼殺在搖籃裏。


    黑又灌了一口盼給他調的苦水汁,這心裏頭也嘴裏一樣苦,王姬哪哪都好,就是這用人、太狠!


    這是掐著點看他能歇了,就給他加大了工作量啊。


    都忙,都累,蕭何和黑不過點個頭見個禮,雙方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看著蕭何一行人匆忙的背影,黑心裏稍許有些安慰,自己不是最慘最累的。


    他隻需要和人說說話,而蕭何他們卻是要麵對大量的文字和數目,他想起他有一次去丞相府找喜丞相稟事,那滿屋的文書,幾乎叫人落不下腳去。


    黑輕輕打了個寒噤,還是張丞相,不對,應該說還是留侯聰明。


    他比喜丞相晚了半月到的關中,到的第一日被封了留侯,去丞相府走了一圈,第二日便以身體不佳無法勝任為由,推了丞相之位,領了一個博士的官職。


    每日就守著書樓看看書,備著王姬有事時谘詢應答就完了。


    又清閑又尊貴又同王姬親近,真是叫人羨慕得冒酸水。


    但羨慕歸羨慕,黑還是喜歡如今這樣手下有一大幫人使喚,進進出出浩浩蕩蕩的感覺。


    同為博士,情況也有不同,叔孫通的情況倒是和蕭何更相似些,也是累並快樂著。


    都不用毛遂自薦,王姬就召見並且任用了他,給了他和他底下的儒生大展拳腳的機會。


    他被王姬安排製定朝拜儀法、宗廟儀法以及其他多種儀法,此事雖然瑣碎繁雜,卻正是他們儒生擅長的,而且若是辦好了此事,他們儒生便能在諸子百家麵前狠狠地露一把臉。


    所以雖然忙碌,但叔孫通幹勁很足,可這剛呈上朝拜儀法,王姬又給了安排了一樁新活,操辦準備王姬的婚事。


    沒錯,還是王姬,天下未歸一,王姬還未登基為帝,所以問題來了,王姬的婚事應該按照諸侯王的位分準備,還是以天子之禮準備呢?


    除了這個問題,還有更棘手的第二個問題,無論是諸侯王也好,天子也好,那都是男子娶親,都有舊禮可借鑒,可如今是女王?女帝?


    “嘶!”叔孫通緊皺著眉頭,不小心又拈斷了一根胡須,捋著日漸稀疏的長須,叔孫通又添了一樁老年禿頜的煩憂。


    在各處各種各樣的忙碌中,項羽在徹底交出兵權前處置了幾個將領之事,沒有濺起多大的水花,甚至他辭別周寧去上郡,也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大多數人的想法隻是,好的,這一件事忙完了,趕緊下一件。


    所以呀,忙碌多好,周寧看著項羽的隊伍走遠,低頭一笑,便又回了宮中繼續處理政務。


    第179章 正文完結(二)


    她承認相較於項羽的赤誠, 她的感情有太多算計,但這世上哪有什麽歲月靜好,有隻有苦心經營。


    一年的時間足夠她徹底掌握楚軍, 而北邊, 是她勢力紮根最深的地方,從軍隊到百姓早就樹立起了隻有她真心愛護百姓、也隻有在她的統治下才能有幸福生活的政治理念。


    今日, 她叫他們聽從於他,他們會將他當作她一樣尊崇;可明日,她叫他們不聽從他,從士兵到百姓, 他便指使不動一人。


    將她隨時可以收回的力量交給項羽,既可以表現自己的信任, 也可以讓項羽做喜歡而擅長的事,也不會威脅到自己,又可以讓匈奴知道她周國軍隊的厲害, 一舉多得。


    他們想要成婚, 但正如她所說, 他們成婚涉及太多的利益糾葛,是他們兩人之事, 又不止是他們兩人之事。


    如果她不能徹底掌握楚軍,那麽忠心於她之人、與項羽有仇之人,都不會放心她和項羽成婚,項羽會受到明裏暗裏數不清的構陷攻擊。


    而以項羽的心眼, 周寧搖了搖頭,他躲不過去, 所以, 她的所為可以說是居心叵測的奪權, 也可以說是用心良苦的保護。


    而三年之約,又是出於另一個更遠的考慮。


    女子懷孕,至少有一年不能全身心的投入政事,而天下初定,在一切都還沒形成既定的規則時,由不得她脫離出一年去懷孕生子,臣民會不安的。


    如今也沒什麽不傷身體的萬全的避孕法子,而且此事也不好叫人發覺,所以,也隻好兩地分離了。


    又說叔孫通,思來想去,到底拿不定主意,早在王姬入關之時就有不少大臣勸王姬登基,可王姬總說天下未定何以稱帝,可這天下還有誰能擋王姬的路,總歸王姬的帝位跑不了。


    所以,王姬到底是個什麽章程呢,成婚之時,到底是諸侯王還是女帝呢?


    “以天子之禮準備吧。”


    叔孫通拱手應諾,又問道:“那,王姬準備何時舉行登基大典?”這禮儀典禮這塊都是他的公務。


    周寧批著奏折頭也不抬的淡聲回道:“同成婚之禮一日。”


    所有的政務最後都會匯集到她這一處,臣下忙碌,她這一處同樣不得清閑。


    叔孫通一怔,拱手應是,而後便退了出去。


    成婚之日登基,王姬對項王的這份重視……某些人的小心思若不收起來,隻怕,項王是好算計,可王姬卻是不好相與。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周寧大勢已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時候與她作對,無異於螳臂擋車。


    南越的趙佗向來識時務順風向,當初劉季殺了項羽,他遞了降書俯首稱臣,轉頭劉季死了呂後稱製,他又要獨立了,自稱南越武帝。


    當然如今是趙佗識時務的時候,他不待韓信率兵攻打,便先遞交了降書過來請求歸附。


    分封諸侯王,不是長治久安之道,不過,周寧把南越的降書合上,路要一步一步走,暫時不宜大動幹戈、樹敵太多。


    周寧讓人為趙佗準備了南越王的印綬,同理,也讓人為吳芮準備了長沙王的印綬。


    如今的齊國田橫沒有烹殺酈食其那一樁事,在知道複國無望後,也向周寧投了降。


    在項羽北方戍邊的一年裏,周寧慢慢的將整個天下都捏到了手裏,這個天下或許還有許多這樣那樣的不安定的因素,但至少表麵上,原本整個大秦的國土如今都姓了周。


    鹹陽宮主殿四海歸一殿前的廣場上,兩側文臣武將林立,隨著各郡父老代表本郡百姓獻上的四十六郡山河鼎抬入鹹陽宮,周寧的登基大典正式開始了。


    這是前無古人的登基大典,不僅僅因為登基之人開天辟地的是一位女子,更是因為四十六座山河鼎的浩大陣勢。


    所有登基的皇帝都愛標榜自己得天下是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天意就不說了,隻民心就是個很玄乎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純粹就是個體麵的應景話。


    但王姬,不,應該說是吾皇不同,四十六郡百姓獻上的山河鼎就是實實在在的民心!


    看得見,摸得著,並且可史書銘記、流傳千古。


    陳平意氣風發的看著四十六鼎依次抬進,這是王姬的民心,同樣是他的功績。


    不是百姓感念他作為的功績,而是王姬會嘉賞重用他的功績,忙忙碌碌了一年,陳平也還是老樣子,相較於在曆史上留下什麽好名聲之類的虛,他更看重簡在帝心的實。


    等到四十六郡鼎分為兩列放入廣場上專門為其修建好的台基上,周寧的鑾駕才終於出現在廣場上,緩緩向四海歸一殿行來。


    行到擺放著山河鼎的位置,周寧叫停了鑾駕,下車步行以示對民心的尊重。


    黑看到此處,暗暗記下,這也是一個可以宣傳陛下重視愛惜百姓的點,而後,他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老實垂眸的叔孫通,目露得意,那老家夥哪有自己的政治敏感。


    叔孫通眼眸一動,同樣上了心,其實除了製定禮儀製度外,他們儒生做宣傳教化之類的工作也很拿手啊。


    繁複隆重的樂聲響起,眾人收起心神,嚴色以待,而周寧長裙曳地,伴著鼓樂聲一步一步穩穩的向前行進。


    衣冠服製也是禮儀製度的一部分,所以周寧的帝袍也是叔孫通一行人掏空心思研究設計的。


    秦尚水德用黑色,而周人信奉的圖騰是火,五行中紅色和紫色代表火,所以這兩色被擬用為周朝的尊色。


    但紅和紫都過於豔麗,如何把這兩者融到一處,又不失尊貴威嚴著實是個傷腦筋的問題。


    一群大丈夫和織娘繡工一起苦泡織坊五個多月才終於織就周寧的女帝帝袍。


    女帝冕冠用十二旒,質為白玉;衣裳十二章,深衣取絳紫色,領口、袖口、衣擺處以銀線鏽雲雷紋鎖邊;下裙取正紅色,紅羅襞積,行動間可以看到每條褶襇處用銀線鏽的鳳凰翎羽暗紋。


    革帶佩玉,大帶素表朱裏,兩邊圍絳紫色;大綬、小綬因主色太豔,舍棄了前秦用七彩色的設計,同樣飾以相近色;再配以三玉環,紫組綬,白玉雙佩,佩劍,朱襪,赤九、赤舄,就是周寧完整的帝袍了。


    周寧的帝袍算不得華麗,但配上各式各樣的飾品佩物,也算不得輕簡,單單佩飾之多就可見一個女帝的氣派和尊貴。


    最妙的還數紫色和紅色的應用,原本張豔豔麗的顏色在周寧身上變得沉穩而溫和,清雅文和在外,而丘壑錦繡在裏,不正如女帝的脾氣性情。


    周寧目不斜視的行過著青色、綠袍的底層官吏,再走過著正紅、朱紅、茜色、緋色的中高層官員,最後是最前頭的著紫色的三公和諸侯。


    張良同樣位列三公,他雖幹著博士的活,卻另有一太子太傅的官職。


    女帝登基大典,又是成婚大禮,所有的諸侯都趕來相賀。


    項羽也站在諸侯王的一側,他有些怔愣的看著周寧,像是突然之間不認識了般。


    呂雉同樣著紫袍站於諸侯之列,她看著周寧一步一步行到自己麵前,再一步步走遠,神色難掩激動,小妹對自己的心意!


    呂雉眼眶微濕,她是這大周朝的大長公主,其爵位還可以世襲罔替。


    不是沒有人發對,一個異性之人,還是前漢王的發妻,如此敏感的身份如何能為尊貴的大長公主。


    但小妹力排眾議,還是給了她大長公主的封賞。小妹自稱王以來,行事從來有理有據、公平公正,令人信服,她唯一的偏袒和私心隻用到了自己身上。


    這樣的偏愛,是呂雉究其一生從未嚐過的滋味,明明是叫人眼睛發澀、喉嚨堵塞的難受,可偏偏心裏卻像被溫泉泡著、像被羽毛撫過,全是溫暖和柔軟。


    行過三公和諸侯,在周寧前麵的便是九十九級四海歸一殿的台階了,周寧伸手微微提裙拾級而上。


    她的手襯在正紅色的長裙上,越發顯得玉蔥嫩白,而看到周寧纖細白嫩的玉手,眾人才恍然想起,他們的女帝還是位姿容絕塵的絕世佳人。


    這麽一想起,眾人的視線就不由自主的想往周寧的臉上看,但此時他們都站在台階之下、周寧的後方,卻是看不見周寧的麵貌神情的。


    終於,周寧登上了最高位,轉身看下台階下的眾臣,他們才得以在冕冠的珠簾下隱約窺見周寧的容貌。


    若說其眉目如畫,肌膚勝雪,如白玉雕琢的五官線條因為妝容打扮越發明豔精致而叫人心動,而叫人心猿意馬、心生愛慕,那麽其因朝下看而半闔著的濃邃而烏黑的眸,就像是能將人吸進去的深幽寒潭,瞬間將他們浮動心思滌淨凍結。


    眉間紅豔勝火的花鈿與朱唇、紅裙交相輝映,周寧站在高台之上,浩瀚廣袤的蒼穹、巍峨高聳宮殿都成為了她的背景,其豔固然煞盡百花,但其勢卻如鳳棲九天,攝人心魄,叫人不敢直視、更不敢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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