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暗藏在審訊室空氣中的針對和敵意正在逐漸消散。為了令自己的話更有可信度,秦非甚至開始誇誇其談起來。他是如何從水牢中逃脫的、如何混入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隊伍,那些曾經被捕到水牢中的流浪者先輩們又是怎樣給後人留下線索……如此樁樁件件,都被秦非安插到了他那不存在的“父親”身上。二十分鍾過後,當秦非將一切都敘述完畢,就連彌羊都快要相信他是真的在副本裏有一個爸爸了。審訊台後,兩名npc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觸動。“所以。”宣徊敲了敲桌子,“我們可以開始談一談,你說的,地下研究所的弱點。”秦非卻隻笑而不語。“地麵上的輻射很重。”他突然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生活在地麵上,壓力很重吧?”宣徊皺了一下眉頭:“的確。”“這裏的居住環境一般,供電好像也不太好。”“你們的飲食來源是什麽?五十多年過去,畜牧和養殖的供應必須要跟上,可是地表世界似乎並不適合進行這些活動。”秦非絮絮叨叨地說著,並不在意宣徊是否回答。宣徊沉默以對,眉頭越皺越深。而秦非卻突然將話題拉回了正軌。“我知道,你們也在謀劃著對付研究所。”他十分突兀地,鄭重其事地說道。就像一根橡皮筋,被拉扯到極致後猛然放鬆,雖然npc仍未答話,可玩家也能從他的表情中讀懂了一切。“你們的行動應該已經進行過不止一次了,並且沒有成功。”秦非十分篤定地說道。在親身跟著愛德華研究員出行過一次以後,秦非就越加確定了這一點。地下研究所的主戰場還是在地下,對於地麵他們掌控的其實並不太多。在這種情況下,副本開始時,地下水牢中卻一次性關押了五十名流浪者。這很奇怪。一路走來,秦非可以看到,和研究所中人員眾多不同,流浪者人數要少許多。研究所用很少的兵力一次性抓捕到流浪者那麽多的人,本身就極為不正常,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是流浪者主動出擊,卻行動失敗,才會被研究所一鍋端。宣徊的目光帶著探究:“你想表達什麽?”秦非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訴求:“你們行動,對付研究所,一定是因為你們掌握了研究所的一部分弱點。”“我也掌握了研究所的一部分弱點,出於我父親的緣故,我願意把這些告知你們。”“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將你們的信息分享給我。”“要知道”秦非語氣十分誠懇,“雖然我的父親來自流浪者軍團,但我畢竟是一個生長在地下的人,父親的教導和研究所的灌輸,令我看到了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流浪者形象。”“我對研究所沒有好感,我願意出力去毀掉它,但實話說,我對你們同樣無法抱以全身心的信任。”“在我付出之前,你們總得讓我先得到一些什麽,讓我看到你們合作的誠意。讓我相信,你們不會在我將秘密告訴你們以後,把我一腳踹開。”秦非眨著眼,目光誠摯而單純,似乎他所說的一切都真的隻是話語表麵的意思,而沒有在算計任何。審訊台後的兩個npc又開始小聲密謀,秦非提出的的確不算一個非常過分要求,但他們還是需要考量考量。彌羊瞠目結舌。好家夥,這就是空手套白狼嗎?而且看樣子,還真有被小秦套著的可能。假如對麵那兩個npc真能對如何摧毀研究所說出一二三來,那麽,彌羊隱隱覺得,玩家們追尋許久的真相,或許的確就藏在這棟廢棄大樓裏了。npc們難以完成的任務,對玩家來說或許並非全無完成的可能隻要那兩個npc真肯以將方法告訴他們,勝利豈不是遙遙在望?秦非壓低的嗓音在審訊室中流淌:“告訴我,又有什麽不行呢?你們的計劃失敗了,說明這計劃存在著很大的不足。說實話,以我在研究所中的位置,隻要我想,不需要太久,就能夠自己尋找到答案。”秦非又一次將主權拉回了自己手上。現在,並不是他在等待流浪們給他一個答案,而是在給流浪者一次機會,讓他們向自己投誠。彌羊一臉欽佩地看著秦非,在腦袋裏使勁複盤著秦非剛才打的那一套組合拳。“你們跟我來。”npc們終於商量出了結果。羅德尼關掉了審訊室的燈,而宣徊則打開了門。這一次沒有人再來押送秦非和彌羊,兩人身上的束縛也都被解開,跟隨在兩名流浪者身後,堂堂正正地離開了審訊室。被頭上套著麻布袋踹進來,被npc謹慎小心地送出去。如此鮮明而強烈的前後對比,引得直播大廳裏的觀眾們歡呼雀躍,為主播精彩的發揮而興奮不已。“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在前不久組織了一次行動。”宣徊引著兩名玩家走向不遠處的樓梯。秦非幾小時前在麻袋裏感受到的沒有錯,這裏的確是一棟廢棄大樓。靠近外麵的那一整麵牆都損毀脫落,走在走廊中,可以直接看見外界的景象。天空是灰黑色的,下著傾盆暴雨。秦非朝外麵望了一眼,現在他們大約已經下到了十層樓左右的高度,大樓外麵的街道上積水嚴重,基本已經成了一條河。街道兩旁的低層建築全都破敗不堪,定睛看去街道上的積水,有許多不正常的漣漪漾開。水下有東西,正在向四麵遊。前方傳來npc宣徊的聲音:“……既然你很清楚流浪者和研究所之間緊張的關係,我也就直說了。”“在上一次失敗的行動中,我們整整折損了五十名同伴,那次我們準備刺殺愛德華。”“愛德華研究員是不死的。”秦非打斷了宣徊的話。他正在盡力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個知道的很多的、對研究所和愛德華的秘密都有深入了解的人。“愛德華研究員是怪物,研究所裏的許多高層研究員都是。愛德華擁有著極為強悍的能力,絕不可能用普通的方法輕易殺死。”秦非道。研究所中,所有人都知道愛德華研究員非常特殊,但有關它身為怪物的能力的具體信息,卻並非眾所周知。秦非隨口說出這樣的話,更令宣徊對他產生了一些信任:“是的,我們用了很多方法都沒能成功。”“愛德華是不死的,我們早就清楚這一點,但我們一直不願相信。”宣徊歎了口氣。“他能回溯時間,任何傷害作用在他身上都是無意義的,他是研究所裏最強悍的那個怪物,唯一的a級怪物。”秦非的瞳孔微縮。唯一的a級怪物。果然,研究所怪物係統中缺失的a級實驗體,就是愛德華本人。但是,在愛德華研究員身上,秦非從始至終都沒有感受到過任何一絲汙染氣息。這很奇怪,無論愛德華研究員是和一個a級實驗體融合了,還是他本身就是那個a級實驗體,他身上都不該沒有汙染氣息。“愛德華在五十年前,一力創辦了研究所。這五十多年間,在他的不懈努力和堅持下,世界上的怪物越來越多。”曾經屬於人類的世界,已經徹底成為了怪物的巢穴。“他之所以會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是因為他掌握了一項秘密的技術。”秦非與彌羊神色一凜,npc似乎即將講到關鍵點了。“怎樣的技術?”秦非漫不經心地詢問著,令宣徊根本看不穿他是隨意附和,還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宣徊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一種能夠抵抗輻射的金屬材料的製作方法。”金屬材料。秦非想到了整個研究所。銀灰色的,冷冰冰的研究所。那隨處可見的金屬牆壁、天花板和地板。“就是因為拿到了那項材料的製作方法,愛德華才能成功搭建出他心目中的地下堡壘,他在研究所內做了無數令人發指的試驗。”宣徊是真的仇恨愛德華研究員,說話時都忍不住咬牙切齒,很顯然他正在努力地試圖抹黑愛德華研究員在秦非心目中的形象。“你還年輕,所以或許不清楚,其實在最早的時候,地麵上根本沒有這麽多怪物。”“55年前,災殃爆發,一場前所未有的輻射災難使整個世界快進到了終末時代,那時雖然已經出現了很多怪物,但那些怪物和現在的怪物們並不完全相同。”“那些怪物沒有神智,雖然因為輻射發生了變異,但總的來說,隻是一些攻擊性很強的凶獸而已。”宣徊神色複雜。“可現在,我不知道愛德華究竟在研究所裏做了什麽,但那自從他開始將研究所裏的實驗品放回地海中以後,這個世界上的海洋生物就變異得越來越徹底。”曾經,從海洋中遊出生長著利齒,甚至能夠在陸地上行走的嗜血怪魚。已經足夠令人類膽寒。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絲毫沒有得到改善。“其實這顆星球上的輻射正在減弱。”宣徊歎息道。五十多年前,災殃剛爆發時,地麵上的輻射甚至比現在還要再強一倍有餘。可輻射減弱了,怪物的變異卻因為研究所的插手愈演愈烈。那些實驗體們擁有著奇怪的能力,它們的體型變得越來越巨大,它們能夠改變形態,它們無法被普通的子彈殺死。它們簡直超脫了人類的理解範疇,變成了某種傳說中才會存在的怪獸。“我們對這些實驗品束手無策。”宣徊道,“這是愛德華釀出來的因,自然也應該由他來結束這個果。我們殺不死愛德華,所以打算將他綁來,逼迫他結束這一切。”“他能夠回溯時間,可以回到過去,隻要他回到一切還未發生之前”從理論上來說,這個計劃是完全可行的。但實際上,無論是宣徊、羅德尼還是別的流浪者,他們都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即使他們真的能夠抓到愛德華研究員,又該怎樣逼迫他聽從他們的安排呢?他們隻是普通的人,而愛德華卻是一個徹頭徹尾,非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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