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顯眼的四副盔甲以外,其他都是一些用部分骨骼鍛造而成的武器,還有護膝遮麵等等,從與眾不同的設計上能看出這是陣真正的能工巧匠所鍛造出的器具。


    見到兩人推門而入,店鋪中坐著的一個老人猛地抬起頭,他嘴裏叼著一柄老煙槍,此時正滿麵凝雲吞雲吐霧,一進去頓時便聞到了一股子有些嗆人的劣質煙草的氣味。


    他瞧著年過半百,滿頭灰白發,臉上的皺紋和一道長長的疤痕讓他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是脫水的皮子,渾白的眼珠很是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


    頓了半晌,他啞著嗓子問道;“你們來做什麽的?”


    印憶柳沒有因為老人充滿侵略性的目光而感到不適,她神色如常,把周圍打量一番道:“我們是想來買些東西,在外頭瞧著您防禦器械做的挺好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出適合我們的防具?”


    老人定定的看著眼前麵容秀美的女子和渾身冷氣的男子,不知道他們所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已經吃過好幾次虧後,他現在一個人也不相信了。


    更何況榮城的狗賊明明下令要針對他們老小,怎麽可能這時候有人不懼領主的命令來到他這個小店,怎麽看都是有問題。


    老人深深吸了口煙,下垂的眼皮遮住了渾濁的眼,語氣變得更加冷漠,同時也極為不友好,“我們小店怕是提供不了這種服務,你們還是另尋別家吧。”


    印憶柳聽出了老人語氣中的不耐和警惕,一時間有些納悶,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怎麽他的敵意如此之大。


    靳煬也被老人的態度弄得微微皺眉,他握了一下印憶柳的手腕,低聲道;“既然這樣咱們就換一家吧。”


    就在這時,一直用厚厚的布簾子遮掩的一處門裏忽然有一隻小手掀開了一角,原來這擺在明麵上的鋪子後頭還有洞天,那小手的主人頂開簾子,露出了一張怯生生的小臉,圓圓的眼睛看了看印憶柳和靳煬二人,又委屈巴巴地看著坐在凳子上吞雲吐霧的老頭。


    “爺爺,我肚子好餓啊……”


    小姑娘出聲甜甜糯糯,這時候印憶柳才發現這長得有些消瘦的小家夥不是個小男生,而是一個小女生,隻是她露出的頭顱修理著一頭極短且亂糟糟的發,像個假小子一般。


    老人“蹭”地一下站起身子,很是警惕地瞧了一眼印憶柳,而後把手裏的煙槍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到了門口,用皸裂地大手按著小姑娘的頭往裏推。


    “不要出來快點進去!”


    小姑娘一天半沒吃飯了,最後一塊小餅幹中午就吃光了,此時實在餓的不行,聽到外邊有一個甜甜的姐姐的聲音在和爺爺說話,饑餓難耐地她實在忍不住了,便把不許出門不許露頭的叮囑忘的一幹二淨。


    此時一直對自己百般疼愛的爺爺忽然生了這麽大的火氣,小姑娘肚子本來就餓,現下又驚又怕,直接嚎啕大哭起來,髒兮兮的小手不停地抹著眼淚。


    “我餓嗚嗚!我肚子好餓!”


    印憶柳站在外頭有些尷尬,她和靳煬對視一眼,兩人都沒說話。她本想就這麽默默地離開這個小店,畢竟人家老板不歡迎,但是聽到孩子嗷嗷的哭著喊餓,心裏又有些不忍。


    她從空間裏摸出一塊麵包,假裝從自己的披風下拿出,走近了還在僵持的爺孫倆開口道:“孩子既然餓了就給她拿點東西吃吧……”


    她走的近了,便看到了那小姑娘哭的皺巴巴的小臉,她頭上有兩圈微卷的角從亂蓬蓬的發間露出,被遮住大半的身子還能看清她下半身是獸類的下肢。


    老人一回頭,見印憶柳正朝著自己的孫女靠近,頓時像是一頭從假寐中驚醒的老獅,一雙渾濁的眸子惡狠狠地盯著印憶柳。


    他猛地上前,一巴掌拍開了印憶柳的手,把她手裏拿著的麵包打落在地,“滾!不需要你們這些人在這裏假惺惺!”


    印憶柳沒有設防,猛不丁地被大力拍的手背一片紅,她身後的靳煬頓時冷了臉,就要上前卻被她一把拉住腕子。


    她衝靳煬笑著搖搖頭,而後又看了眼躲擋在簾子前麵護犢子的老者,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兩個拐賣兒童十惡不赦的罪犯。


    她沒再多說,握著靳煬手腕走了出去。


    此時晚霞已經快要落完,最後的餘光傾盡全力灑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印憶柳垂在一旁的手忽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掌握在手心裏。


    她神情一愣朝著旁邊一看,靳煬從出了那家店便冷著一張臉,像是受了多大的欺負似得,他此時眉頭蹙著,給自己揉開手背上的紅暈。


    但其實一點也不疼,也沒什麽可生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就像她和靳煬彼此在乎一樣,那個半人半獸的小姑娘定然也是剛剛那位老板的心頭逆鱗。


    想到那女孩兒的模樣,印憶柳有些疑惑,按理說半人半獸都是墮落者的標誌,一個哭的哇哇叫的小丫頭顯然不是墮落者。


    她隻想了片刻,便搖搖頭拋之腦後,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那家店的做工的真的很不錯,她還想著能不能換兩身行頭,順便保養一下赤兔。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這種手藝人。


    由於附近有條河,回去的路上印憶柳在集市上看到了一個擺攤的進化人,他身上穿戴者護甲,在路邊放了一個像浴缸那麽大的盆子。


    走近了一看,裏頭有三尾體型碩大的遊魚,每隻至少都有半米到一米長,身上有變異後的花斑魚嘴周圍也都是鋸齒。


    一路上賣水產的就隻有這麽一位,印憶柳想打了紅燒魚的那種鮮香,頓時停在了這個商店主的盆子旁邊。


    缸子裏的三尾魚被捕的時候多多少少受了傷,其中一尾背上有兩個深深的淙淙冒血的洞眼,似乎是進化人捕捉的時候用魚叉插出來的傷口,把缸裏的水攪的有些緋紅。


    另外兩隻受傷較輕,此時生龍活虎,甚至還追逐著那隻受了傷的用鋸齒狀的口齒去撕咬同伴的傷口,把不大的缸子攪的混亂。


    印憶柳上前問了價,才知道一隻魚要一顆二級凝石,她微微挑眉道:“老板,你盆裏的這三條都是一級變異獸,一隻就要二級的凝石,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要知道高階凝石和低階凝石的兌換比例是1:10,一顆二級凝石完全抵得上十個一級。


    擺攤的原本百無聊賴,此時終於來了客,便把印憶柳和靳煬打量一番,看著這兩人眼生,他道:“剛來榮城的吧,我們最貴的就是這水產物,外頭那河裏的危險不是鬧著玩的,就這三條還是我們隊運氣好,碰巧了逮上來的,再過一星期河岸就封了,到時候就是想買也買不到了。”


    擺攤人解釋一番,又說如果印憶柳覺得虧了,可以四下問問價格。


    一番商討之後,一尾大魚被穿上了結實的線,這擺攤的進化人直接用了進化能力,一巴掌把亂碰亂跳的魚給拍暈了。


    靳煬接過大魚,而印憶柳也把一顆二級凝石放在了這進化人的手中。


    她瞧著提起來近乎有半個人那麽長的大魚舔了舔嘴唇,眉眼彎彎道:“今天晚上咱們可以做點好吃的了。”


    集市頭有一家酒館,每當傍晚這個時候就開始熱鬧起來,兜裏有點閑錢的便會坐在酒吧裏摟著男女,一邊侃大山一邊和不認識的鄰座吹牛。


    路過在酒館門口的時候,一個衣衫有些破爛的中年男人從裏頭被一腳踹了出來,身子在地上滾了兩圈,顯然摔的不輕。


    他也沒有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仍然帶著諂笑和身前的人點頭哈腰低俯做小,“成哥,你行行好,我願意把一半孝敬給您,多少給兄弟我留一點。”


    被稱作成哥的男人喝了點酒,從脖子到臉紅了一片,此時輕蔑地看著地上臭蟲一樣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他是高高在上的進化人,一個普通人還在自己跟前提要求,簡直就是笑話。


    被稱作成哥的男人從懷裏掏出一顆一級凝石扔在了中年男人的腳跟前,像是施舍要飯的一樣,緊接著就要往酒館裏走。


    中年男人頓時急了,他得了一顆高階凝石之後心中狂喜,又怕被人偷了搶了去,索性想著去基地的積分兌換處都給換成一級凝石,夠他用好長時間了。


    誰知道明明是上頭設立的積分處,最後卻遲遲沒有積分和凝石反饋到自己的手上,他去詢問又被三番五次地趕了出來,多方打聽才知道積分堂昨天值班的是領主的堂弟,一直借著領主的名頭到處強取,偏偏他們這些普通人被欺負了占了便宜還根本沒人管。


    就他住的那棟樓裏就個被強迫發生關係的年輕女人,事後也隻能咬著牙當被狗啃了一口。


    相熟的人勸他還是算了吧,不要去招惹那些領主的親戚下屬之類的,他們畢竟還要在榮城混口飯吃。


    可是中年男人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就指著那顆高階凝石換個好點的住處,再想個什麽小本生意。


    眼見著就要改善的生活,就這麽成了泡影,他不甘心。


    於是他打聽了成哥經常去的地方,在酒吧找到了尋歡作樂的成哥,祈求他把自己的凝石還給自己,就算拿去一半當孝敬他也認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用一顆一級凝石就想把自己打發走。


    男人臉上新添的傷口還火辣辣地疼,他向來畏畏縮縮的眼睛裏帶了些狠色,雙眼通紅看著眼前就要進去的成哥,“成哥,您這是要把我逼死啊。”


    成哥哼了一聲轉過身來,笑嘻嘻地伸了下頭,“我就是不給你能怎麽樣,你來搶啊,你去告啊。我就說這凝石是我的東西,你一個臭癟三奈我何啊,別給臉不要臉。”


    成哥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又道:“或者這樣,你告訴我這顆凝石是誰給你的,我可以考慮考慮再給你點情報費。”


    這草包雖然末世後進化出了能力,但是天天覺得自己是人上人高人一等,現任領主上位之後更是作威作福,實際的進化能力隻有二級。


    他兜裏沒多少資本,又不敢出去打獵,很多有能力的進化人去的地方他去不了,平時隻能對著基地裏的普通人充大佬。


    像這顆到手的三級凝石,對他來說也能揮霍一陣子,此時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凝石的來源上來,這背後的人隨隨便便賞的都是三級凝石,手裏好東西肯定更多,到時候他再用堂哥的名頭一嚇唬,還不是有源源不斷的凝石。


    可惜他算盤打的好,這眼前的中年男人倒是挺有骨氣。


    成哥冷笑一聲,“喲,跟我擺起譜來了,我今天還非得讓你給我……”


    他一邊說著,手上運轉起來進化能力,作勢要去毆打那中年男人,一個進化人的能力再怎麽弱,都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幾拳頭下去重的都能打的內出血。


    周圍有偷偷圍觀的人認識即將挨打的中年男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都默默地縮著脖子。


    就在這時,一隻腳忽然踹在了臉色猙獰的成哥後背上,把他踹的往前撲了好幾米,他的鼻子在地上蹭的差點斷了鼻梁骨,洶湧的血便流了出來,後腰和臉都疼的發麻,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誰他媽的敢踹我?!”


    他一扭頭,看到一個肩上扛著一條大魚的男人就站在他的不遠處,蒙著臉一雙金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著自己,頓時心裏一緊。


    看到那個中年男人以後,印憶柳頓時便想起了這就是那個帶他們進入榮城的那個,本來兩人沒想著多管閑事,隻是路過聽了一嘴,沒想到一切的事端都是靳煬拋的那顆凝石引起的。


    這人倒是可憐,遇上這樣的強盜。


    兩人多聽了一耳朵,聽到那囂張的草包逼問他們的身份,而那中年人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們的身影,可是依然昂著頭一句話不說。


    印憶柳還沒反應過來,靳煬一腳就踹了上去。


    成哥的聲音明顯弱了幾分,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肯定是一個高階的進化人,他惹不起,“你,你打我幹嗎?!”


    靳煬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手裏的凝石是我給的。”


    成哥又慫了幾分,但周圍人看戲的眼光火辣辣地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有些惱怒,他鼻子還在流血,聲音甕聲甕氣地叫囂著:“你知道我哥是誰嗎?我哥……”


    靳煬又是一記冷眼,頓時,成哥不敢說話了。


    人煙稀少的巷子裏,穿著破夾克的中年人揣著手,有些悻悻地跟在一對年輕男女的身後,他手裏攥著一顆失而複得的小石子,不敢上前去隻能遠遠地墜在後頭。


    忽然,前頭走著的一男一女停了下來,個子極高的男人轉過頭來,即使麵頰被蒙著也能看出他的滿臉不耐煩。


    而身後的中年男人也緊接著停了下來。


    靳煬眉角微跳,有些煩躁,“你跟著我們幹什麽,東西不是拿回來了。”


    中年男人頓時擺手搖頭,訕訕一笑,“您誤會了,我是想來感謝您,說句謝謝。”


    一聽到這種道謝,靳煬下意識便覺得有些不適應,他皺著眉道:“我不是在幫你,隻是因為這事由我而起。”


    一旁的印憶柳憋著笑,看著渾身都寫滿了拒絕的靳煬覺得這一幕真的好笑,但是又覺得心裏酸酸的。


    雖然金大腿一直想表現地自己非常冷酷無情,可是很多時候,他真的要比一些嘴上仁慈的人要溫柔許多。


    也正是這種默默地溫柔,才更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可愛又帥氣。


    兩人一個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麽,一人滿是不耐,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句話。


    “既然你覺得感謝,那不如和我們說說榮城或者周邊城鎮基地有沒有好一點的防具店吧,我們想買件好一點的防具。”


    聽到自己有能出力的地方,中年男人的臉色頓時亮了起來,他超前頭走了些,仔仔細細回想著榮城之內和周圍的基地的防具店鋪。


    腦海中第一個閃出了一個老頭的臉孔,他搖搖頭,又細細想了許多,可是都除了那個不能去的鋪子,其他地方都一般般。


    對這些基地的普通進化人來說可以了,但是眼前兩位明顯是要好的鍛造師。


    中年男人道:“其實我們榮城有一個遠近聞名的鍛造師,但是領主已經明令禁止了誰也不許去他那裏做生意,其他的鍛造鋪子都不太行了,隔壁基地倒是有一個還可以的……”


    印憶柳聽他這麽說,立刻就明白了他口中說的那位鍛造師是誰,“你說的那個是不是集市街最裏麵的那個,一個半邊臉有疤痕的老頭,帶著個小姑娘。”


    中年男人驚了一下,“您去過了?”


    印憶柳有些好奇,“怎麽了,為什麽不能去?榮城的領主為什麽不許別人做他的生意?”


    中年男人斟酌一番,瞧了瞧四下無人的巷子口,湊近了低聲道:“您剛剛來榮城可能不知道,那位鍛造師的兒子兒媳婦,就是上一任榮城的領主大人,是兩人麵善的大好人。可惜了,被現在的領主暗算了,據說上任領主死後的凝石也被他吸收了。”


    印憶柳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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