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人覺得自己看透了鹿人的打算。他嗤笑一聲,將那兩句箴言隨意揉成一個紙團。“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天真單純,還是愚蠢可笑,茉莉小姐。”“難道你以為這些東西,哈德賽在找到時,沒有和我們內閣的其他人通過氣嗎?”有光在的地方,就有神明的眼睛。一切罪孽終將得到償還。這是來自神明的警告,是神明對他們這些不敬的子民的警告。可即使神明這樣示警了,聽不聽,選擇權依舊在動物們自己身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茉莉,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我們繼續這樣下去,不會有好結果,一旦事情暴露我們就完了?”傑拉德摘掉了他的人皮麵具。那顆屬於毒舌的三角形的頭顱暴露在了空氣之中。它紅寶石一般閃耀,又仿佛淬著毒液的眼中閃爍著陰暗的光。“我們知道的,我們早就知道。”“難道你以為我們像你,一樣在做出抉擇之前總是不做任何思考,隻用那顆小腦袋裏為數不多的正直作為唯一的判斷標準嗎,茉莉小姐?”貴族們很清楚,一旦真相敗露,神明絕不會放過他們。可那又怎麽樣?如果他們不將船搶到手,等待著他們的,同樣不會是好的結局。如果他們順從神明的旨意,扶持奴隸上位。一旦遊輪登島,等待著他們的,隻會是比現在的奴隸更淒慘的下場。“背叛可能會死,但不背叛一定會死。”傑拉德眯起眼睛。“我們該如何選擇呢?茉莉,我們難道隻能認命嗎?”所有人都想過好的生活。貴族們更是如此。他們的生命從一出生起,就站在高高在上的頂端。他們享受著旁人一生都難以獲得的權利。他們曾這樣奢靡過,又怎能容忍自己變成卑賤的奴隸?“不是這樣的。”鹿人茉莉的眼中閃過一種名為悲憫的情緒。她從口袋裏取出了第三張紙條。【101隻鴿子落入水中,變成了101條嗜血的惡魚】這是茉莉從秦非處得到的,使她確信神明的確早已知曉一切罪惡的證據。現在,她將這證據分享給了蛇人傑拉德。“你錯了,傑拉德。不背叛不一定會死,但背叛,會使我們淪入萬劫不複之境。”鹿人呢喃道。傑拉德接過紙條的一瞬間,立即變了臉色:“這是……這也是鴿子帶來的。”“神明早就知道一切了。”他喃喃自語。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所做的隱瞞還有什麽意義?等到遊輪登島,懲戒必然也會如期而至。傑拉德表現得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鎮靜。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雖然這個場景並沒有玩家參與,但為了直播劇情的完整度,這一畫麵依舊被副本同步到了直播間裏。包括秦非,猴子,鴨子和彌羊,四名玩家的直播間中,觀眾們聚在光幕前,雙手抱臂,聊得熱火朝天。剛才在茉莉的臥室裏,當秦非的教學計劃進行到尾聲時。或許是因為擔心隔牆有耳,一人一npc之間的交流聲不由自主地越來越輕,輕得如同耳語,觀眾們半點也沒聽清楚。以至於現在所有靈體都好奇得抓耳撓腮。“靠靠靠,我好想知道鹿人接下來要說什麽??”“她應該會拿出最後一張紙條吧,就是那張寫著把‘鴿子還給鴿子,把船還給船的’。”“然後?直接用這些說服蛇人傑拉德和她合作?可主播不是說要用騙的嗎?這算什麽騙!”這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勸。“媽的,急死我了,我覺得剛才在臥室裏那段突然消音了,一定是係統故意搞的鬼。”隻要係統願意讓觀眾聽到,就算主播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講話,直播間同樣能捕捉得一清二楚。係統就是故意吊他們的胃口!“反正我覺得,鹿人肯定不會直接勸。這個傑拉德也不可能被勸動啊。”船上這些動物貴族本來就是應該受懲罰的。即使他們在遊輪上什麽手腳也沒動,登島後最好的結果也是變成奴隸。現在他們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壞事做盡,不僅拔光了鴿子的毛,還妄圖欺騙神明。就算他們迷途知返了,神明願意原諒他們,也不可能一點懲罰都不給。等待著他們的,隻會是比當奴隸更加糟糕的結局。貴族一個個全都一身反骨,是絕不可能容忍自己淪為階下囚的。“我覺得吧。”有靈體斷言,“蛇人傑拉德就算跑去和神明同歸於盡,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祈求神明原諒。”這種當慣了人上人的家夥,驕奢淫逸和走捷徑已經刻在了骨子裏,讓他們幡然悔悟,那簡直比登天還難。秦非也是這樣想的。因此,當鹿人茉莉提出“想推心置腹地和蛇人傑拉德好好談一談”以後,秦非不容置疑地拒絕了她。這並不僅僅是茉莉生活的世界,還是事關玩家們生死存亡的副本。秦非不會允許自己的命運和積分結算,被交給傑拉德心中那虛無縹緲、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良知。“不行。”格菲斯先生一口否認,“像這樣多餘的話,你一句也不要說。”秦非的目光閃爍:“至於你該怎麽說,我已經幫你想好了。”……“不用擔心,傑拉德先生。”鹿人茉莉坐在金色包廂的圓桌旁,她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我們該怎麽做,我已經替你想好了。”“或者說,我已經替我們大家都想好了。”打從進入這個房間起,茉莉雖然眼睛看到的是蛇人和郊狼、獅子。可腦海中浮現起的,卻一直是格菲斯先生冷靜而睿智的樣子。不知不覺間,她在說話時也帶上了幾分那個男人特有的慵懶與平靜。令旁聽之人混沌的心情,在不知不覺間便平複了下來。蛇人敷衍地點了點頭。雖然茉莉如此大言不慚地大包大攬,但蛇人並沒有對她抱以多高的期待。就憑這個丫頭,能提出什麽富有建設性的意見嗎?無非就是那些。向神明請罪,彌補自己的過錯,神明寬宏大量,一定會原諒他們之類的。總之就是些屁話。蛇人覺得自己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可是很快,蛇人就被狠狠打臉了。“傑拉德先生,我認為,我們應該尋找一隻替罪羊。”茉莉小姐溫聲細語地這樣說道。“嗯嗯,你說……你說什麽??”蛇人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蛇人倏忽間抬眼看向對麵。“我說。我們應該找一隻替罪羊。”茉莉小姐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傷害了鴿子,我們偷走了奴隸們登船的資格,我們奪走了這艘船,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鹿人茉莉回憶著格菲斯先生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她學著他的樣子,一模一樣的,複刻著當時的場景。“但這其中還有很多可操作的餘地。”“是整艘船上的動物一起策劃的這場反叛嗎?還是內閣的十名成員策劃的?亦或是”茉莉停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亦或是內閣中的某一位,出於自己的私心,隱瞞了一切真相,背著所有人,獨自做出了這些糟糕的事?”蛇人傑拉德的心髒狠狠一跳。“要想說服一個人,僅靠‘勸導’是不夠的。”三十分鍾前,格菲斯先生曾經這樣教導過茉莉小姐。“一個人會犯錯,就是因為他受到了誘惑,而你若是想將它掰回正途,就要給他更大的誘惑,讓他難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