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增見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懷王不願意項羽掌兵,既然如此,範增笑道:“倒是巧了,如此知兵之帥我王有兩位。”


    懷王笑看了項羽一眼,這才看向範增,神色並無激動,隻笑問道:“哦?還有哪一位?”


    範增笑道:“正是周寧,他於亢父時,曾手書一封派人送往定陶,勸諫武信君驕兵必敗。”


    “哈哈哈哈,周君果然大才。”懷王很高興,也終於下定了主意,宋義和周寧,同等情況下,他自然更偏向自己人。


    眾人又是一番談論後,最終拜周寧為上將軍,節製眾將,項羽為次將,範增為末將,領八萬人北上救趙,劉季領兩萬人西征。


    這一切除了周寧取代了宋義的位置外,與曆史沒有什麽不同。


    或許還有一樣不同,便是劉季和項羽此次並沒有結拜為兄弟,周寧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此次他二人並未都請命西征,在劉季和項羽沒有矛盾的情況下,懷王可能不願意她和劉季與項羽關係過密。


    滅秦救趙之計商定,眾將士退出帥營,原本神情也並不怎麽輕鬆,但因眼前這一幕卻莫名的放鬆而好笑起來。


    太熟悉了!即便之前那幾出他們沒有見過,也是聽過的。


    沒有見過呂雉的人視線在劉季和周寧之間移動,暗忖不知道這位老嫗盯上的是哪一位。


    營帳前方,呂雉扶著呂母,兩人孤零零的站在雪地裏。


    雪花揚揚灑灑的落下,老婦人瘦弱佝僂的身子或是因為膽怯,或是因為寒冷微微打著顫,她滿頭白發不比白雪遜色多少,瞧著很是可憐。


    而呂雉,垂著眸抿著唇,黑色的發髻上結了薄薄的冰霜,到底隻是一個婦人而已,誰又能對她們過多苛責呢。


    所以在場眾人,大多隻當這是場無關痛癢的鬧劇,倒並沒有如上次對呂公等人那般心生鄙夷和厭惡。


    但對於和周寧交好,或在意周寧情緒的人來說,這一出就是十足的報複,或者說惡作劇了。


    黑和高、彭越等人站在一側,壁壘分明的冷眼看著呂母和呂雉,而項羽直接麵色不善的瞪向劉季,被驚動的懷王出來見此,也是不悅的看向劉季。


    劉季這次沒有回避,他神色憂愁無奈的上前抱拳回道:“某得王上看重,如今封為武安侯,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某的嶽母、妻子若無隱情,絕不會如此攀附騷·擾周將軍,其中詳情還請王上容臣細稟。”


    懷王蹙了蹙眉,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西征大將軍,懷王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說。


    呂雉抬頭看向周寧,麵色羞愧難堪。


    周寧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怪她。


    在雪地裏不知站了多久都沒有淚意的呂雉,見周寧如此寬容理解,反而泛起了淚光。


    呂母的手緊緊的抓著呂雉,原本隻聽說是長得像,不想是這麽像,這分明就是一個人啊!


    黑冷笑著晃了晃自己拎著的水壺,行了,別想高攀,他都準備好了。


    周寧淡笑著收回視線,呂公是好麵之人,劉季也不是笨人,此次尋她,可能不是滴血認親就可以避過的了。


    隻不過……周寧看向一臉忠厚為難、實則油滑奸詐的劉季,她也不懼就是了。


    第107章 養女


    果然劉季開口, 絲毫不避諱上次呂公認女的尷尬,以及滴血認親的結果,他甚至主動提了出來。


    “某知曉周將軍與我嶽父並無血緣關係, 上次也驗證過了,其實上次嶽父來之前,我就勸過他, 周先生的才智見識根本不像是我們這樣小縣城的人家出來的。”


    劉季說著聲音越發誠懇哀苦, “但是太像了, 我嶽父就總抱著一絲希望,後來證明不是,他很傷心,傷心之餘也……”


    劉季頓住了後麵的話,看了一眼呂母, “我嶽父嶽母如今也近古稀了。”


    在場都是心思活絡之人, 他如此一暗示, 大家就明白了,長得和自家女兒一模一樣的人,卻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那和誰有關係呢,總不會……沒有關係。


    聽了劉季這麽說, 眾人倒是挺理解今日這一出了,不是來咄咄逼人的,而是來請求幫忙的。


    劉季看著周寧, 一臉抱歉懇求。


    周寧表情淡淡的回視過去, 如此言辭卑微將呂家認親轉變為求周寧幫忙, 倒是保全了呂公的麵子, 又叫她拒絕不得。


    同僚言辭懇切的請求, 對方又是過了大半輩子的老夫妻,還在雪裏等了她那麽久。


    周寧看著呂母抓著呂雉胳膊的手,滿是皺紋和斑點,又被寒風吹得發紅,形狀很有些慘呀。


    劉季他,倒是從黑前頭的惡作劇中學習了不少。


    不過僅僅是驗血,可沒法子把她逼到哪一步。


    懷王歎了一聲,看了看劉季,又看了看呂母和周寧,這兩者都是他如今倚重的臣子,他有意勸和,“周君,麻煩你了。”


    周寧微微頷首,目色平靜極了,她一身白裘幾乎和天地雪色渾為一體,隻淡淡的站在那裏,不怒不言,一身氣度風華就叫人自然而然的將她和呂家人劃分為兩個天地的人。


    黑拎著茶壺,嘴角一抹嘲諷的笑,看起來也是全然不懼。


    樊噲目露激動,而呂澤瞧著眼前這一幕卻心情複雜,他妻子勸動呂公後,托二妹給他帶了一份信,信中除了她勸動呂公的說辭外,還有一句囑咐,“同母異父的妹妹也是妹妹,不要生了嫌隙。”


    所以他母親難道真的……,此時他竟也不知該不該盼著兩人血液相融。


    劉季眸色一動,覺得不對勁。


    那日樊噲的話擴寬了他的思路,上次滴血驗親,隻是證明了周寧和呂公無血緣關係,但是呂母呢,卻是未知。


    如今他們如此有底氣,但周寧這臉,項羽對他的感情,還有自己看著他都忍不住的……他不如再想得寬一點、遠一點,就算周寧和呂母也沒有血緣關係,那也隻能證明他不是呂家人,可也並不能證明他不是女子啊。


    反過來講,若證明了他是女子,那還需要什麽滴血認親嗎?


    他會占卜,又能寫出《檢驗捷錄》那樣教人驗屍辨傷的書,雖然不可思議,但他確實很可能有手段操縱滴血認親的結果。


    劉季眸子轉了轉,舍棄了呂澤告訴他的說辭,想到了另一種說法。


    “等等,”他喚住了走到黑身邊準備紮針取血的周寧。


    項羽怒道:“先生脾氣好允了你,武安侯也不要太過分了!”


    陳嬰也道:“此事,周將軍已經足夠仁義了。”


    對啊,你嶽父嶽母可憐,難道周將軍就不冤枉,他招誰惹誰了,這事原本不就是你呂家先扯出來的嗎?


    眾人議論紛紛,瞧著劉季,也覺得他有些不識好歹、得寸進尺了。


    懷王看劉季的眼神也帶上了薄怒。


    劉季這一句“等等”,幾乎就將好不容易打同情牌挽回的輿論優勢葬送了,此時,周寧就算撂挑子說不驗了,恐怕也沒有人會指責她。


    但……周寧默默的將手收回,望和黑微驚,周寧淡淡的笑了笑,見他二人重新鎮定下來後,轉身看向劉季,她想他可能終於想到了關節。


    劉季苦笑道:“血液是不會融合的。”


    望和黑等人心中一跳,還以為他堪破了驗親水的秘密,哪怕強製著鎮定,麵色也短暫的流露出一絲錯愕和慌張。


    周寧的表情卻一直很冷靜,她不是全然沒有根基的弱女子,即便丟掉男子的身份,她也有把握成事,況且她原本就知道此事終有一日會暴露。


    但……周寧的視線淡淡的從呂母身上轉到懷王身上,呂家女這個身份她卻是打算徹底丟棄的,如果她周朝王姬的身份也掛不住,那麽,她隻能把這位也拉下來墊背了。


    楚國後裔是懷王立身之本,若是觸碰了這一條,不知道懷王的憤怒,劉季能承擔得了幾分。


    “你這不是廢話,周先生並非呂家女,血液自然不會相融。”暴脾氣的曹咎忍不住了。


    黥布也道:“你就說吧,你到底想幹啥?”


    劉季這次的可憐牌沒人吃,從軍之人多是脾氣暴躁直爽的,一次兩次的,他們看在同僚的麵上忍了,可一直這麽事多,嗬,在座的哪一個攻城砍人的時候都沒眨過眼。


    “各位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呂媭乃呂家養女。”


    若是呂家養女,呂公為何找上門來,如今又為何會誤會呂母?


    而且既然不相融,此時幹脆的滴了血驗過不是正正好嗎?


    眾臣不解。


    養女麽?周寧笑了笑,倒是合她的心意。


    劉季的腦子飛速的運轉起來,“呂母原本生下一女,不幸走失,那年呂公重病,其父母不忍其傷懷,便從外頭抱養了一個,並沒有告訴呂公。”


    曹咎奇怪道:“那你們現在告訴他不就行了?”


    劉季苦笑道:“現在告訴,卻是不信了。”


    劉季轉身對周寧躬身請求道:“養女也是女兒,從小看護到大的,我嶽母此處前來,除了想要解開誤會,也想要認一認養女。”


    哪怕是養女的名義,一旦確定了她女子的身份,哪怕不能把她綁到自己的陣營,她也再不能再與自己為敵,還能免了一人與他爭功。


    “老人家固執,鄉下人見識短淺,唉,”劉季好像是想到了某樁煩心事,歎氣道:“我是想著若周將軍若能直接證明自己是男子,那便沒有後續這些麻煩了,我前次也是,唉!”


    這是說他被一大堆人追著認親的鬧劇,毫不介意自己笑料尷尬,劉季從來舍得下臉麵。


    大冷的天,一群人站在外頭吹冷風並不好受,眾人又看向周寧,想著早點了結此事早點散,各自手裏都還有事呢,都是大老爺們,脫個衣服也不算啥。


    項羽冷哼一聲,“如此寒冷的天氣,周先生一向體弱,武安侯是故意折騰人嗎!”


    “若真是男兒,還怕這點寒氣?俺數九寒冬也光著膀子剁肉殺豬呢。”樊噲一手握著自己的右手創麵,憤憤回道。


    樊噲這個站在營帳外的都敢說話,黑這個暴脾氣就忍不住了,“你一個殺豬的,皮糙肉厚,也配和我們先生相提並論?”


    樊噲對吼道:“我看他就是怕,就是不敢!若不是女子,定是鼠輩!”


    “我去你大爺的,你個腦滿肥腸的屠夫,若非要長得像你這樣才是男兒,在場的都俊得他娘是嬌娘子!”


    彭越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光下巴,笑道:“這麽論起來,突然覺得我家中養的黃狗都眉清目秀了。”


    黑跺腳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說得對,我現在看地上的老鼠都能讚一句小鳥依人。”


    又是狗又是鼠的,黑和彭越一唱一和,半分不給樊噲麵子。


    樊噲也是能罵架的,不過他的言詞就要粗俗直接得多,原本還忍著,這會氣急了也顧不上了。


    眼瞅著兩方變成罵街,劉季一副勸不住的樣子,周寧背對著懷王靜靜的看著呂雉根本連勸都不勸。


    呂雉先是眸色一震,末了,成股的淚水從眼眶溢出,無聲與周寧對視。


    懷王的額頭跳了又跳。


    項家人樂得看周寧與劉季交惡,故範增拉住了項羽,不讓他多言。


    至於旁的人,或是哪一方都不願得罪,或是單純覺得有傷顏麵身份,或是……劉季和周寧都在懷王麵前極有臉麵呢。


    就在懷王要忍不住喝止的時候,夏侯嬰拉著樊噲,吼了一句,“帥帳就在身後,進裏麵脫不就完了?”將話題扳回正軌。


    黑到底心虛,短暫的靜了一瞬,懷王皺眉喝道:“行了!”


    語罷,看向周寧。


    他也不偏頗,又對劉季道:“一而再的在軍中鬧事,武安侯是不是該給寡人個交待?”


    劉季認罪態度良好,拱手躬身道:“臣有罪,”又對周寧拱手躬身道:“周兄弟,為兄慚愧,慚愧,如今某有要責在身,待完成職責,任王上和周兄弟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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