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怒了,厲聲道:“放開!好大膽!”


    紳罡的身影鬼魅一般飄過去,站定在他麵前,麵上終於一絲笑容都無。


    他緩緩摘下眼鏡,艷紅如火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山嵐,一點波瀾都不起。


    山嵐隻覺從身體最深處蔓延出來一種類似麻痹的冰冷感,紳罡的那種眼神,何止是冷漠?根本就是沒有一點感情!他早該知道!這個一天到晚笑眯眯的傻瓜是個深藏不露的混蛋!


    紳罡看了他一會,才道:“我說,一起進去,好麽。”


    雖然是問話,語調卻沒有一點疑問的音,輕柔到像天邊的雲,卻又冰冷得仿佛千年的冰。


    山嵐咬牙,額上青筋亂暴,卻不得不被他身上的氣勢壓住,居然不敢再說出拒絕的話。


    紳罡淡淡一笑,逕自轉身領著眾人走進鐵門。


    沒走幾步,他又道:“山嵐,我知道你討厭我很久了。須得讓你知道,我也不喜歡你。大家都是三巨頭,你沒資格命令我什麽,希望你日後記得這一點。”


    山嵐恨極,偏偏剛剛為他的妖力所迫,腿還在發軟,半點氣勢都找不回來,眼睜睜看著紳罡將眾人引入門內。


    加穆悄悄將淨砂拉到自己身邊,輕聲道:“小心紳罡這個人,千萬別和他太接近。”


    淨砂點了點頭,“他很厲害吧?山嵐居然一招就給他製住了。”


    加穆卻笑了笑,“不,論戰鬥力,他是我們之中最弱的,我和山嵐卻是不相上下。但他這個人城府太深,即使仗著自己的法力高深,也無法從他那裏占什麽便宜。他們倆從以前就是這樣相處的,從來都是山嵐吃虧。紳罡雖然沒什麽戰鬥力,卻有一個可以鎮魂的特異能力,能瞬間就定住任何東西的魂魄。如果事先沒有防備,等於任他宰殺。”


    淨砂有些駭然,奇道:“他為什麽不這樣對付我……?他不想要妖之果嗎?”


    如果在初相識的時候他用這一招,她和歐陽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本事啊!


    加穆沒有說話,事實上,紳罡想做什麽,他也摸不著頭腦。


    如果說,隱藏在他身體的另一個紳罡單純如火,那麽現在顯現出來的這另一個人格,卻比狐狸還狡猾。


    他忽然笑了笑,貼著淨砂的耳朵輕道:“聽說他的祖先是白虎,那是一個極擅長謀略而且冷血的神,這個紳罡像他,另一個紳罡你看像誰?”


    淨砂卻呆住了,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才紳罡對她說的話。


    ——『淨砂小姐,說起來,我們還有一些親屬關係呢……』——『淨砂小姐,令妹其實是在下的……』


    不……不!不會是那樣的吧……?!


    加穆卻不覺,繼續笑道:“我啊,開始很喜歡澄砂的個性呢!因為她那種不耐煩和暴躁的樣子,和紳罡的另一人格很像啊……你不覺得嗎?”


    淨砂本能地搖頭,“不……我……”


    “你們在說在下的什麽壞話呢?”


    紳罡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了頭,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倆。


    加穆口無遮攔,直接說了出來,“哦,說另一個你和我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對了,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啊?不去你房子裏麵麽?”


    眼看要繞過那棟破舊的小樓了,後麵是荒地啊,去那裏做什麽?


    紳罡淡然一笑,“當然不去屋子裏,加穆,你忘了?在下的目標,始終是妖之果喔。雖然在下沒有山嵐那麽暴躁,不過,妖之果在下也是勢在必得的。”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立即停了下來!


    襲佑和歐陽更是緊張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生怕遇到什麽埋伏。


    紳罡又道:“不過現在先別怕,還沒到時候。人王,在下知道你在淨砂小姐身上下了古怪的咒。為了不讓妖界三巨頭成為你的工具,在下有必要之前做一些工作。事先說明,妖之果,今天一定會為在下取得。若有人想搶奪,在下也隻好放手一搏了。”


    人王臉色慘白,卻忍著沒說話。


    襲佑恨道:“你這個該死的傢夥……!”


    紳罡正色道:“是,在下的確該死。如果不是因為與淨砂小姐有一些淵源,早在沙駝的時候在下就要取她身體裏的果實了。淨砂小姐……”


    他轉身,火紅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對她的微微顫抖和抗拒視而不見。


    “淨砂小姐,令妹,其實是在下的祖先。在下的白虎一族,是由令妹和白虎之神繁衍而生出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淨砂咬著唇,捏緊了拳頭半個字也不說。


    是的,她已經猜到了!隻是她再怎麽想,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澄砂……!你在那遙遠的神話時代,究竟遭遇了什麽?你身體裏那隻古老而神秘的妖魔,是為你帶來了福,還是禍?


    不……現在再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畢竟,澄砂再也回不來,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淨砂小姐,令妹與你,原本該為一個人的。但是懷孕中途,卻遭到一些外界的突變,你與她被迫分成兩個人,一個承載妖魔的魂魄,一個承載妖魔的果實。你們原是不可分開的一體,但造成如今這種局麵的,不是別人,正是……”


    “是我。”


    人王突然開口,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紳罡。


    “你想說什麽?我都替你說了吧。是,是我強迫淨妖的,都是我逼的。原本,妖之果和那隻妖魔都是我的東西,但她卻不肯!原本我們都說好了的!她卻在臨盆前耗盡所有的法力將妖之果分離出來先生產了下來,害我空歡喜一場。麵對這種背叛,我卻不得不每天做出正常的樣子教導她留下的孩子!淨砂,你知道我是多痛苦麽?其實我每次見到你的臉,都想將你殺了!你太像她,像到可怕!二十年來我過了什麽日子,我要讓所有人嚐嚐我的痛苦!後悔算什麽?!就是後悔,我也要得到一切!你們說我瘋了也好,是混蛋也好,我都不在乎!得到了妖之果,我自能用欣喜彌補悔恨!”


    他伸手入袖,緩緩取出一件細小的物事。


    “沒錯,我在淨砂出生後才發覺我根本沒辦法取到妖之果,於是我在她身上下了血親的咒法。除了我,任何人都取不到妖之果。你們倘若不信,隻管一試!”


    他將夾在兩指間的物事舉了起來,卻是一條已經幹枯的嬰兒臍帶!


    淨砂大驚!


    “這是你的,孩子,這是你的東西,你身體的一部分。”


    人王笑了笑,將臍帶攥在手裏,厲聲道:“誰來和我搶奪?!我若毀了這掉臍帶,妖之果便立即連人帶果全部消失!我若得不到,寧願銷毀了也不會讓你們這些妖魔鬼怪得到的!”


    眾人都震在那裏。


    襲佑怔了半晌,才揚聲道:“你瘋了……?!她是你女兒啊!哪裏有你這樣做父親的?!才認親就要殺親!你……簡直……!”


    人王昂首,傲然瞪著麵無表情的紳罡,“如何?還要與我爭麽?大不了大家全散!我就是瘋子,那又如何?!我早就瘋了!在殺了我妻子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人了!妻子我也可以不在乎,女兒我還會在乎麽?!”


    淨砂吸了一口氣,沉下臉來,慢慢走上前。


    “殺我之前,請先和我戰鬥!至少……讓我們了結這二十年的帳!你為了妖之果什麽都可以不在乎,我卻不能不在乎!人……父親!求你,和我一戰!”


    父親那兩個字,一說出來,令她渾身都戰慄了起來。


    她在夢裏,曾無數次親熱地這樣喚他,但那個時候,她還隻是他的徒弟。


    現在,她成了他的女兒,終於認清這兩個字是多麽沉重多麽可憐的束縛。


    既然這是死結,那就一劍斬斷吧!


    人王也是一顫,雙目赤紅,死死看著她。


    古老的血緣羈絆,親手撫養的親密,都不過凝結成眼眶中的兩顆淚水而已。


    落下了,就埋在塵土裏。


    它們與千秋萬代的輝煌,淩駕於世界之上的光華相比起來,那麽黯然。


    但即使在他這種人的心底,卻也能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永遠也好不了。


    他哼了一聲,袖子一展,抽刀入手,金光大閃。


    那是一把和厲日刀完全不同的金色的匕首,有著日光一般的耀眼光芒,燦爛輝煌。


    就連淨砂都是第一次見這把匕首,之前從未見他用過。


    卻聽歐陽驚道:“那是……傳說中的……緬月刀?!”


    人王冷道:“算你有點眼光!緬月刀,厲日刀,都是著名的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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