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義眸中釀起怒色,冷笑了一聲。華奇偉已經顧不上看孫守義的臉色,他大口大口喘息著,儼然恐懼到了極致,如同一條瀕死的魚。他下定決心般徑直走向了最靠中間的那個棺材,搶在所有人之前躺了進去。秦非淡然地圍觀著這場鬧劇,臉上沒有鄙夷也沒有嘲諷,隻是輕輕地“嘖”了一聲。在秦非看來,這個華奇偉無疑是給自己選了一條最爛的路。無論是禮堂中那副突兀出現的掛畫,還是夜晚村道兩旁那鋪天蓋地的、幾乎要將人的視野淹沒的石像,都在明晃晃地、十分刻意地吸引著玩家們的視線。這種吸引若是不帶惡意,說出去都沒有人會相信。假如玩家們通過“躲進棺材”就可以規避掉“看了神像眼睛”的懲罰,那這一切消解得未免都太過簡單輕易了。況且,有關神像的這部分規則都是下午導遊在義莊門口口述的,秦非記的十分清楚,導遊當時眼底深處閃過的恐懼清晰可見,秦非能夠篤定,那絕不是裝出來的。直視神像的眼睛,勢必會誘發什麽糟糕的後果。事實上,秦非隱隱覺得,即使犯事的玩家按時去了村東墳山,恐怕也仍舊難免會遇到些令人糟心的事。林業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子中間,顯得手足無措。時間隻剩最後十分鍾,現在即使是用跑的,要趕在十二點前到村東都有些勉強。他原本就沒想過會有其他玩家願意同他們一起去村東,畢竟這直播可是切切實實會死人的。想起方才王順在祠堂裏的慘狀,林業瞬間渾身發軟。林業不想死。可華奇偉臨陣撂了挑子,這也就意味著,假如林業今晚離開義莊,他就勢必要接連違反兩條規則。林業咬了咬牙,看了華奇偉一眼,轉身,飛快向門外衝了出去。秦非頗有些同情地望向林業的背影。義莊門外,夜色是令人心悸的濃黑。這小孩現在一個人出行,也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麽。但在秦非看來,林業現在離開,起碼還有一線生機,華奇偉留在義莊,卻多半就要……秦飛冷靜地瞟了一眼躺在棺材中裝死的華奇偉。那個地方可以說是整個義莊中看上去最安全的位置了,左右都有其他人做擋。原本那口棺材有不少人看上,卻不想被這個家夥搶了先。距離十二點已經隻剩三分鍾,大家都在紛紛往棺材裏鑽,沒人再將時間浪費在和華奇偉搶位置上,因此他竟然真的就那麽安然地占據了那裏。秦非靜靜看了華奇偉所在的方向一眼,隨意找了個角落的棺材鑽了進去,抬手拉上沉重的棺蓋。棺材的位置影響應該不大,該死的人依舊會死。時間一分一秒逼近淩晨。秦非靜靜待在棺材裏,在心中無聲地讀著秒。秦非計數的水平非常高超,說是行走的人形計時器也不為過,從1數到180的那一刻,義莊院門發出了輕微的咯吱一聲響。有東西進來了。……義莊院正中,棺材裏,華奇偉同樣聽見了那道開門聲。漆黑一片的狹小空間內,男人的臉色慘白得可怕,指尖冰冷,額角卻不斷有細汗向外滲出。吱呀又是一聲。緊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從院門處響起。華奇偉心髒狂跳。他不敢、也發不出太大聲音,隻能嘶啞著嗓音,試圖與其他棺材中的人搭話。“你們聽見了嗎?”他問道厚重的棺材蓋板將他的聲音死死擋住,逼仄的箱體中傳來細微的回聲。不知其他玩家是沒聽到還是不願做答,總之,沒有人理會他。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這四四方方的一小匣空間,隻剩下了華奇偉一個人以及那道腳步的主人。腳步聲近了,又近了。越來越近。華奇偉不明白那腳步聲為何如此清晰,就像是在他的腦海深處響起。他將後背死死貼住棺材後壁,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汲取到些許安全感。這個白天令他驚恐不已的棺材,如今竟成為他唯一的保護傘。“別過來……別過來……”雖然什麽也看不見,華奇偉依舊不敢睜眼,他將四肢蜷縮起來,低聲不間斷地念道,“去別人那裏,去別人那裏……”很可惜沒有如願。“砰!”棺蓋外傳來一聲撞擊。華奇偉的身體猛地一顫,“林業?林業?”他喊著那個與他同病相憐的玩家的名字。無人應答。他這才想起,那少年似乎獨自一人去了村東。“砰!”又是一聲,整個棺材似乎都一起震蕩了一下。華奇偉喉間湧起些許血腥味,他驀地瞪大雙眼,瞪到眼眶處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到底是什麽東西進到義莊裏來了?那腳步聲緩慢地環繞著華奇偉所在的方向,像是正在圍著他兜圈。它想做什麽?“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華奇偉再也按捺不住,扯開嗓子嘶吼道。華奇偉的個人麵板角落,觀眾人數正在瘋狂上漲著。50、80、200、500……電子合成的係統播報聲在他耳邊不間斷地響起,可他不懂這些數字意味著什麽。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大的力道撞擊著華奇偉所在的棺材。“哢噠。”一聲,在又一次巨大的撞擊力下,棺蓋裂開一道縫隙。華奇偉失聲尖叫起來。慘白的月光穿雲而過,照亮了他麵前的一小方土地。就著模糊不清的月影,華奇偉看見半張臉,出現在棺蓋上那條不足一指寬的裂縫中。那是一顆巨大的灰白色頭顱,石質表麵粗糙顆粒遍布,左側的眼睛微微眯起,正在向棺中偏頭打量。頭顱上的五官,和村道兩旁的神像一模一樣。石像,活過來了。“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華奇偉用手支撐著棺材兩側,他想要起身,想要逃跑,可恐懼使他全身提不起絲毫力氣,隻能在棺材中無助地蹬動著雙腿。棺材蓋子被掀開,一隻巨大的手向棺內探來。“啊!!啊!!!”慘叫劃破夜空,在義莊內回蕩。華奇偉的求救聲一聲高過一聲。得不到玩家的回應,他甚至打開了自己的個人麵板,毫無尊嚴地向那些看不見的觀眾們哭泣求援。“你們、你們能看到我,你們能看到我對嗎?”“救救我、救救我!!你們要什麽都可以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幾秒鍾後。驚呼聲戛然而止。……義莊另一角,秦非細細聆聽著外麵的動靜。叫聲從慘烈到平息,一共隻過了不足五分鍾。秦非的個人麵板中,觀眾人數從五分鍾前開始急速下降,直至方才慘叫聲終止的一瞬,複又開始回升。對於這種異常的數據波動,秦非隻能得出一種推測:觀眾們在觀看同一場直播時,可以切換不同主播的視角。剛才華奇偉那邊異常凶險的狀況將自己直播間的觀眾都吸引了過去,而現在,離開的觀眾又重新回來了。看來,華奇偉十有八九已是凶多吉少。秦非先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從那一聲聲沉重得過分的腳步聲判斷,半夜入侵義莊殺死華奇偉的一定是某種龐然大物。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村中的石像。直視神像的後果,就是遭受神像的審判。看來,棺材的安全屋作用是有上限的,在與已知的規則產生衝突時,即使躲進棺材裏也沒用。今晚應該不會再出其他岔子了。秦非躺在棺內,靜靜閡上了眼。然而,仿佛是專門要與秦非作對一般,就在這個念頭閃過他腦海的下一秒,一道輕得幾乎聽不清的細微聲響自秦非右側耳畔傳來。“滴答。”像是某種水流滴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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