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平安,皇上立刻就有了心思策劃大動作。


    “雖然朕想飽覽江南風光,但到底時間太久,還是東巡更便宜些,也好帶著孩子們祭孔廟,登泰山。況且七阿哥種痘之事平安,皇額娘和皇後也上泰山拜碧霞元君。”


    又囑咐高靜姝:“你也要跟著好生拜一拜,等明年回來,咱們的女兒也要種痘了。”


    把高靜姝嚇得臉色發白。


    皇上看著也不忍得,隻好硬起心腸道:“雖說女兒家不似男孩常出去跑動,但還是種痘了才保險,你要知道小孩子好些,要是大人得了天花再沒有幸免的道理。況且你也見了,宮中中痘隻有十分之一的危險。”


    百分之十一點也不少了!


    高靜姝忽然想起從前跟病人談手術,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會問到手術成功率都多少。


    大夫這裏都有一套官話,是不能直接說成功率的,要這樣告訴病人:這種東西不看概率,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概率呢,落在個人身上就是百分之百。好或者不好兩個結果。所以不要問概率了,我們一定盡力,讓你成為好的那百分之百。


    如今到了自己女兒身上,高靜姝就苦笑。


    確實準備打點精神,去好好拜一拜泰山老奶奶和碧霞元君。


    乾隆十二月三月二日,欽天監算著,大吉大利,適合出巡。


    高靜姝抱著已經一歲的女兒一起坐在窗邊看風景。


    和顧已經會往外蹦短的詞句了,在她身上也坐不住,跳來跳去:“額娘,額娘。”


    高靜姝就嗯嗯的附和她,然後笑道:“咱們要去濟南了,和顧高不高興。”


    紫藤和木槿在旁笑道:“娘娘是不是惦記著見一見真的趵突泉?奴婢們連胡琴都給娘娘帶好啦。”這是又提起貴妃從前醉酒,跑到仿趵突泉的別有洞天拉二胡的笑話。


    高靜姝抱著和顧不說話,兩個人也就對視一笑,一個去給火盆裏添炭火,一個出去端點心。


    出門在外帶不了那麽多人,除了太後皇上皇後是帶足了人手伺候的,哪怕是高靜姝也就帶了柯姑姑、紫藤和木槿三個,然後還有公主的兩個乳母。其餘嬪位以上可以帶兩個人,這次嬪位以下的也沒機會跟著出來。


    每日船停靠岸,都會有當地官員派自家的下人上來行灑掃之事。


    正巧妃嬪們就這個時候往皇後處請安。


    “雖是初春,因在水上也有些寒意呢。”紫藤撥著地上罩著紫銅熏爐的小炭盆,笑道:“娘娘自打生了公主後,月子中調養的好,手足冰冷的症候倒是比前幾年好了好些,否則這個時候,娘娘還要抱著手爐呢。”


    “哥哥,哥哥。”和顧又叫起來。


    高靜姝饒有興致問道:“哪個哥哥呀?”


    和顧拍著手:“酥哥哥。”


    高靜姝忍不住笑道:“不知道還以為你添了個什麽‘蘇哥哥’呢。”和顧口中說的,其實是昨日跟她分享一塊奶酥糕的永琮。


    永琮近兩歲了,從上個月起每日有兩塊的點心份例。


    小孩子都愛吃甜的,永琮珍惜的不得了。


    昨日的點心不但是香酥鬆脆的千層酥高,上麵還抹了一層添了蜂蜜的奶霜。永琮隻晌午吃了一塊,就珍惜的讓乳母收著另一塊。到了傍晚停船補給淡水和新鮮菜蔬時,高靜姝也帶了和顧去太後的船上。


    太後正逗著永琮玩呢,故意道:“點心怎麽不請妹妹吃。”


    永琮就讓乳母拿出來跟妹妹分享,兩個人一人一小口,意猶未盡的吃了這塊點心。


    太後和皇後在旁邊看著笑得不得了,太後道:“若不是知道是天家皇子公主,簡直怪可憐見兒的。兩個人眼巴巴的分一塊點心,怕不是外頭吃不上飯的窮門小戶。”


    和顧剛滿周歲,高靜姝是不肯給她多吃糖餅點心的,所以她偶爾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


    紫藤還表揚她呢:“我們公主真是聰明!吃一次就記住啦。”


    高靜姝就笑:“她是長了個吃心眼。所以抓周的時候,抓住一塊翡翠白菜不放。”


    東巡前的二月十三日,是和顧的周歲宴。


    之前和嘉公主和八阿哥永璿都已經辦過了滿月宴,三個孩子兩個月內辦抓周就顯出了皇上的態度來。


    和嘉公主不必說,受純嬪之前出主意的連累,皇上未必能做到愛屋及烏,但絕對能做到遷怒。


    所以和嘉公主的滿月宴辦的就有些平淡,一應都是內務府置辦的。


    當年六阿哥永瑢的洗三兒還好說是皇上要往圓明園去,純嬪不得不在宮裏坐月子,所以內務府一力操辦。可如今,都在宮裏,皇上竟也不肯露麵,太後皇後倒是到了,雖也豐豐富富辦完了,但純嬪總覺得心裏苦澀的得很。


    八阿哥永璿的周歲禮倒是熱鬧些,但還是比不上和顧公主的。


    皇上率領諸阿哥及王公大臣們一並去祭孔聖人。


    二阿哥近兩周歲,在這裏算就是三歲的年紀,此時雖然還走不久,但已然能穩穩的走上一小段路。皇上歡喜的在諸人跟前牽著自己嫡子的小手走路,旁的皇子就隻能跟在後頭走。


    倒是八阿哥還是乳母抱著。


    山東的行宮建在濟南,曲阜並沒有行宮,所以當地官員就自發的早早騰出房舍,由宮裏的侍衛宮人早早過來打掃了,讓皇上住下。


    因皇上此次還帶了親娘和妻子,並一種愛妾,所以整個曲阜東麵的官宦人家的宅子都被征用。


    大家感恩戴德備懷激動的把房子讓給皇上一家子。同時曲阜封城,已經數日內不許人進出了。連必須京城的菜販等人,暫且都由當地公務人員代辦,所以的衙門捕快們暫時都幹起了副業。


    皇上所用之物,一應仍是宮裏安排。


    和親王如今領著內務府的差事,與傅恒搭班,安排皇上東巡的一應事物。


    因房舍窄小,住在最大一座宅子裏的隻有太後、皇上、皇後又帶上了貴妃。


    除七阿哥外其餘阿哥則住在離皇帝最近的一處官院,隨時準備被皇阿瑪宣了去或辦差或考較。


    今日七阿哥被皇上帶走,自然有伶俐嘴甜的小太監跑回來回皇後娘娘,說的繪聲繪色的:“七阿哥極為穩重聰慧,並沒有要乳母抱著,是皇上親自牽著七阿哥。到了給孔聖人敬香的時候,七阿哥更是似模似樣,皇上親口誇讚七阿哥聰穎殊異。”


    皇後如常賞了,見小太監喜滋滋的走了,才轉頭對旁邊的貴妃說:“兩歲的孩子會走路,皇上也要誇,真是將永琮至於兄弟們之上,也是至於炭火之上了。”


    高靜姝笑道:“娘娘還不知道嗎,無論皇上誇不誇都是一樣的。這次隻是難得當著諸臣子的麵,自然要說的。況且七阿哥確實很聰明啊。”


    皇後莞爾:“這話隻好等永琮明年開蒙再說了。”


    說完忽然凝神道:“你近來見過八阿哥嗎?”


    高靜姝搖頭:除了五阿哥和七阿哥,別的皇子除非年節下她都不曾見過。


    皇後罕見猶豫了一下,才道:“本宮雖是嫡母,可到底對旁的阿哥還是不好多沾手。隻是隱約知道些。”


    “孩子多半是從九、十個月就可以開始可以站起來試著走路,一歲多應當可以扶著東西走穩了。雖說咱們皇家的孩子,行動就要人抱著,生怕磕到一點半點。所以比尋常人家走的晚一些,可也不該這會子還一點走不了。”


    高靜姝一驚:“八阿哥走不了嗎?我以為是生怕他年紀小哭鬧起來攪了祭禮,所以才叫乳母抱著哄著呢。”


    皇後略微垂目:“罷了,有的孩子走的晚也是有的。嘉妃那邊一點動靜沒有,不曾稟明皇上求醫問藥的,本宮開口,道像是見不得八阿哥好似的。”


    高靜姝知道,皇後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她既然說出此事,八阿哥多半真的有問題。


    她不免微微惻然。


    可她對乾隆這一朝的了解,還真多半都集中在她出名的後宮上,看的都是大家掐架的帖子:關於乾隆的真愛到底是誰,或者說在乾隆心裏女人的排行榜。


    別的朝廷大事,或者這些阿哥們的將來,她實在不甚了解。


    外頭傳來和敬公主明快的笑聲。


    和婉的親事一定下來,也在京中後,和敬整個人仿佛卸下了一個最沉重的包袱,況且她跟色布騰巴勒珠爾也不算全然無情盲婚啞嫁,所以真是事事順遂。


    隻是皇上疼愛這個嫡長女,在漫長的十幾年中,他膝下唯有此一女,自然與別人不同。


    所以早說定了,要再留女兒兩三年,到了十七八再出嫁。


    簾子一動,隻見和敬公主親手抱了和顧進來,和顧手裏還拿著一支杏花。


    “是牆頭上伸過來的呢。”和敬笑道:“皇額娘和貴娘娘還記不記得,昨日山東巡撫的夫人來請安說的典故,說是這邊的民俗”


    女子偷折人家花枝,謂將來可得佳婿,曰竊花。


    “妹妹折了旁邊院落裏伸過來的花,就是將來要得貴婿了。”


    和敬公主是個灑落的心性,高靜姝之前拿色布騰巴勒珠爾跟她開了幾次玩笑,這會子她就拿和顧來打趣高靜姝:“貴娘娘將來要得到一位乘龍快婿了。”


    卻見貴妃一點兒也不覺得是打趣,隻道阿彌陀佛:“這才好呢。”


    滿屋子人都笑起來。


    嘉妃與嫻妃共住一宅。


    嫻妃因要料理些事務,常有小太監跑了來回話,所以住了前院,嘉妃住了後院。


    此時後院一片寂靜。


    正屋正是一點子呼吸聲都聽不到。


    紫雲屏住呼吸,看著主子落淚。


    阿哥們三歲開蒙前,皇上管束的鬆一下,但凡是生母去求了,皇上多半是許生母見一見的,何況嘉妃也算頗得聖意。


    從去年過年前,主子就發現了,八阿哥似乎不良於行。起初還能說,有的孩子學走路晚,八阿哥就是個慢性子的孩子。可等過了年,滿了周歲,嘉妃才不得不承認:八阿哥的一條腿似乎沒有力氣,站起來也不能邁步,隻靠另一條腿撐著,孩子自然不敢走路。


    濃黑的絕望幾乎要吞沒她。


    可她不敢跟皇上開口:宮中規矩,若有人生下殘缺的阿哥,皇上以後就不會允許她生育了。否則若再是殘缺,豈不是打了皇室的臉麵。雖說八阿哥不是麵上的殘缺,但隨著他一天天長大,不良於行是瞞不住的。


    聖祖爺庶妃戴佳氏所出的的七阿哥就是天生殘疾,雖然後來被封為多羅淳郡王,但終生也隻能敬謹小心,安分守己,其母也是為此終身隻有這一個兒子,一路都是庶妃,最後才勉強封了妃位。


    而淳郡王倒是有七八個兒子,因他不出色,兩代皇帝也都沒有重用其兒孫的意思,如今除了世子承襲了爵位外,其餘都是封個封國、封恩將軍,在京中閑散度日罷了,這可是愛新覺羅根正苗紅的子孫,才不過三代,就落寞成這樣,嘉妃想一想,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將來要過這樣的日子,就心如刀絞一般。


    偏生在外頭還不能露出來。


    隻是幾次三番催逼著趙太醫替永璿診治。


    可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趙太醫是好大夫,又不是掛名的神仙,實在是沒法了。


    這次東巡,嘉妃也就絕望了。


    但在外人跟前又不敢露出來,陪著皇上的時候還要說笑如常,十分煎熬。


    此時嘉妃正拿了剪刀修剪一株花。


    說是修剪,不如說是狂剪。


    一盆上好的山茶,好容易開的碗口大小的花,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直到連綠葉都不留,給人家剪成了禿頭才罷休。


    紫雲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也不敢勸說。


    半晌嘉妃才回頭問道:“事情辦好了嗎?”


    紫雲一個哆嗦:“辦好了,娘娘,這回阿哥身邊帶的兩個乳母,一個是咱們的人,一個是內務府的人。”


    嘉妃隨手扔掉剪刀,然後又讓太監們把這盆花悄悄從後門抬走扔了,別讓人看著。


    她拍拍手,坐在榻上,嬌豔的臉上一片陰沉:“既如此,等聖駕到了濟南行宮,就辦吧。”


    “這幾日不好去打擾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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