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倒真是過了一段無人打擾的二人世界。


    印憶柳畢竟進化能力是八級,不到半個月皮肉傷就好的差不多了,身上的傷口處也長好退了痂,印著大大小小的淺粉色新長出來的肉,顯得她看著很柔弱。


    但實際上現在讓她去戰鬥去和暗化生物打鬥,也不在話下。


    唯一比較頭疼的問題就是,印憶柳的五髒六腑中依然有殘存的“弦”在侵蝕她的生機和健康。


    好在合成的人造地球意識正在逐漸消磨排斥外來的物質,而“弦”的存在也在以極快的速度被消滅,沒有了庇護能量的暗化生物力量被消弱了很多個等級,反而被徹底肅清的人類追著滿世界的逃跑。


    最多半年,最少兩個月,曾經侵蝕了地球十年的“弦”物質便會徹底被崛起的地球意識吞噬消滅,成為天地間的一抹雲煙,而暗化生物也會隨之消亡。


    目前包括中心基地在內的所有基地,當務之急除了獵殺各個角落隱匿的暗化生物之外,就是修整基地內部。


    中央基地滿目瘡痍,城中建築被毀壞了七七八八,整個城市的地基徹底斷裂,連帶著四周的牆體也隨之被撞斷,全部需要重修。


    這段日子裏,城中的守備軍每天忙活不停的事情就是在清理街道上的碎石肉塊,用藥劑洗刷地麵上已經幹涸的汙血,一時間城市基地上空彌漫著濃濃的消毒水氣味,還混雜著一股沒有完全消除完畢的血腥味兒,令人聞之反胃。


    地麵上沒有供幸存者居住的地方,他們便繼續在地下基地居住,等待上頭收拾完畢。


    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印憶柳就能和之前沒什麽區別地自由行走,白天沐浴在陽光之下時,會讓她渾身暖烘烘的,關節骨血被照耀著。


    但是到了晚上太陽寂落,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她身體中尚存的頑固的“弦”物質便會作祟,一點點侵蝕著她的身體細微之處。


    連續好幾個晚上,她都是被那種隱隱的刺痛驚醒的,就像是有小小的刀子在卷她的骨頭縫。


    在她額頭鋪著細密汗水驚醒之時,還在輕輕喘息,身邊和衣而臥一直守著她的靳煬便跟著醒了,他拉開床頭的小燈,借著昏黃的燈光蹙著眉看著身邊唇色蒼白的女孩兒。


    印憶柳撫了撫搏動的心髒,不自覺將手掌搭在身邊人的手臂上,搖搖頭道:“沒事,就是有點難受……”


    說著,她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視線往臉頰側麵一瞥,身子頓時僵住了,整個人如遭雷劈,一時間身體中那些細小的痛楚倒顯得不明顯了。


    此時在她臉側蔫噠噠地拉攏著一對柔軟的長長的兔耳,就這麽溫順地拉攏在耳旁,濃厚潔白的毛毛被暈黃的光線照的蓬蓬的,很是可愛。


    臥槽?!!


    她的兔耳朵竟然就這麽出來了!!


    短暫的震驚之後,她不用瞥頭都能感受到身邊靳煬灼灼的目光就這麽盯著自己的臉側,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金大腿是不是直勾勾看著然後吞了下喉頭滾動。


    印憶柳不知怎的,心裏響起了警鈴,她一把伸手捂住了頭頂毛茸茸的耳朵,訕訕對上靳煬縮進的金色瞳孔,這才發現男人原本深邃地瞳不知何時暗潮湧動,瞳線細細就像是龍的眸子。


    從完全能變成人形之後,印憶柳就可以自由的控製自己的形態,而人形又更加方便,這導致她已經兩三年都未曾露出過兔子的形態。


    就是瀟瀟他們也沒見過自己露出兔子端倪時的樣子,每天以人身風裏來雨裏去,她早就忘了自己曾經是個在金大腿膝頭蹦蹦跳跳的巴掌大的白團子。


    如今猛地變回了兔子長耳,著實把印憶柳嚇了一跳。


    但緊接著,她臉頰便漸漸燒了起來。


    她想試著收回兔耳朵,但是那對軟乎乎的毛茸茸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拉攏著不聽使喚。


    她不知道這是因為體內尚存的“弦”物質會擾亂她的基因和能量,會讓她短暫時間內對身體的控製能力降低。


    膚色瑩白的女孩兒撐著身子,原本發白的唇和臉色都渲染上一層緋色的紅,一雙帶羞帶惱的眸子在光暈下亮晶晶的,細軟的長發間或穿插著毛茸茸的兔耳。


    這樣的氛圍和夜晚,簡直讓人心悸。


    印憶柳能聽到自己漸漸變得不受控製的心跳聲,靳煬緊緊地盯著她,她知道對方肯定能感受到自己混亂的心跳,再加上又收不回因為病痛而拉攏的兔耳,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不去管了。


    她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著,掩住了眼中的慌亂情緒。


    忽然,一道溫熱的指尖輕輕地觸碰到她垂在臉頰的雙耳,把她驚的輕輕一哆嗦,微垂的睫顫的更像是欲飛的墨蝶,綿長的呼吸和心跳聲交織在夜燈之中。


    指尖觸碰的毛絨就像是火星一點點燎原,簡直就是在把印憶柳的心放在火上烤,她能感覺靳煬的手掌動作很輕地給她整理淩亂的發,用溫熱的掌心擦去臉頰額頭細密的汗水。


    修長的手指在發絲和垂耳間穿插,靳煬看著緊張的女孩兒,眼前閃過一幕幕的畫麵,有曾經的,有現在的。


    他輕輕歎息一聲,並沒有過多動作,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來日方長。


    一抹極細的血腥氣瞬間打散了印憶柳的緊張,她猛地睜開眼眸,發現嘴角邊遞來了滲血的指尖。


    靳煬撐著身子在覆在床邊,就像是一片陰影沉沉的壓了下來,從印憶柳的角度仍舊能看到那雙情愫湧動的雙眸,但她來不及羞澀多想,而是有些悶氣。


    “你,你又開始了!”


    靳煬直接將指尖咬破,滲出的鮮血中有淡淡的金色,因為露了兔身,印憶柳的五感也要更加敏銳,能聞到淡淡的甜香氣味。


    她知道靳煬的意思,他的血液是九級進化人的,蘊含的能量可以壓製“弦”,雖然她很氣靳煬這種動不動就把自己的體膚劃破取血不當回事的行為,但還是乖乖地湊近把金大腿指尖上的血滴吮走。


    靳煬的傷口愈合的很快,尤其是這種小傷。


    一股甜腥氣味在印憶柳的口中蔓延開來,但她臉頰紅的更透,身體中細密的疼痛逐漸減弱,昏昏欲睡地困意逐漸上頭,讓她上下眼眸漸漸闔上。


    她把自己包成了一枚粽子,細軟的發和軟趴趴的兔耳朵就這麽散在枕邊,襯的她惺忪的睡眼很是可愛,哪裏還有戰場上殺伐果斷、弑神拚命的英姿。


    身前的黑影慢慢壓近,靳煬措不及防低下了頭,她眼眸微睜,喉頭滾了滾。


    唇角的柔軟一觸即逝,但那淡淡的鬆香就像是寒山雪頂飄逸而來,縈繞在她的鼻尖。


    要命了……


    她胸膛內砰砰地搏動,索性閉上眼裝死。


    這一閉眼,睡意便是真的湧了上來,那幾滴血開始發揮作用,暖烘烘地溫熱著她的四肢關節。不知何時,印憶柳睡著了。


    但哪怕是在睡夢之中,她依然能感受到似乎有什麽猛獸正在默默地盯著自己,而自己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也被人揉來rua去。


    從那天以後,印憶柳每天到了太陽落下的時候便會控製不住冒出兔耳朵,有時候甚至還會有圓滾滾地尾巴球,簡直讓她羞憤欲死,根本不讓瀟瀟他們來看望,生怕自己這呆樣兒被看到了,又要被追著問東問西。


    到那時候自己在外麵建立的冷漠劍客形象便毀於一旦了。


    於是靳煬便很自然而然地屏退來幫印憶柳輸液的醫護人員,更是親力親為,雖然嘴上說的是為了保護印憶柳的隱私不被發現,但個中私心便不得窺探。


    *


    傷勢養的差不多的時候,印憶柳便追問了超高等的情況。


    不僅僅是倉央絳曲,還有梵天。


    這兩人都是和她關係匪淺的,一個是有過一段恩怨的可憐可愛的後輩,一個是出生入死兩三年的好兄弟,無論哪一個,印憶柳都不想讓他們出事。


    當日她手持赤兔,在“弦”物質被新興的地球意識猛然壓製的時候,一劍刺入了倉央絳曲寄生者的心髒,將其本命源石直接剝離。


    頓時,那不死不滅地暗化生物身軀炸的血肉模糊,巨大的衝擊力不僅僅讓人類丟了半條命,就是超高等也不好受。


    印憶柳被靳煬帶走回城中區救治的時候,倉央絳曲還沒死,它炸的粉碎的身體在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修複著,這是因為“弦”還沒有完全被地球意識吞噬。


    它是暗化生物最高等的存在,和“弦”物質相輔相成,隻要“弦”不滅它就不會死,但是同樣的,“弦”物質寂滅的時候,就是它消逝的時候。


    趁著這個時機,中央科研院和軍部的人把半死不活的倉央絳曲帶回了城中區的監禁區,將其關押在最核心的牢籠之中,而另一個核心牢籠裏關押著的就是梵天。


    印憶柳先去看了梵天的狀況。


    黑暗的監禁區中,曾經狂暴混亂的牢籠變得寂靜許多,很多被抓捕囚禁的暗化生物因為“弦”物質的消散,本身也在慢慢地衰弱,有很多根本快維持不住形體,更沒經曆去恐嚇進出的人類。


    正相反,它們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命運,對人類從不屑、恐嚇,到現在懼怕、能躲就躲。


    風水輪流轉,當兩方的地位徹底對調過來時,印憶柳才覺出一種荒唐感。


    她借著微弱的燈光一路向裏,看到了關押梵天的核心牢籠。


    無數寄生吸血的藤蔓和鎖鏈層層疊疊纏繞在梵天巨大的本體身上,牢籠中沒有人影,有的隻有枝葉觸手撐滿整個空間範圍的茂密植株。


    一顆變異植物。


    它不算是死的,它還活著。


    但同樣的,他也算不上是個鮮活的人了。


    沒有了“弦”物質的控製,就算體內鑲嵌了兩枚伴生源石的梵天也失去了最關鍵的本源力量,危險程度也大大降低,與此同時它似乎也鎮定了許多,不再一味地瘋長、撞擊牢籠牆壁。


    按照科研院的研究,這顆植被非常健康鮮活,它體內蘊含的龐大生機至少能讓它再活上百年千年,但是很可惜的是,它似乎隻能作為一顆植被生活著了。


    清醒時的梵天曾經落寂地感慨過,自己不屬於地球的生物,也被暗化生物排斥。


    他的身體裏既有人類的複雜情緒和記憶,又帶有進化植物的無欲無求,這時長讓它感覺很割裂。


    印憶柳站在牢籠的外麵,透過半通明的牆體靜靜地看著裏頭巨大的、繁茂的植物,慢慢將手掌貼在了牆壁上。


    她眼眶漲的酸酸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這種情況對梵天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她並不知道,因為如今的梵天隻是一顆頂天立地的植被,它也許仍然有自己的思想和記憶,但是卻再也無法表達。


    那個會對著自己幹巴巴地勾著唇角微笑的少年,她也許永遠的失去了。


    但是唯一欣慰的是,他的意識尚存,並沒有被‘弦’物質狂化。


    身邊的科研人員看著情緒低落的印憶柳,開口安慰道:“其實你也不必太過傷心,還能保留自己意識的,它可是獨一份了。不論是當個人活著,還是當棵樹,總歸他還在那兒不是麽,我倒是覺得樹隻要吃吃喝喝,倒是比人活的輕鬆太多……”


    現如今進化獸和變異植物陸陸續續出現新興的品種,更有開發了靈智的能口出人言的、拔了根部到處亂跑的。


    現在是末世結束初期,人類還沒那麽空閑時間去思考如何與這些進化生物相處,但一定可以預見的是,進化生物的超高速進化一定會在這顆星球上掀起一場新的風雨。


    人類和進化生物的關係該何去何從,這些進化生物最後的歸宿和命運又是什麽,誰也說不清。


    印憶柳含著淚眼,深深地看了眼樹梢輕輕浮動地巨大植被。


    天天,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真正的再見一麵。


    我想對你說,你不是被地球拋棄的,你是我們的英雄之一。


    看過了梵天之後,印憶柳想和被重點關押的倉央絳曲見見,說幾乎話。


    但是經過短暫的交流後,倉央絳曲拒絕了,明確表達了自己並不想見印憶柳。


    透過牆體,她能看到那個渾身破破爛爛皮膚潰爛的青年就這麽坐在寬闊的牢籠中,她幾乎都要認不出來,那形容狼狽渾身是瘡口的類人生物怎麽可能和當初那個矜貴的神等同在一起。


    如今倉央絳曲的身上一團死氣,似乎是明白暗化生物不可能翻盤,知道它的文明最終還是會陷入寂落,不再掙紮,也不同人類交流。


    它在靜靜地等待“弦”物質消亡的那一天,等待著和母星最後承載的希望落入宇宙的黑暗。


    印憶柳在牆體外,試著喊了好幾聲倉央絳曲的名字,但裏頭的暗化生物都不搭不理,一雙猩紅的眸子格外的顯眼。


    最後,她有些失望,無奈之下隻能離開了監禁區。


    看著女人的背影逐漸在黑暗中消失,瞳孔血紅渾身是瘡的類人生物神情逐漸複雜下來,瞳色漸漸恢複了深沉的黑。


    如果印憶柳還在這裏,能看到那雙深邃的複雜的雙眼,她一定能一眼就認出來,這類人形態的生物不是超高等,不是暗化者,是倉央絳曲。


    “弦”物質消滅之後,一直強勢壓製著他的暗化生物意識也漸漸落於下風,他終於重新奪回了身體主動權,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是共生者,天生要和暗化生物的意識共存,肉體也是如此。


    他知道當這隻暗化生物死去的時候,自己的身體也會變成一灘腐爛的毫無尊嚴的爛肉,這具身體快撐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就讓印憶柳以為他早早地就死了,讓他在印憶柳心裏的形象永遠是那個從藏區出來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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