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散去, 房中不見人影,地麵上隻剩一灘模糊沒有形狀的東西。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 玩家與玩家之間的所有聯係全被斷開,大家隻能各自保命。土樓佇立在昏沉的夜色之中,猶如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龐然巨獸。直到一小時以後,各個房間中的倒計時集體歸零的那一刹。無數道劫後餘生的喘息同時響起。路誠第一時間放出藤蔓,同時打開了玩家麵板。公會頻道頻道的通訊已經恢複了。【路誠】:又死了至少兩個玩家,現在副本裏隻剩二十一個人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死亡率,不高不低,維係在一種微妙的中位數,反而更讓人心生警惕。一種山雨欲來的惶惶之感籠罩在所有人心裏。【孟嚐】:現在怎麽說?要出去看看嗎?【珈蘭】:@全體成員,先別動,保持之前的計劃,在房間裏過夜,等明天再說。【岑叁鴉】:明天天可能不會亮了。岑叁鴉很少發言,此話一出,便如一滴水落入滾燙的油鍋裏,炸起飛濺一片。沒人會懷疑岑叁鴉預言的真實性,然而這實在不是什麽令人愉悅的好消息。【孟嚐】:我靠,那怎麽辦?【孟嚐】:不過我們有燈籠,就算天一直黑著,應該也還是可以在土樓裏行走的吧。【謝驚天】:我不是要潑你冷水,但你最好別想得太美。【謝驚天】:剛才我們提著燈籠上樓的時候,樓梯口的那兩排紙人都在偷偷看我們。玩家點燃燈籠的確可以庇佑自己,可是黑暗中的光源太過醒目。燈籠光會吸引紙人的注意,這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什麽時候紙人就會朝他們衝過來。【珈蘭】:沒關係,土樓徹底進入黑暗後,紙人也會點燈。有關這一點,他們昨夜已經驗證過了。【珈蘭】:明早七點以後開始行動:找到落單的紙人,不要使用天賦技能,不要使用天賦武器,就用商城裏最低級的撬棍或是鋼管。製服紙人,把它的頭撕下來做成麵具。【珈蘭】:會有點麻煩,麵具不能接觸到皮膚,但隻要這樣就可以混進紙人堆裏。不會被額外關注,就算點著燈籠也沒事。路誠看著屏幕上的字,瞪大了眼睛。這樣辦真的能行嗎?總覺得哪裏有點扯。【謝驚天】:?還能這樣?【珈蘭】:這個辦法確定可行,已經經過實踐。看到這句話,路誠又呆了一下。經過實踐?是上哪兒去實踐的?難道……路誠想起來了。珈蘭副會長早上就和大家講過昨夜發生的事,但講得並不特別詳細,隻大致說了下他們在夜間外出,遇到紙人隊伍,混入其中又找到了古畫、拿到了喜燭道具。如今給出了這樣的說法,玩家們很快將二者聯係起來。【謝驚天】:原來你們昨天晚上是這樣混進怪物群裏的……謝驚天說得比較委婉,孟嚐就沒想那麽多,更加直言不諱。【孟嚐】:這操作是誰想出來的,也太騷了。有點投機取巧,有點異想天開,但又很有道理,符合邏輯。總之是一般玩家的思路不會觸及到的境地。路誠蹲在房間裏,頭頂浮現一排無語的省略號。還能是誰?昨天晚上一共就隻有三個玩家。副會長和岑隊長都不是能幹出這種事情來的人。那就隻有小秦了。想到這裏,路誠突然愣了一下,在頻道中敲出一句話。【路誠】:小秦呢,怎麽都沒看見他說話?@小秦被人掛念的秦非正躺在床上。倒計時結束後,門外的女鬼很快消失,隨之而來的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汙染源來了。陣陣困意上湧,秦非知道自己肯定又要睡著,青年拖著已然有些失去控製的身體,耗盡最後一點力氣,一頭栽倒在了床鋪上。意識渙散前的最後一秒,秦非感覺到,他好像又被一個冰涼的懷抱圈住了。……毫不意外的,秦非進入了夢裏。他現在已經對夢中的場景轉化很熟悉了,四周是灰蒙蒙的霧,他站在一片虛無當中,試探著輕聲喊:“汙染源?”“你在嗎?”夢中的場景,觀眾是看不到的,這是秦非通過這兩天來的彈幕內容得出的結論。觀眾看不到,就意味著直播監測不到。處於係統無法關注的灰色地帶,秦非的行事也跟著放鬆了一些。他向四方打量,尋找著那道身影。“你在叫誰?”低沉的男聲自背後響起。空氣中的霧陡然散去,古色古香的木製房屋結構充斥了視野,大紅色綢帶懸掛在房梁上,團成形狀精美的綢花。秦非回頭,撞進一對略帶好奇的墨黑色瞳孔當中。那對瞳孔中清晰倒映著他的影子。“……溫以安。”秦非叫出了對麵人的名字。雖然他現在已經想起了一點點兩人之前相處的事,但喊這個名字時,仍舊有一種微妙的不習慣。三個字掠過舌尖,熟悉又陌生,好像它們不該是以這樣的形態出現在他的口中。該是怎樣的?更親昵,更舒緩,如同情人之間附耳呢喃……本來該是這樣的。但秦非叫不出口。心跳速度很快,他望著麵前的人,喉間有一點幹澀。對麵的黑發男人挑起半邊眉梢,這動作和秦非疑惑時慣常做出的表情一模一樣。他盯著秦非看了幾秒,倏爾笑了,上前半步,掌心撫過青年的發頂:“別擔心,還有兩個多小時婚禮才開始,我們來得及的。”秦非立馬明白了他們如今的處境。夢裏這番場景,是他和溫以安離開梳妝古畫以後的時間節點,他們正在土樓裏進行最後的探索,尋找第六幅古畫,也就是最後一件缺失的喜物。隻要能拿到這件道具,他們就能通關副本了。秦非驀地有些恍惚。有關三年前的這場副本,珈蘭和秦非聊過。由於珈蘭沒有實際參與,因此他對背後潛藏的秘密了解得很有限,隻大體上知道,當時黑羽玩家在會長秦非的帶領下正在策劃一件大事。“一件有關全體玩家重獲自由的大事。”如果當時他們從副本順利通關,整個規則世界或許早該不複存在。最差的結果,也是通關玩家重新回到現實世界,從此遠離這充滿血腥和殺戮的一切。他們應該是失敗了吧?自己和溫以安。一個失去記憶,三年後又重新回到了永無止境的副本裏,另一個變成了汙染源,長久地紮根於規則世界之中。太陽穴又一次傳來鈍痛,秦非想起了更多東西。他想起了他們三年前是怎樣來到土樓裏,怎樣找到了一張又一張古畫,又是怎樣從中通關。他看著一個個往日親密的隊友消失在副本裏,心情與這次見到那些陌生玩家死去時完全不同。“溫以安。”秦非又叫了一聲那個名字。他仰起頭望向身前的人,輪廓深邃的麵孔漸漸與他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三年前通關失敗,最大的可能就是失敗在那第六張畫裏。而現在,汙染源的最後一塊靈魂碎片,很快也將出現在怪談當中。第六幅畫中到底藏著什麽,才將他們推向了如今的境地?秦非不知道這個夢能持續到什麽時候,但隻要多一分鍾,他就能多知道一些東西。如果這次,自己能提前了解畫卷內容。或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秦非半垂著眸,淺琥珀色的瞳孔中思緒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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