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深深的看著周寧,“先生,我心悅先生,願同生死共存亡。”


    周寧靜靜的看著項羽,其實她不能理解如此炙熱的感情,有一句話不知道誰說的,但與她也很是貼合:她相信愛情,但不相信愛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對於項羽的深情,周寧隻是垂眸笑道:“多謝,但某無心情愛。”


    第112章 約定


    他幾乎發誓許諾般的自我剖析, 對方卻沒有半點猶豫的拒絕,甚至聽完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 這對於項羽來說太過打擊了,以至於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僵在了原地。


    “無心情愛”這個拒絕的理由,在沒有不婚族這種說法的秦末太過荒唐,甚至到了戲弄的地步。


    項羽低著頭,他鴉羽般的睫毛濃密黑長,將他眸中的神色遮擋得一絲不漏。


    盡管如此,他周身上下散發著的頹唐抑鬱,根本不用他的眼神來透露, 便已暴露了他所有的情緒。


    周寧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這對她來說是少有的情況, 她心思敏感,又討厭麻煩,所以待人接物總是將分寸把握得很好, 甚至於每次措辭用句都會將自己置於一個疏離但卻友好的位置。


    但這次……她的回答過於坦白直接,也過於傷人了。


    她以為他會羞憤而去,然而他卻依舊倔強的站在原地。


    “你這個騙子, 我……”


    像是情緒積累到了極致, 突破了他的閾值, 他爆發了。


    項羽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起,怒目圓瞪, 雙目猩紅,全身的肌肉都在顫動,似乎下一瞬就要暴起打人。


    各種情緒交雜, 他確實是羞憤而難堪的, 他一生驕傲, 心甘情願的在她麵前不斷放低自己,然而她卻棄如敝履,甚至連拒絕都如此敷衍。


    係統嚇懵了,力能扛鼎的人,這暴怒的一拳砸下,它嬌嬌軟軟的宿主會直接變成肉泥吧。


    【宿、宿主,跑、跑、快跑!】係統嚇結巴了。


    周寧明眸斂下,跑?她卻篤定他不會對她動手,怎麽動手呢?他連句狠話都舍不得說完整。


    然而就在周寧如此篤定之時,便覺得鼻子一痛,整張臉狠狠的撞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下一刻便覺得難以呼吸,同時整個人都被禁錮住了。


    項羽動手了,他如同溺水之人抱著浮木般,緊緊的將周寧鎖入懷中,一雙鐵臂牢牢的縛住她,在她的耳畔語帶嘶啞的說完剩下的話,“……我的虞姬。”


    虞?姬?虞姬?!


    周寧這次是真的被驚著了,她就是虞姬?


    係統也驚呆了,【虞姬?為什麽是虞姬?宿主怎麽會是虞姬?】


    係統的問話喚回了周寧的心神,周寧解釋道,【“虞”字始見於西周金文,有欺詐之意。】


    至於“姬”字,可解為閨女,也可解為她的姓。


    係統了解了,也安靜了,雖然它是很向著自家宿主啦,但它覺得這個“虞”字和宿主挺配的。


    買呂媭,錯買成虞姬,係統有點擔心自己虧了,【宿主,虞姬最後怎麽樣啊?】


    周寧微笑,【比呂媭好一點。】


    係統心裏一喜。


    周寧接著道,【她是自殺的。】


    被套路多回還是不長記性的統:……


    (t▽t)


    回答完係統的問題,周寧也想起了她現下的處境還有點麻煩,她安靜乖順的任由項羽抱了一會,但卻遲遲不見他鬆手。


    “項羽。”她喚他。


    “嗯。”似乎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體麵,他應聲的氣息很穩,音調很沉,然而這簡簡單單的一聲裏還是有輕微的顫音,以及他呼出的氣息都是顫抖的。


    明明生著氣,她一喚他,他就應了。


    周寧輕歎了一口氣,“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自認識以來一直對我真誠照顧,是我,”周寧無聲的勾起一個沒有絲毫喜意的笑容,輕聲吐出四字,“感情淡薄。”


    說來卑鄙,她之所以對北伐還是西征看得隨意,便是因為她算準了項羽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但是她為什麽如此篤定呢,懷王、劉季、範增對她友好,都可以說是有所圖,然而他卻從來沒有算計過她什麽,反而是她知道了他的好感,利用了他的感情。


    利益交換、算計人心對她而言似乎是輕而易舉、自然而然的事情,從前她以為是她見過太多人性卑劣,可如今,與他如此赤誠的心思相比,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有父母緣了。


    她要求別人純粹真誠,自己對於感情卻很吝嗇,她把自己保護得太好,用一種近乎抽離的保護方式,所以她注定孤獨。


    “不,”項羽的聲音沒有一絲遲疑,他側頭看著她,很認真的告訴她,“你很溫柔。”


    周寧微微詫異後笑了,他大約是把溫和和溫柔搞混了,她剛剛對他說了那樣不留情的話,他還覺得她溫柔?


    項羽似乎知曉她不信,接著道:“先生是太過聰慧通透。”


    項羽沉聲道:“喜先生說過,二世巡遊那一年,他偷偷去了,連跑在他前頭的盼都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你還發現他腿腳不好,還發現他家少肉食,而後準備了回禮,先生很細心,很溫柔,誰真心實意的對你好,都不會被你忽視遺漏。”


    項羽頓了頓,又道:“我叔父最初對你很是禮遇重視,是想著將你收為己用,所以你雖然對我叔父溫和有禮,但卻隻是淡淡。”


    項羽看著自己懷裏的周寧鄭重道:“在先生這裏,隻有真心才能換得真心,所以先生如今還不能接受我,不是先生感情淡薄,是我還不夠真誠用心。”


    周寧垂眸,掩下眸中的心緒,初初動情,情濃愛熱,感情會影響判斷,他還是把她想得太好了。


    周寧在心裏長歎一口氣,下一刻她奮力的從項羽的懷裏掙脫出雙手,卻不是推開他,而是向前……環住了他。


    項羽的身軀狠狠一震,更用力的回抱住周寧,將腦袋埋入她的肩窩,如山般堅毅的男子鐵鑄的背脊輕微的顫抖著。


    一滴溫熱落到周寧的項間。


    他……哭了。


    這個出身貴族的,自矜的、驕傲的、不可一世的鐵血到殘暴的將軍。


    周寧順著他的背脊安撫著他,然而她的話卻依舊是冷漠的,“若如你所言,你打算用什麽來證明你的真心呢?”


    項羽聞言,終於放開了她,卻也沒有完全放開她,他的雙手牢牢的握住周寧的嬌弱單薄的雙肩。


    垂眸,雙眼惡狠狠的盯著周寧,像是饑餓的幼獸守著最後的口糧,因為太害怕失去,所以故作凶狠的似許諾又似宣告的說道:“我的命!”


    周寧短暫的一怔後,臉上緩緩的勾起笑容,沒有出言反駁,但也沒有多少動搖感動的神色。


    你的命?


    然而你的命並不是你最重要的東西,你可以為了感情,也可以為了滅秦,為了複仇,為了道義,為了很多你覺得對的東西放棄它。


    而她的思想覺悟不高,做不了烈士的家屬。


    所以周寧笑了笑,“你我也做個約定吧。”


    “什麽?”項羽絲毫不畏懼。


    周寧示意他先放開她,項羽聽話的收回雙手,雙目卻盡是執著。


    周寧到讓他站遠一些,顧自到案幾旁取了一條指姆寬細的小布帛,用筆在上麵極快的寫了什麽,略幹了幹,便將之卷成一個小細條,又尋了一個指姆粗細小竹筒將之塞了進去,最後將小竹筒放入了一個香囊。


    周寧將香囊遞給項羽,項羽不解的當下便要打開它。


    周寧攔住了,她道:“若有一日,你決定此生再也不見我,你便打開它……”


    周寧話還沒有說話,項羽握著香囊打斷道:“絕不會有那一日!”


    周寧笑了笑,“你似乎忘了,我說過我會預言。”


    項羽一滯,嘴唇微張,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怎麽會背叛先生,但他又不能質疑先生的能力。


    項羽的嘴唇闔上,又糾結的抿住了。


    周寧笑了笑,接著道:“到了那日,你打開它,若你做到了,我便信你的真心。”


    “好。”項羽重重的應諾道,而後解開鎧甲,小心的將香囊放入了裏衣的胸口處。


    第113章 樂觀


    劉季營帳內, 劉季坐在榻上,右腿曲著也踩在踏上, 手肘至於右腿膝蓋處搭著,嬉皮笑臉的看著呂母、呂雉和呂家兄弟,他的坐姿、神情都很隨意,但帳內的氣氛卻並不怎麽輕鬆。


    “真是抱養的,上次嶽父過來怎麽沒說?”


    若真是抱養的,呂公為何敢應下滴血認親之法,那不是自取其辱嗎?他對呂雉,乃至於對整個呂家生了懷疑。


    已經聽過原委的呂澤解釋道:“小妹並非呂家人之事, 我們也是今日才知。”


    “哦?這倒是奇了。”劉季嗬嗬笑道, 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呂澤將呂雉對他們說辭和劉季說了一遍,人家避開所有呂家人偷偷換的孩子,繈褓中的孩子又長得差不多, 所以他們家無人注意。


    呂澤解釋的時候,呂母和呂釋之的表情都不怎麽高興,呂雉也是垂著眸子麵無表情, 畢竟此等偷天換日之事他們全家上下都被蒙在鼓裏, 他們真正的小妹到底是早夭被換呢, 還是……


    這中間可能有個殺女、殺妹之仇,再看周寧昔年毫不猶豫離家出走,自相見以來除了對呂雉外, 對他們又是不假辭色,沒了血緣關係維係,周寧對他們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這都不可知啊, 這叫呂家諸人頗不安心。


    見呂家人神情不樂觀, 談及周寧也是一種生硬疏遠的語氣,劉季反而勸慰道:“養女也是女兒,畢竟有十幾年的情分在,大家還是不要生疏了。”


    呂家諸人點了點頭。


    劉季又問,“她說她從小到大皆有高人教導,你們可知那高人是誰?”


    呂澤和呂釋之對望一眼,搖頭,“小妹、周寧比二妹小了十歲,可是說是由二妹教養長大的。”


    “哦?”劉季看向呂雉。


    呂雉道:“我的見識夫君是知道的,隻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不過,我仔細回想了昔日與小妹一同生活的情景,確實有頗多怪異,想來這‘高人’確有其人。”


    “是誰?”劉季坐直了身子,眾人也都看向呂雉。


    呂雉垂眸道:“我也不知,小妹與我同在後院深閨,家中諸事皆有父兄主持,每日不過針織女紅,並不識得外男,但小妹卻好似對外頭的人事物頗為了解。”


    呂雉抬頭看向帳內的蕭何、曹參等人,“在我未與夫君成婚之前,小妹便知曉夫君交友甚廣,所以我有此懷疑。”


    “你是說,她還在閨中,便知曉我們?”呂雉看的是蕭何、曹岑等原縣衙中人,劉季指的卻是樊噲、盧綰等市井之友。


    呂雉點了點頭。


    “這樣啊。”劉季的眼眸微斂,有些不自在的換了條腿搭手。


    這樣卻是不太好了,當初在沛縣,他們幾個說話,那是幕天席地、毫無遮掩的瞎咧咧,若她在外真有眼線,那……倒不怪得她對他們態度不好了,畢竟他們那時還打過人家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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