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話音還未落就有人低聲議論了起來,其中不乏有聽起來很害怕的。


    林玨這時候又補充:“張阿姨嚇得有些厲害,整個人都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時半會緩不過來,沒辦法跟我們細說,就讓我們先來找您問問看那藥的事。”


    白家離這裏路程挺遠,就算真有其事現在沒傳過來也是正常的,她們兩撒起謊來又麵不改色,再加上最近白家確實鬧鬼,因此大家聽完幾乎都信了。


    這謊話大概也就在這邊能騙騙人。


    老太太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扶著牆緩緩坐了下去,才說道:“我就是給她開了些調理身子的藥。她不是老懷不上嘛……我開的都是補藥,沒壞處的。”


    南曲想起了昨晚聞到的那股異味,心說那也不像是中藥的味道啊。


    她想了想,問:“除了藥,還有別的什麽嗎?張阿姨好像說還有吃別的東西啊。”


    對方一下子抬起了眼皮,臉色微微一變:“她怎麽連這都說了!我告訴過她不要說出去!”


    “那東西叫什麽來著,張阿姨明明說過的,我怎麽就想不起來了……”


    林玨看向南曲,單手摸著下巴,皺著眉頭故作沉思。


    南曲則看著老太太:“您要不就直接告訴我們吧?那女鬼現在大白天都敢出來害人了,怨氣一定越來越重,我擔心她殺了白家人以後還會找上村裏其他人!”


    “是,”老太太結巴了下,渾濁的老眼看了看涼棚裏的眾人,壓低聲音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紫河車……找其他生孩子的女人買來的,隻是說出來讓人知道了不太好聽。”


    林玨淡淡道:“胎盤?吃這東西,還能有助懷孕?”


    南曲撇嘴:“能不能懷孕不知道,反正夠惡心的。”


    那女鬼生前也不知吃了多少這玩意,死後還那麽大一股味道。


    她頓了下,問老太太:“那後來呢,白家媳婦懷孕了?”


    “啊?”對方明顯驚訝了:“懷孕了?沒吧,要是懷上了,還能有那……”


    她反應過來,及時收住了嘴。


    南曲卻補充道:“要是懷上了,就不會再被他們打了是嗎?”


    老太太鬆了口氣:“原來你們都知道了。”


    南曲回頭看向林玨。


    林玨想了想,問道:“白家媳婦是什麽時候死的?我們要知道具體日期,才好做法捉鬼。”


    這個全村人似乎都很清楚。


    她剛問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回答了起來。


    而在那些亂糟糟的聲音裏,說出來的都是同一個日子。


    “上個月!”


    “好像是二十號?”


    “對對對,八月二十!”


    聞言,南曲和林玨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勝利在望的光芒。


    壓下這個念頭,林玨又問:“婆婆,最後一個問題了,白家的媳婦叫什麽名字?”


    這應該是,非常非常簡單的一個問題。


    可是對方聽完卻愣在了那裏,接著冥思苦想好一陣,最後卻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林玨回頭,看向後麵涼棚裏的其他人,提高音量道:“有人知道嗎?我希望大家能配合我們,如果再這麽下去,女鬼殺了白家人之後肯定會找上村裏其他人,說不定就是你們家!”


    話落,卻是一片沉默。


    南曲催促了聲:“大概的情況我們都清楚了,可要是連女鬼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們怎麽開壇做法啊?要收鬼也要知道收哪隻呀。”


    這時,才有一人開口說:“不是我們不說,是真沒人知道啊。大家都叫她白家的,誰會打聽她叫啥啊?”


    “就是,我家那口子不也就叫焦老二家的麽。”


    “是啊,人家都叫我劉大嫂,我在這村裏半輩子了,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叫啥吧?”


    那先前開藥的中年婦女笑嗬嗬地說著,轉頭看向那些人。


    其他人跟著笑了起來,都點頭稱是。


    南曲卻不知道他們有什麽好笑的,尤其是那個被叫做“劉大嫂”的人。


    她嫁來這裏,就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了,這是什麽可高興的事呢?


    “走吧。”林玨歎了口氣。


    南曲點頭,隨她一起快步離開。


    走遠之前,還能隱約聽見後麵傳來那些人談論名字的聲音。


    甚至有人笑著說,他都不記得他老婆叫什麽名字。


    南曲按了按眉心,趕走心裏突起的鬱悶,低聲對林玨說道:“看來白家媳婦死前應該沒有懷孕,否則就不會死了。至於那嬰兒床,也不是因為她懷孕才買的,而是白家人太想要孩子,老早就提前備下了。”


    林玨點頭:“不出意外的話,白家媳婦受虐致死的原因也找到了——就是因為她一直沒有懷孕。”


    “艸。”


    南曲沒忍住爆了句髒話,見林玨看過來,抿抿嘴道:“接下來去楊家?問問他們,白家的媳婦,死後怎麽會變成他們家兒子的老婆。”


    其實已經不用問了,是冥婚吧。


    是白家人,在老婆死後榨幹了她最後一點價值,將她的屍體賣給了楊家吧。


    第110章 鬼宅8


    過場還是要走一下的。


    南曲和林玨都陰沉著臉, 直接上門就問:“陳蕊是你們花了多少錢買過來的?”


    楊勇不在家裏,他老婆被這話嚇了一跳,以為她們什麽都知道, 當場就緊張得報了個數:“七……七千,不, 不對, 不是買來的,我們這是給的喪葬費!”


    “是什麽費你們自己心裏清楚。”


    林玨冷冷地盯著她,語氣十分平靜地說:“反正你們村裏這些人, 她是一個都不會放過了。”


    女人又是一驚, 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問:“為, 為什麽?是白家人殺了她, 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兒子死了,我花錢給他……我幫他在地下找個老婆有什麽不對?”


    “如果不是做賊心虛, 為什麽全村人都幫著隱瞞真相?”


    “這……”


    南曲打斷她, 冷聲道:“陳蕊的死因到底是什麽,她生前受過些什麽折磨?別說你不知道,你們村裏恐怕沒有人會不知道。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或許我們還能救你們一命。”


    女人目光閃爍,臉色發白, 半張著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兩人也不催促,就站在她麵前盯著她看。


    過了大約五分鍾, 她才終於頂不住了, 開口將所知的一切盡數說出。


    其實整個故事差不多都已經明朗了,她提供的有用信息, 大概就是關於陳蕊被虐致死的詳細情況。


    虐待陳蕊的不僅僅是白貴, 還包括張瓊和白富夫妻。


    他們不給她飯吃, 讓她做所有重活,在寒冷的天氣給她穿薄衣,用各種最難聽的話辱罵她,手邊有什麽東西,就拿什麽東西打她。


    動不動的掐一把、踢一腳更是常見。


    陳蕊剛結婚時有一百七十斤,死時已經瘦到了一百斤。


    這些行為白家人從不避諱村裏其他人,而村民們對此也選擇視而不見。


    沒有人會去管這種事,因為這被所有人都叫做“家事”。


    因為是家事,所以哪怕看著陳蕊傷痕累累日漸消瘦也不必去管。


    “兩口子打架,外人插什麽嘴?”


    “那女的自己生不出孩子怪誰?挨打不是活該麽?”


    “白家花那麽多錢娶了隻不會生蛋的母雞,換了誰也一樣上火嘛,不就是打她麽,沒跟她離婚算不錯了……”


    即使是打死了人,也會因為是“家暴”且“認錯態度良好”而從輕處罰。


    如此殘忍惡毒地弄死一個女人,隻需要坐三年牢,加幾萬塊的喪葬費罷了。說不定表現好的話,還能提前出來呢。


    為什麽會因為“家暴”就從輕處罰呢?


    難道在他們眼裏,結了婚的女人就不再是獨立的人了,而是附屬於這個男人這個家庭的,某種低賤的、可以隨意淩虐的物品?


    就連人死了變成了一具屍體,也還能再被榨幹剩餘價值,賣出去辦個冥婚。


    “我們隻是沒管這事,害死她的終歸是白家人啊!”女人有了哭腔,大聲說道:“她要報仇也找不著咱們身上來呀!”


    南曲氣笑了:“人活著的時候你們視而不見,人死了你們倒想跟鬼講道理?”


    旁觀者確實罪不至死,頂多受個道德譴責。


    甚至連這個道德上的譴責,也被“道德綁架”這麽個詞洗得白白淨淨。


    你要是指責他們冷眼旁觀,別人就會指著你的鼻子罵你在道德綁架,仿佛人天生就應該冷漠自私沒有任何美好的品德一樣。


    總之,從現實上來說,這些村民確實無罪。


    可這個世界裏,有鬼,有一隻充滿怨恨想要報仇的鬼。


    它還需要在意這些人是不是該死嗎?


    隻要“老子就是要殺了他們”這麽一句話就足夠了。


    從楊家離開的時候,南曲和林玨都帶著滿肚子的氣。


    同為女性,對陳蕊的遭遇,雖說不上感同身受,卻也能體會到幾分。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讓心裏的怒氣散了些後,才開始說話。


    林玨說:“這個遊戲差不多就這樣了,接下來隻要找到解決方法就好。”


    這次的遊戲跟南曲之前經曆的員外府冥婚有些像,都是鬼才是受害者的類型。


    她簡單講了下那次的經過,說:“我們是不是要把人引過去,讓陳蕊報仇?”


    “大概有白家三個人就夠了。”林玨說:“其他人畢竟罪不至死,我看讓他們一起向她道歉應該就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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