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抬眸看了兩人一眼,淡聲道:“這次孤隻小懲大誡,一人寫一封檢討交上來,但,”一個停頓,周寧注意到兩人的身子都有些發僵,“下不為例。”


    “是。”黑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才像是活過來般,起身和高站到一處。


    周寧笑了笑,再說話聲音便多了兩分暖意,“此次你們獨自在外戍邊辛苦了,有過該罰,有功也該賞,誰都一樣,此次我們從秦皇宮帶了不少好東西過來,我讓喜給你們二人也準備了一份。”


    兩人聽此,原本被當眾訓誡,又要寫檢討的不適和羞恥感散去,心情和麵色都恢複了自然,但也不敢像從前那樣對周寧沒有個尊卑上下了,兩人拱手謝賞,行動舉止間有了些身份帶來的疏離尊敬。


    係統見此悶悶的說道,【還好宿主那時候沒讓彭越來。】黑和高從一開始就跟著宿主,現在都變成了這樣,若是換了半路來的彭越,隻怕二十萬大軍就飛走啦。


    但即便現在二十萬大軍好好的,係統也有些不開心,虧它從前還以為黑和它最合拍,而高最有眼光呢。


    周寧笑了笑,安慰它道,【其實他們並沒有背叛之意,隻是手握二十萬大軍數月,處處拿主意發號施令,哪怕僅僅是習慣,也會自然而然的養成些上位者的氣勢。】


    再有,權勢之下人心易變是再正常不過,隻是還好,士兵們一直接受的思想,忠心的對象都是她,所以黑和高真要做個什麽也會不小阻礙。


    周寧抬眸看向黑和高,雖然有阻礙,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成事,隻是有什麽辦法呢,要想征戰天下、治理偌大的國家,她不可能永遠不對人交付信任,誠然這對她而言有些困難。


    “接下來為了收複九原還要勞累諸位一陣子,尤其是黑。”周寧笑著說道。


    黑突然被叫到,睜大眼睛看向周寧,頓時有一種受寵若驚、不敢置信的感覺。


    周寧笑了笑,“九原郡也是我的管轄之地,九原的百姓也是我的子民,關於如何收複九原,我在來的路上已經擬了個章程。”


    黑聞言微微赧然,他果然是瞎操心,也怪不得王姬生氣。


    “我們和匈奴的騎兵差距太大,不論雙方的人數還是實力都有不小的差距,騎兵訓練不易,多年的差距也不是一夕就能追趕上的。”


    如今的騎兵並沒有馬鐙,所以騎兵坐於馬背上,全靠自己的腰力和臂力來穩住身形,也所以不是遊牧而居的中原百姓少有騎馬的,更別提還要在奔馳馬背上與人格鬥。


    實力不夠便隻有用裝備來湊了,周寧接著道:“我讓盼從關中帶來了不少工匠師傅,接下來我們的主要任務便是盡快鑄造出足夠的騎具。”


    “騎具?”黑不解,是指馬勒具和馬鞍嗎?他記得他們的戰馬,每一匹都匹馬配了兩副馬具呀。


    周寧看了盼一眼,盼上前一步解釋道:“來的路上,王姬和我還有工匠師傅們一起商量著改良了馬鞍,還有馬鐙和馬蹄鐵,以及設計了一部分馬鎧。”


    盼說著笑了起來,“工匠師傅們都說極可行,就等來了這邊築起煉鐵爐就要開工了。”


    “嘿嘿嘿嘿。”其實黑也沒聽懂具體是個什麽玩意,但他一聽又要做新東西他就高興,王姬點頭認可的東西錯不了。


    周寧看著黑,“我想和你說的正是此事。”


    秦朝及漢朝初期選用的冶煉原料主要是赤鐵礦和褐鐵礦,這兩樣入爐前都需要破碎和篩分,所以除了匠人外,還需要不少小工。


    周寧凝聲說道:“要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準備出足夠的騎具,同時保密更是重中之重。”


    黑和盼都點了點頭,尤其是盼點得最重,這樣的好東西若是被匈奴先得了去,那他們就不用忙活騎兵想著進攻了,趕緊的加固城防吧。


    周寧看著黑道:“這其中涉及的人、物調動極其繁瑣費心,但此事又事關重大,所有的工匠、小工以及旁的相關人員都需要加強政治思想教育,我想著你對上郡已經足夠熟悉了,由你來負責此事更妥當,隻是就要辛苦你了。”


    黑聽了此事這麽要緊,立馬挺胸抱拳道:“王姬放心,我一定辦好差事。”


    “嗯。”周寧笑著點了點頭,溫聲道:“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黑沒忍住,嘴角上翹,牙齒便露了出來。


    “隻是,”周寧笑著緩聲道:“你不喊累,我也不忍心可著你一個人使喚,望是你帶出來的,也得了你三分真傳,你負責監督工事的期間,便由他暫時負責軍隊的思想教育。”


    “是。”黑笑嘿嘿的應道,見王姬依舊重用他、信任他,還如從前一般親近關心他,瞬時間分離一年多的生疏隔離盡數散去。


    “是。”望也笑著出列應道,看著黑笑得一臉無邪友好。


    盼見著彼此氣氛恢複從前的融洽隨意,亦是一臉開心,而喜和彭越、高三人則是垂著眸子,眼觀鼻,鼻關心。


    周寧隨意的掃了一圈各人的反應,又對著高喚道,“高。”


    “在。”高應聲上前一步,麵上沒有異色,心卻悄悄的提了起來。


    “等騎具做好,我們便要對九原用兵,戰事也該準備起來了,畢竟新的騎具即便工匠們說好,但還得真正使用的騎兵們去熟悉,所以……”


    高的神色微微緊張,而彭越則是一臉期待、躍躍欲試的看著周寧。


    周寧笑了笑,接著道:“所以我打算將二十萬大軍分作兩軍,一軍由你帶領著備戰,熟悉新的騎具;一軍由彭越領軍,負責上郡的戍守。”


    “是。”兩人皆抱拳應道。


    彭越有些失望,他還是更想去戰場上馳騁立功,但想想自己如今手握十萬大軍,比好些個諸侯王都強,好像也沒什麽好失望的。


    高悄悄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想岔了,王姬若真是有意收權防備自己,又如何會叫自己領著十萬大軍接觸新的武器樣式,進攻和防守哪一個都不容輕忽,王姬此舉可以說是考慮得很周到,而且是將立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如今是他領著士兵熟悉新的騎具,順理成章的,以後便是由他率領軍隊收複九原。


    收複一個郡啊,還是與異族作戰,這個戰功,高握了握拳,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他必定青史留名!


    第142章 理政


    打造足夠的騎馬用具需要不少鐵, 上郡位於今陝西中北部毗鄰內蒙古的地方,應該有一些礦產資源,不過到底相隔了兩千多年, 地形地貌的相差太大,她也沒有什麽捷徑可走。


    而慢慢用現有的開采技術去找礦、探礦、采礦則需要不短的時間, 根本無力支撐冶鑄作坊那邊的鐵石用量。


    所以, “對外售紙吧。”這是周寧和已經來到上郡有一段時日的左丞相張良商量的結果。


    周寧喚來了喜、盼、黑和酈食其吩咐了此事,本地一時無法供應足夠的生鐵, 那就隻有從外麵買進了, 而鹽鐵之物既不好買也不便宜。


    喜行右丞相之事,所有的人、財、物調動都要過他的目, 而盼手裏掌握的技術, 黑同在冶鑄作坊一樣負責整個作坊工人的思想政治教育, 至於張良因為身體緣故,隻做大略,不問細節。


    “酈食其負責對外聯絡銷售之事,不僅是中原,九原和草原那邊也賣。”


    秦朝的商人一直被壓製, “徙民實邊”之策,遷來的除了部分普通的百姓, 更多的是犯罪的刑徒,而商人於秦朝是有原罪的,所以這上郡和九原恐怕都有不少經商的行家。


    所以如今看著是九原淪陷, 上郡固守, 兩郡沒有往來, 但私底下卻不然, 不然為何居上郡的他們知道九原百姓艱苦, 而遠在九原的百姓也知曉她已經來到了上郡。


    無論大環境如何艱難,總有一部分人有本事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好的,隻是行事可能不怎麽符合律法的要求,所以一個酒徒更能放低他們的防備心,拉近彼此的距離,而剛好這個酒徒的口才還很不錯。


    “至於定價……”周寧垂眸思考了片刻,問道:“你們有什麽建議?”


    喜道:“百姓多是自給自足,少有買賣,所以一應物價都比較低,但紙張是文人墨客所用,而家有餘財能夠叫子孫讀書的,至不濟也小有家資,所以老夫認為紙張的定價可以略高一些。”


    周寧點了點頭,她原本也不打算賤賣。


    盼老實的比對工藝和效果道:“竹簡製作頗為麻煩,先是要削成厚薄合適的小竹片,後又要打孔穿線,隻這兩步就足夠耗費人力。”


    竹片得一片片削,孔也得一個個打,哪像他們紙張是可以批量生產的。


    “還有最麻煩的殺青,得用炭火炙去汗後,再刮掉青色表皮。”火大不得小不得,大了直接就燒焦了,而若是太小了,則需要炙烤許久時間。“如此耗時費力,得到的竹簡能夠書寫的內容也極其有限,搬運也笨重麻煩。”


    最後盼憨厚的建議道:“而我們的紙製作簡單,書寫方便,搬運也輕鬆,所以我覺得和能夠書寫同等字數的竹簡一個價,我們能有足夠多的利益,百姓也會很是歡迎。”


    聽這話音,把紙張壓到和竹簡一個價,已經是他為了盡快搶占市場而壓縮利益空間的良心價了。


    黑和酈食其咂舌,一枚竹簡大約能寫三十個字,而一卷差不多有二十至三十枚竹簡,就算以一千字為算,而僅僅半尺長寬的紙正反麵書寫,他們沒數過,但略微估算一下,少說也有上千字。


    所以僅僅半尺長寬的紙就要賣出一卷竹簡的價?五個秦半兩?搶錢呐!


    “這太貴了,盼也說了製作簡單,就我所知原料也極便宜,這也太貴了!”黑不住搖頭。


    秦律規定一石粟三十錢,雖然如今因為戰亂糧價飛漲,已經漲到了一千六百錢一石,但,但畢竟是特殊情況不是,若是按照太平年間來算,那就相當於一尺紙十鬥栗啊。


    再算算,錢和布都是通用的貨幣,而錢十一當一布,但這一布是長八尺、寬二尺五寸的布,這麽再算下來,同等尺寸的紙比布貴了近二十倍!!!


    黑越往深裏算越覺得整個人都不好,看向盼的眼神裏已經帶上了傭農對地主的憤恨譴責。


    酈食其沒有說話,雖然貴了些,但是比較竹簡和紙張的好處,這個價錢好像也能……很好賣,而且價錢越高,自己還能賣得好,不是越能顯得自己有本事嗎?


    於是黑的盟友叛變了,酈食其拍著胸膛笑道:“王姬放心,這個定價老夫能賣出去。”


    周寧見此笑著點了點頭,“好,那書寫的紙張就以一尺十錢的價往外出售。”


    她原本打算和布同等價位呢,沒想到還是賤賣了,也是固定思維了,在她的觀念裏麵,紙也是廉價用物,“而廁紙取布的二分之一價。”


    畢竟有錢人家的布也有廁紙的作用。


    黑:“……”


    突然覺得擦屁股都不舒爽了。


    不過,黑緊了緊心神,這樣的暴利,造紙作坊這一塊他也得盯緊了。也?哎喲喂,他可真是任重遠大,能者多勞啊!


    黑跟自己達成了和解,顧不上心疼了。


    誠如盼所想的那樣,和能書寫同等字數的竹簡同樣定價的紙張一經推出幾乎就將竹簡驅逐出了市場。


    奇貨可居的完全壟斷市場的生意是很好做的,感謝秦始皇在上郡和鹹陽之間修了一條直道,讓上郡和原本的政治經濟中心鹹陽直接相連,於是大車的紙張被運到鹹陽,再借由鹹陽四通八達的道路向全國各地輻射,換回大把的錢財和大量生鐵。


    不是沒有人眼紅,但這不是私人的買賣,而是周王姬的官營生意,即便同是諸侯王,你不懼周王姬,可也得掂量掂量人家身後的西楚霸王吧。


    也有和項羽徹底翻臉不再懼怕他的,比如六月的時候田榮反於齊,一口氣吞掉了被項羽一分為三的齊國,而後對分封不公不滿的陳餘向齊國借兵開始反趙。


    田榮對項羽憤恨至極,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隻要是給項羽搞事,那他借兵就借得爽快,於是陳餘那邊是壓著張耳在打,除此之外,燕王臧荼同遼東王韓廣也在打仗。


    各處皆有戰火,項羽也是分身乏術,但你可以不顧及項羽,但你不能不管民心吧。


    周地運來的紙張,每兩千張紙都有一個編製竹籃的外包裝,包裝上麵用布帛寫了九原百姓如今的慘狀,和他們賣紙換鐵的緣由,上郡的危機,所以用鐵買紙會有一定的折扣。


    折扣其實都是小事了,匈奴那是異族啊,民族之戰是很能激發起中原百姓同仇敵愾之心的,所以你想要強搶,那你就會失民心、失道義。


    再看看買紙的都是什麽人,讀書人啊!


    讀書人罵人那叫個慷概激昂、入骨三分,你若敢做出違背大義的事,那你就準備好被文人花樣譏諷暗罵,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沒有辦法力破,那就換一種更高明的、更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的方式,他們開始研究這紙張的工藝。


    但,運送紙張的都是不了解製作工藝的普通商隊,周地的造紙作坊隻做批發不做零售,而且無論各地的紙張再如何供不應求,周地也不在上郡以外的地方開設作坊,所以各諸侯王偷偷擄走的人,半個有用的字也說不出。


    同時也因為周地如此分利給商人,各地的商人明裏暗裏很是維護周寧,再有情報分部暗中控製輿論,叫眼紅的諸侯王再心動也隻能看著,至少明麵上,誰也不敢動作。


    項羽和範增當然也聽說了周地賣紙的事,項羽頗覺驕傲,先生不愧是先生,而範增也是暗中點頭,周寧果然有王後之才。


    至於交通不便的漢中、巴、蜀之地,人從棧道上經過尚且不易,更何況要運送貨物,所以周地的紙張並未銷售到劉季那處。


    至於九原和匈奴之地的紙張銷售,畢竟屬於“走私”,外包裝自然而然的就被“損耗”了,而且往九原也不敢大批量的賣貨,因為匈奴可不管民心大義,他們就是異族,不花錢的明搶才是他們的正義,而敢於“走私”的,自然也有他們的人脈路子。


    同時因為外流到匈奴的紙張稀少,物以稀貴,所以到草原的價又比到中原的價還要貴上一倍,尤其是裝訂成冊的書本,還有精包裝的卷軸畫卷,喜好文墨的人,就愛這份風雅精致。


    從四月到六月,兩個月的時間,上郡有足夠的錢財,又有足夠的需求做支撐,經濟很快發展起來,百姓的生活也一日好過一日。


    身強體壯又膽大有錢的,可以自己組建商隊到造紙作坊拿貨,雖然外出行商賣貨的風險大又費心費力,但是自己做老板,利潤高啊。


    身強體壯,膽大但沒錢的,可以加入商隊做腳夫,雖然風險大又費力,但是工錢高。


    反而是加入造紙作坊和冶鑄作坊,工錢不高,要求不低,規矩還不少,因為賣紙發了財的老板和腳夫們,表麵上嗤之以鼻,暗地裏卻為兒子尋了老師讀書識字,所以在周寧還無力顧及上層建築的國民教育時,民間已經自發的興起了私學。


    什麽時候都不要小瞧民眾的智慧和力量啊,喜問,“私學可要收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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