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羊走在前麵,每隔一會兒就要狐疑地回頭望一眼,胡孝的臨陣反戈讓他成了驚弓之鳥。除此以外,彌羊還有點想不明白,這個看起來頗為神秘的npc,怎麽莫名其妙就和小秦關係這麽好了?陳早茶進入房間, 將屋內四角全都搜查了一遍後道:“這裏麵有很多文字和報紙資料, 我們恐怕得慢慢看。”窺天還有一名玩家,跟著崔文軒去了四樓,陳早茶到現在都還沒能聯係得上他, 估計樓下的人同樣也遇到了點麻煩。幾人各自取出照明工具, 按區域劃分,翻找起屋內的線索來。在此之前, 他們已經將物業辦公室翻了個底朝天。物業辦公室看起來像是被人額外清理過,那些桌麵和抽屜裏,除了被丟棄的垃圾以外,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這間房間卻不同。這個房間沒有掛牌, 很小,裏麵一共隻有兩套桌椅, 可房間內的東西卻十分齊全。椅子上放著坐墊, 桌上散落著各種紙質資料。房間一角有個茶水台, 陳早茶上前查看, 發現餐盤裏甚至還有幾個幹掉的橘子。“這個房間裏的人,應該是臨時搬走的。”秦非環視一圈後道。說著他走向門邊。門背後掛著一塊夾板, 似乎是屋裏兩人每天上班簽到用的表。秦非看了一眼簽到表上的文字,挑眉:“簽到表上最後留下的日期,距離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一年。”“快來看這個!”陳早茶晃動著手中的報紙。那張報紙的頭版頭條用碩大的鉛字印刷著“金光百貨血案連發”,底下是一行小些的副標題,“昔日市中心商務區,今後該何去何從”。血案,連發。秦非眉目微斂,掩住眼底一晃而過的光亮,上前接過報紙。可惜,這張報紙對於血案的具體內容並未多作提及,上麵隻寫了金光百貨已經全麵廢棄,請市民不要進入其中。陳早茶皺眉道:“怎麽和三樓的店老板跟我們說的不太一樣?”這張報紙的時間,同樣也是一年前的。明明一年前百貨就已經全麵廢棄,三樓喪葬用品店的店主為什麽告訴他們,百貨大樓內直到現在依舊有店鋪正常經營,明天中秋以後才會全麵停業?是報紙報道和實際情況不相符,還是……店老板在騙他們?彌羊手速飛快地搜刮著桌麵上的紙張。辦公室曾經的主人大概很愛看報紙,桌上各種各樣報紙齊全,除了他們方才找到的那張正經的城市日報外,還有一些五花八門的不知名小報。“找到了!”當彌羊翻找到某張小報時,忽然抬高了音量。無需秦非追問,彌羊主動將報紙遞到他跟前。《30年百貨大樓拆遷,戶主租客集體抗議維權百貨大樓連環血案背後的隱秘》秦非接過報紙。這是一張遍布褶皺的小報,上麵的一封文字像豆腐塊一樣密密麻麻擠在角落處,占據了很大篇幅。【據本報記者消息,金光百貨大樓近百名租客已在大樓前無聲靜坐維權三日,抗議百貨的違約行為,金光百貨方負責人未曾露麵。】汙染源站在秦非身後,舉著手中的燈替他照亮。靠著小報中的敘述,玩家們終於成功破解到了這棟大樓內曾經發生過的事。金光百貨作為這座城市內最早一批建設起來的商業大樓,在過去的30年曆史中一直占據著重要商業地位。百貨大樓裏開著各種各樣的店,永遠人來人往。樓內光是固定的商鋪就有數百家,許多人購買了大樓裏的鋪麵,也有人和大樓管理方簽署了長達15年以上的長期租用協議,靠在大樓內開店謀生。然而隨著時光推移,城市發展越來越快速,數不清的新型百貨商圈遍地開花,金光百貨在這座城市裏早已失去了地標性購物點的地位,卻依舊占據著最優質的位置。一年多以前,在新一次的城建計劃中,這塊地皮被市政府看上。市政派專人與大樓背靠的公司協商談判,希望將這座外觀過時的老樓推倒,在原地址修建一個城市曆史紀念公園。這原本隻是一件普通的事,但在背後黑心公司的運作下,事情變得不簡單了起來。“報紙上說,百貨大樓的所屬方為了高達8位數的差額,惡意騙取大樓內商家簽署了一份協議。”陳早茶半蹲下來,屋裏光線太暗,他半張臉都貼到了報紙上。“店主們在辦事員的哄騙下稀裏糊塗簽了合同,事後才得知,一旦簽了合同,就等於無條件同意並支持百貨大樓的拆遷計劃。”金光百貨將以2000元一平方的價格支付店鋪擁有者們賠償。而對於因此受到波及、需要搬離的租客,則給予5000元現金補償,並勒令所有店鋪在一周內停止營業,一月內搬離大樓。彌羊瞠目結舌:“這價錢,打發叫花子呢?”金光百貨年限久遠,裏麵的單個店鋪麵積都很小,如果給賠償,每個店鋪能收到的數額至多也就在幾萬元。租客也很倒黴,明明簽了長期協議,卻突然需要搬遷。店鋪的裝修損失,客戶的流失,新店鋪選址的時間和金錢成本,全部包含在內,竟然隻值5000塊。要知道,玩家們之前在會計辦公室,看見大樓後勤保潔阿姨的月工資都有3500塊了。陳早茶嘖了聲,抬起頭來:“簡單來說,應該就是黑心產權方想要違約強拆,但租戶不同意鬧出來的事。”秦非頷首,又將報紙前後翻了一遍,道:“這張報紙上沒有了,繼續找。”金光百貨的“連環血案”,勢必與大樓強拆有關,但具體是怎樣發生的,報紙上依舊沒有提到。是租戶怒急攻心把負責人一刀捅死了?還是在維權過程中,雙方發生了新的衝突?四人各占據一邊,稀裏嘩啦地翻報紙。屋內報紙分類雜亂,好在時間在太久之前的根本無需細看。沒過多久,彌羊率先找到線索。“《25歲夫妻服裝店店主慘死金光百貨》”彌羊雙眼雪亮,一拍大腿,“就是它了!”一切和玩家們剛才推測的差不多,所謂的連環血案,的確是租客在維權過程中發生的。“服裝店男店主在大樓對麵的街上攔領導的車,直接被一腳油門壓過去,當場死亡。”陳早茶眼皮一抽:“真夠凶殘的。”無論是攔車的還是撞人的。秦非眸光微暗。這種模棱兩可的文字,能夠做文章的空間足夠大。那個年輕人在出車禍前經曆了什麽?他的身邊有哪些人?他攔的是停在路邊的車,還是正在高速行駛的?所有的細節,在報紙中全部被模糊後一筆帶過了。在秦非曾經的職業生涯中,曾接觸過的類似事件屢見不鮮,死人是永遠沒法說話的,真相隻掌握在活著的人手中。彌羊繼續翻看著報紙。“這個人死了以後,他老婆為了給他討公道四處奔波,但是車禍當天外麵在下暴雨,把所有痕跡都衝刷掉了。”“女方求助無門,七天後穿著一身紅裙從大樓頂樓一躍而下。”陳早茶聽到這裏已經臉都白了:“大樓頂樓……不會就是,六樓,吧?”說完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太慫,抬手甩了自己兩個嘴巴。有什麽好怕的!都見過這麽多鬼了,一個鼻子兩個眼,還不都是那樣?彌羊沒有理會正在瘋狂做自我建設的陳早茶,展開報紙指著其中一處:“這裏有女方的照片。”那是個瓜子臉的年輕女子,很瘦,這是她在丈夫死後接受某次采訪時留下的影像,照片中的她同樣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房間內的有效信息數量有限,在讀完這幾張報紙後,玩家們再無所獲。“起碼我們把怪談的背景弄清楚了。”陳早茶長舒一口氣。秦非和彌羊則正打開公會頻道,忙著和剛聯係上的路誠同步消息。……一樓,都市麗人女裝店。路誠專心致誌聽著公會頻道中傳出的聲音。“副本的主線boss,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就是那對英年早逝的夫妻。”玩家們先前的推測沒有錯,修建在金光百貨對麵的工地正是為了鎮壓死在路上的丈夫,而樓內遊蕩的女鬼,則是那個跳樓身亡的妻子。清澈舒朗的聲線響徹在路誠耳邊,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說話那人語調不急不緩,像是初春雪化的泉水流淌過山澗,令聽的人焦躁的心情也跟著逐漸平和下來。路誠正欲再問,身旁的祁鏽卻忽然身形一僵。“來了。”他低聲道。在10點開業前的最後一位不速之客,還是來了。“啪嗒、啪嗒。”輕輕的腳步聲從走廊外麵響起。玻璃門被人推開,率先躍入眼簾的是一片暗紅色的裙擺。來人是個年輕女人,低垂著頭,水藻般的長發垂落遮住她的臉。她穿著一雙尖頭高跟皮鞋,腳步聲異常清晰。“咳咳、”後麵的小黑屋裏傳來兩聲不太明顯的咳嗽,這是老板娘按照約定在給他們提示。兩聲咳嗽代表不能接待,一聲咳嗽代表可以。其實這次無需老板娘提醒,路誠和祁鏽自己也能看出來,進來的這個絕對不是可以接待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