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羊心頭一動。他好像忽然想明白,為什麽自己這一路走來,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我們是不是一直沒看見蝴蝶的人?”彌羊問道。小秦和蝴蝶公會的矛盾,早已擴大到人盡皆知的地,他這樣一說,熊力也跟著反應過來:“的確。”這好像有點不正常。他們從第一節車廂走到最後一節,已經貫穿了整輛列車,無論蝴蝶和他的傀儡們身處何處,在剛才一路上都理應與他們迎麵相遇才對。更何況,那些人總是那麽顯眼,根本不存在會被忽視的可能。“他們沒有出現,大概是躲起來了。”彌羊說到這裏一頓,看了眼麵前的駕駛室。不。蝴蝶埋伏在這裏麵的可能性很低。正常人在選擇伏擊地點時,都會挑選一個安全而對自己有利的地方,而不是怪談中充滿危險的小房間。相比較而言,這間駕駛室,倒極有可能是蝴蝶為秦非特意備下的“禮物”。為了暗算他,給他點教訓。以及,在正在進行的公會大賽中,好好抽一巴掌黑羽的臉。駕駛室的門敞開得越發大了,直麵秦非,仿佛真的專程等待著他的蒞臨,然後將他永遠留在其中。熊力給自己灌了一瓶精神補充劑,忍不住咋舌:“所以,我們到底進不進?”現在掉頭就走,或許才是更加安全的選擇?可秦非的決定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青年微笑著,語氣平和:“進,為什麽不進。”那雙清透的淺色瞳孔看向眼前的黑暗,沒有顯現出恐懼,也沒有表露出任何別的情緒,仿佛對於其中蘊藏的危險無知無覺。來都來了,現在轉頭走開算是怎麽一回事呢?再說,這可是岑叁鴉出言擔保過的門。隻有他才有資格打開的門。岑叁鴉預言隻肯預半截,沒有說出秦非能夠進門的原因,可這並不影響秦非自己憑結論逆推出來。原因也的確不難猜出。規則板上的第一條早已寫得清清楚楚:駕駛室僅供列車組工作人員使用,無關人等若無允許,請勿隨意出入。若無允許。那如果有允許呢?假如說,秦非和這節列車上的其他玩家有哪裏不一樣。區別最大的,隻能是npc對他的好感度。秦非可以肯定,至少到現在為止,他絕對是怪談中最受售貨員小姐歡迎的人。進門的資格,極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拿到手的。這列火車上很可能隱藏著一些潛在規則,譬如必須將npc的好感度刷到某個臨界值以上,才能取得在一些非公開場景出入的資格。“既然白板上有假規則,那你們就不要進去了,我一個人先去看看。”秦非這樣說道。出於禮貌,他並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象征性地屈指敲了敲那扇幾乎已經完全敞開的綠色鐵皮門。嘟、嘟、嘟。三聲有節奏的輕響過後,房間裏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回應:“進。”彌羊詫異地挑起眉毛。秦非動作自然地邁步,進入門內。…雖然門早已打開,可在切身進入房間之前,秦非沒看清過房間裏的景象。門前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霧障,將玩家的視線隔絕開了。昏暗的光線照亮老舊的木板牆,駕駛室前方,本該是車頭玻璃的位置被人用同樣的木料釘死。鐵鏽斑斑的方向盤孤零零嵌在操作台上,不遠處是一把破破爛爛的皮質靠背椅。椅子上空無一人。沒有司機。正在行駛的火車,竟然沒有司機,聽上去好像很驚悚。可一想到這是個怪談,一切又都變得合理了起來。秦非眨了眨眼,忍不住輕聲歎息:“好可惜。”想要找司機詢問站點信息的計劃,就這樣泡湯了。深感遺憾的玩家麵無表情地在屋內轉了一圈。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是很濃,但秦非沒有在任何位置看見屍體。之前進來的人也不知死到哪裏去了,或許在踏入房門的瞬間就已經灰飛煙滅。駕駛室的地上和操作台上都帶著厚厚的灰,這裏顯然已經許久無人踏足,秦非的腳步在地上拖曳出淩亂的痕跡。他先是走到牆邊,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列車表。泛黃卷曲的紙張上字跡脫落,隻能看出一共有4個站點標識。去掉始發站,還剩下三個。這似乎可以說明,黑羽找到的那張【列車間會停靠三次站台】的規則卡並不是假的。但依舊分辨不出,三個站台中究竟哪個是“無解世界”,哪個又是“真正的終點”。秦非抿了一下唇,總覺得有點不甘心,費了這麽大力氣找到這裏來,結果卻什麽都沒能撈到。他不死心,拿出手電將亮度調到最大,仔細照起整個駕駛室的各個角落。灰塵顆粒在光束氤氳下四處飛散,秦非被嗆的咳嗽了幾聲,他偏過臉,瞳孔卻在不經意掃過某個角落時忽然收縮了一下。……咦?…駕駛室門口。“你說。”熊力望著半閉的綠色鐵皮門,眼底閃過一抹憂色,遲疑著開口,“小秦怎麽還不出來?”眼看著都進去快十分鍾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彌羊看起來有些煩躁,沒有回答,一雙黝黑的眸子狼一般死死盯著麵前的門。和熊力一樣,彌羊心裏也有點亂,但他不願表露出來。假如他們之前的猜測是真的,此時此刻,很可能正有不止一雙眼睛偷偷在暗地裏觀察著他們。越是表現得慌張,越是會漲他人士氣。“沒事的。”彌羊似是在自言自語,“岑叁鴉不是都說了嗎?小秦可以進駕駛室,他可能是在裏麵發現了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所以耽誤了時間。”“嘻。”一道尖銳而短促的笑聲忽然從背後傳來,打斷了彌羊的話。彌羊感到自己像是被一根釘子紮了一下,他有些惱火地回過頭。入目的是一張有些眼熟的臉。周永。彌羊麵色瞬間一沉。周永是蝴蝶的人。不僅如此,在上個工地怪談中,他還和秦非以及彌羊幾人正麵對上過。當時周永自以為勝券在握,卻被秦非狠狠擺了一道。直到現在,彌羊都還記得,那個小黑屋鬼被放出來時,周永驟然慘白的臉。無論因公因私,這家夥都和小秦結過不小的梁子。周永不知是什麽時後來到兩人身後的,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發出。他看著彌羊,表情古怪,仿佛帶了點憐憫,又帶了點說不出的恥笑意味。“你們真的覺得,他進去了,還能出得來嗎?”周永腮幫上的肌肉顫抖著。他故意抬高視線,揚起下巴,表現出了一種漫不經心的輕蔑。那表情仿佛在說:來吧,來問我吧,求我告訴你們真相。周永看著彌羊越來越臭的臉色,忍不住輕笑出聲。其實他也沒有想到,小秦會那麽容易上當。當他們發現駕駛室第二條規則的陷阱後,就故意設了這個局,準備用後來的玩家探探路。可意料之外的是,主動踏入陷阱的,竟然會是那個人。想到那個該死的青年在上個怪談中對他做的事,周永的呼吸不禁粗重起來。“別等了。”周永舔了舔自己的牙根,仿佛那上麵掛著秦非的肉,“他不會出來了,你們”你們再等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可周永組織好的話沒能順利說完。“是嗎?”一道清澈的嗓音從門後傳來,上挑的尾音中似乎還帶了三分愉悅,昭示著聲音主人不錯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