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隻覺得腦中轟隆一聲,眼前陣陣發黑,身邊人的呼喊他已經聽不清楚,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外,鼻中一熱,兩道鼻血汩汩而下。


    “大汗,大汗……”濟爾哈朗和親衛們嚇得魂飛膽喪,若是大汗有什麽事情,他們估計也活不了,濟爾哈朗忙吩咐道,“快去請大夫。”


    一雙蒼勁有力的手扯住他的衣袖,“無妨,讓我休息下,就沒事。”濟爾哈朗神情緊張,攙扶住皇太極,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趕快去宮裏召禦醫過來,那人心領神會而去。


    皇太極靠著濟爾哈朗,努力穩住身形,他閉了閉鳳目,良久,睜開眼睛,用衣袖胡亂擦去已經凝固的鼻血,眾人驚慌失措,不敢說話,皇太極的衣袖上鮮血猙獰,他也無暇顧及,淡淡道,“濟爾哈朗,前麵帶路,隨我一起去牢房。”


    “是,大汗。”


    親衛們皆是心中歎息,大汗以前對於衣衫上多條褶皺都會介意,如今什麽也顧不上了,說是行屍走肉也不過啊,萬一和碩格格……真是不敢想大汗會怎麽辦?


    牢房中,蘇泰渾身鮮血淋漓,正縮在牆角,臉上雖然浮腫,秀麗的眉眼卻依稀可見,見到皇太極進來,她決絕一笑,語氣微弱的道,“皇太極,我勸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假若一個人是從遍地地獄的地方爬出來,假若她的親人都死在她的麵前,那她已經看淡一切,對任何人都不會屈服。”


    皇太極神情平靜,語氣淡漠,“我知道你對大金的怨恨,隻是這仇恨是愛新覺羅的事情,與小玉兒無關,你交出解藥,救活她,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條件。”


    濟爾哈朗一愣,任何條件?那如果蘇泰要大汗的命也算任何條件?


    蘇泰冷冷一笑,“殺人誅心,這是你們教會我的,如今也讓大汗您嚐一嚐,滋味不錯吧,哈哈哈哈。”


    牢裏回蕩著蘇泰大小聲,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女人瘋了。


    皇太極深吸一口氣,看來是無法從蘇泰這裏問出解藥的下落,這個女人恐怕就算是死,也不會說出來,這可如何是好,如今線索已經找出,可是卻在蘇泰這裏斷了,他究竟該怎麽辦,才能救出小玉兒?


    “濟爾哈朗,看管好她,若是她逃跑了,你也不用來見我。”


    濟爾哈朗心裏一凜,這是怕自己幫蘇泰逃跑呢,“是,大汗。”


    皇太極一路恍惚回到崇政殿後殿,殿外立著一名女子,正嬌怯怯的輕言輕語和額登說話,“公公,請讓我進去見見小玉兒,我很擔心妹妹。”正是海蘭珠。


    他冷眼旁觀,見海蘭珠一臉悲戚,眼睛紅腫,看來是真的為了小玉兒傷心,語氣清冷道,“額登,帶她進去吧。”


    海蘭珠忙屈膝道謝,去了殿內,見到葉晚晚臉色蒼白如紙,昏迷不醒的樣子,完全沒有心思顧忌大汗在身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前抱住葉晚晚,嘴唇哆嗦著。


    “小玉兒,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與小玉兒關係一直很親厚,如今見她這樣,哭得聲嘶力竭,眼淚不停落下。


    皇太極蹙了蹙眉,見她哭得大聲,唯恐吵到小玉兒,正想勸誡,心中突然一怔,海蘭珠和蘇泰長得有幾分相似,如果……,一個念頭閃過,忙命海蘭珠起來。


    “海蘭珠,你可願意救小玉兒?”


    海蘭珠止住哭,有些茫然的看著皇太極,“大汗,您是說我可以救小玉兒,我自然願意,做任何事情都願意。”


    皇太極說出了自己的謀劃,海蘭珠神情喜悅,用力點頭,“好,大汗,我願意。”


    想了想,眉眼間有些羞澀道,“大汗,海蘭珠有一事相求,還請大汗成全。”


    皇太極想到她以前令人厭憎的種種行為,不禁皺眉,難道是希望自己娶她入宮?


    第75章 晉江首發雙更合一


    娶海蘭珠入後宮?若是一般人, 為了小玉兒,他無所謂,不過就是放在後宮裏,隻要他不想, 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人存在, 也就是錦衣玉食養著罷了。


    可是海蘭珠不同, 她與小玉兒情同姐妹, 若是真的入宮,小玉兒不會不知道。


    鳳眸定定望著榻上昏迷不醒、臉上毫無血色的葉晚晚,也罷, 事後再和她解釋, “好,你說, 什麽事?”


    海蘭珠咬了咬唇, 神情有些不自然, “這件事情可能會讓大汗為難, 隻是海蘭珠……”


    她猶豫起來,不知道說還是不說,心裏十分糾結,難道直接說我想成為大汗的兒媳?不太好吧,或者說我心儀他, 求大汗成全?


    也不行,大汗又沒有棒打鴛鴦, 又沒有不許那人娶自己, 如今是自己強迫他, 雖說自己芳心暗許, 可是那人一點表示也沒有, 難道真的讓大汗強壓下去逼迫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皇太極有些不耐煩起來,他本就心煩意亂,如今海蘭珠又借機逼他納她入宮,更是惱怒,隻是想著小玉兒,不能隨意發火,隻能耐著性子道,“快說吧。”


    海蘭珠不禁抬眸望向皇太極,見他烏黑的鳳眸帶著不耐和忍耐,幽黑清冷若草原上的暗山和冷月,不由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大汗,我心儀豪格,我想成為您的兒媳,還請您成全。”


    皇太極未想到海蘭珠會來這麽一句,瞠目結舌,而海蘭珠說完就害羞的低下頭,房中死一般的寂靜,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再無任何聲音。


    良久,皇太極輕舒口氣,原來是看上豪格了啊,早說了,害他腦補那麽多,猶豫來猶豫去,這個海蘭珠,這點小事早點告訴他不就完事了,繞個圈子也不知道做什麽,一點都不如她的妹妹爽氣,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隻要不想著去他的後宮,海蘭珠就還是個好姑娘,皇太極看她順眼許多,雖說她比豪格大幾歲,可是海蘭珠知書識禮又溫柔嫻淑,是豪格的賢內助,想了想豪格平日的不三不四作風,皇太極哼了哼,多好的姑娘,明顯是豪格有福氣。


    唇角勾了勾,皇太極神情緩和,笑了笑道,“原來是這樣,你性格柔婉,是豪格的良配,此事,我做主了,許側福晉之位給你。”


    海蘭珠心中歡喜,想了想又有些愁苦,“大汗,可是我……我比他大五歲,他會不會嫌棄我,會不會不同意?”


    皇太極搖搖頭,“不會,娶妻娶賢,納妾納色,你相貌出眾又溫柔賢惠,再說,大汗賜婚,豪格怎會不同意?”


    海蘭珠十分高興,屈膝行禮,“海蘭珠多謝大汗。”


    皇太極微微頷首,隻是他還是有些好奇,海蘭珠和豪格是怎麽互相喜歡的?他對自己這個兒子很了解,性格陰鬱又寡薄,更是對哲哲恨得咬牙切齒,怎麽會對科爾沁的女人有好感,除了小玉兒那個小狐狸,三下兩下收服他,讓他變成跟班一樣存在,別人恐怕沒這麽簡單。


    想了想問道,“你與豪格如何?嗯……”


    海蘭珠自然明白他的問題,臉上浮起一層羞赧的紅色,“大汗,那天我不小心落水,小玉兒著急去找到豪格,是他把我救起來,他不顧一切跳入水裏,我……”


    她不由回憶起當日的情景,在她眼前黑暗一片,原以為自己快斃命的時候,是一個英俊少年跳入水中救了她,少年五官明麗,神情堅毅,他將她摟著緊緊地,焦急的問她,“沒事吧。”


    這個世上除了阿瑪和額娘和妹妹小玉兒,用這麽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願意救她的人,隻有他,所以她想嫁給他,不管他愛不愛她,她都願意一輩子對他好。


    皇太極見她沉默不言,了然一笑,也不問了,“海蘭珠,既然如此,你準備一下,按我教你的做,能否救小玉兒,就看你了,你與她姐妹情深,你一定要小心,別露出馬腳。”


    海蘭珠立刻收起臉上的羞澀和眼淚,神情認真道,“大汗,您放心,我會的,隻是請您給我一個晚上時間,我要準備一下。”


    “好。”皇太極很爽快的應下。


    海蘭珠離去後,皇太極望著她的背影,她的背影纖細瘦弱,高矮胖瘦也與蘇泰相仿,希望此計能夠成功,他起身做到榻邊,握住葉晚晚的手,歎了口氣,“小玉兒,你快些醒來吧,先生真的很想你。”


    薄唇輕輕觸到葉晚晚的手上,她的手寒冷如冰,他的唇似乎吻在冰山上,涼意浸骨,一直冷到他的心裏,像是終年不化的積雪山,荒涼一片,寸草不生。


    良久,皇太極輕輕起身,走到殿外,對著額登吩咐幾句,“告訴濟爾哈朗,此事辦好了,我既往不咎,出任何差錯,就滾回赫圖阿拉,永遠不用出來了。”


    “是,大汗。”


    *


    八歲的額哲是林丹汗的唯一兒子,又是林丹汗最寵的大福晉蘇泰所出,自小便被林丹汗寄予厚望,對他悉心教導,因此額哲雖說隻有八歲,相比較別人家八歲還在玩泥巴的孩子,早熟了許多。


    他自小深受父汗教誨,知道自己祖先成吉思汗的鐵騎踏遍南北,而自己的父汗更是為了蒙古的再塑輝煌努力著,卻沒想到,突然之間兵臨城下,自己最愛的父汗兵敗逃亡,而他的額娘成為了別人的繼福晉,那個讓他喚他阿瑪的男人。


    額哲很難接受,但是後來他發現濟爾哈朗雖然是他名義上的阿瑪,卻對他很好,再加上額娘也告訴他,要努力活下去,就要接受一切,等到他長大了,繼承察哈爾之後就好。


    額哲從小跟著額娘一起長大,額娘就是他的山他的海,有額娘在,他什麽都不用怕,額娘會護著他的一切,永遠擋在他的麵前,保護著他。


    可是這天晚上,額娘不見了,他抱著枕頭等著額娘來給他說晚安,來告訴他,額哲快點睡,可是一直到天亮,額娘都沒有出現,額哲哭了許久,然後下床去找阿瑪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端坐在房中,一夜沒睡,衣衫淩亂神情憔悴,見到額哲進來,手裏抱著一個小小的瓷枕頭,用一雙又大又亮、像極了蘇泰的眸子望著他,稚言稚語道,“阿瑪,額娘怎麽還不回來,額哲一個人好怕,額哲想額娘。”


    濟爾哈朗沉默不語,他心裏也很不好受,忍著心痛對心愛的女人嚴刑逼供,望著她渾身鮮血淋漓,他的心痛的幾乎麻木,他終於體會到蘇泰的一句話,殺人誅心。


    伸手抱著額哲,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想到大汗的吩咐,硬著頭皮編起謊話道,“額哲,你的額娘被抓到刑部,被關在牢裏,她下毒害了人,要是沒有解藥,你的額娘就會死,她被打的很厲害,快要被打死了。”


    額哲瞪大眼睛,渾身嚇得發抖,不知所措的問道,“下毒,額娘為什麽要下毒?”


    濟爾哈朗繼續胡編亂造,“是為了你的父汗,她下毒毒害了娜木鍾,她恨娜木鍾開了城門投降,可是這也不能怨娜木鍾,她用了葉赫部落最毒的奇亞草,想和大福晉娜木鍾同歸於盡。”


    這個也是大汗的意思,額哲受蘇泰影響,對大金一定很痛恨,隻有說到他平日裏熟悉的歸化城的人,他才不會仇恨,才會放下警惕,才能不會誓死不從。


    額哲大哭起來,他雖然年紀小,但是隱約明白,當日大福晉娜木鍾開城門投降,實在也是無可奈何,否則他和額娘隻能死,額娘為什麽要這麽做?


    “額娘說過,奇亞草是葉赫鎮城之寶,它開花不見葉,長葉不開花,葉有毒,花解毒,隻有奇亞花才能解奇亞草的毒。”


    濟爾哈朗心中一動,“額哲,你可知道你的額娘將奇亞花藏在哪裏?我們去救大福晉好不好?”


    沒想到額哲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阿瑪,我很喜歡大福晉,可是額娘說過,就算是死也不能告知任何人奇亞花在哪裏,所以,阿瑪對不起,額哲不能告訴您,就算是死也不能告訴任何人。”


    額哲用力握拳,孩子氣的臉上帶著倔強和決絕,“額哲答應過額娘,死都不會說出來。”


    濟爾哈朗想著大汗的話,這個孩子恐怕和蘇泰一樣倔強,而且孩子的身體弱,更是無法嚴刑逼供,心裏不禁佩服大汗的料事如神,想著他的謀劃,不由暗暗搖頭。


    大汗真的是心機深沉啊,和他作對的人,難怪都沒好下場,從老汗王的大福晉,到四大貝勒的阿敏和莽古爾泰,你看大貝勒代善獨善其身,緊跟大汗腳步,如今活得多滋潤。


    他順著額哲的話,“好孩子,那我們就不說出來啊,你去睡吧,阿瑪要去刑部。”


    額哲牽住他的衣角,眼神怯生生的,“阿瑪,額哲想見額娘。”


    濟爾哈朗搖搖頭,語氣艱難道,“你的額娘隻剩一口氣,若是再沒有大夫診治,恐怕活不過今晚。”


    額哲大驚失色,哭得更厲害,孩子心裏什麽都不懂,隻有額娘快要死了這一句話在腦中反複回旋,“我不要讓額娘死,我想見額娘。”


    濟爾哈朗麵露為難,沉默良久,抱起額哲,“好,我們去見額娘,額哲,你要勸勸額娘,不如放過大福晉娜木鍾,我們一家還能團聚,好不好?”


    額哲想了想,點點頭,“好。”


    兩人去了刑部牢房,走到最後一間牢房,額哲眼尖,牢房陰暗潮濕的角落裏,縮著一個人,衣衫破爛,頭發淩亂,渾身血肉模糊,臉上更是被打出一道道血痕縱橫,紅腫可怖,依稀辨出五官的模樣,是自己的額娘。


    濟爾哈朗打開牢門,額哲衝進去,撲在蘇泰的身上,蘇泰眸中閃過一絲驚喜,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拉住額哲的手,手腕上的紅色胎記被鮮血染得更加紅,額哲再無懷疑,這個就是額娘。


    “額娘,額娘……”額哲大聲哭出來。


    蘇泰的嗓子已經被打壞了,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指了指自己,示意額哲不要哭,她沒事。


    額哲哭得更厲害,想到濟爾哈朗的話,“額娘,您為何要毒死大福晉呢,當日獻城投降也不是她願意的,隻是為了救我們,額娘,你為何要與她同歸於盡?”


    蘇泰似乎生氣了,用力推著額哲,似乎不想和他說話,額哲忙摟著額娘的胳膊,鼻尖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再也沒有額娘往日的香味,嚇得又哭起來,阿瑪說過,過了今晚額娘就要死,他不想讓額娘死。


    “額娘,我們不要恨大福晉,我們回家好不好,額哲不能沒有額娘,額娘若是死了,額哲也不想活了,額娘,別丟下額哲。”


    額哲大聲哭泣著,苦苦哀求,蘇泰的神情漸漸放鬆,臉色慈愛的摸摸額哲的頭,用力點點頭。


    孩子的心裏沒有這麽多想法,額哲見額娘同意了,高興地喚來濟爾哈朗,“阿瑪,額娘同意了,您快請大夫給她看病啊。”


    濟爾哈朗有些猶豫,“可是還沒有找到奇亞花,我……”


    蘇泰啊啊兩聲,伸手比劃幾下,然後拉住額哲的手,喉嚨裏嗬嗬幾聲,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然後暈了過去。


    濟爾哈朗忙上前翻了翻蘇泰的眼皮,大驚失色,“你額娘再不救恐怕就要死了。”


    額哲撲上去哭嚎著,“額娘……”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舉起手中一直抱著的枕頭,狠狠摔在地上,撲通一聲,枕頭摔得粉碎,碎片裏麵有一個小小的荷包,上麵繡著葉赫部落的標識,打開一看,裏麵一朵小小的花朵。


    難怪蘇泰被抓後,濟爾哈朗搜遍全府都沒找到,原來是藏在額哲的瓷枕裏,蘇泰真是聰明,這個瓷枕毫無裂縫,圓潤光滑,恐怕是當日在成型的時候,就將花放了進去,當真毫無破綻。


    額哲抹著眼淚,“阿瑪,這個就是奇亞花,您拿去救大福晉吧,快給額娘請大夫,奇亞花的用法隻有額娘才知道,額娘醒來才行。”


    濟爾哈朗顫抖著手,接過荷包,高聲吩咐,“快請大夫,額哲,先回府吧,不要在這裏耽誤大夫救人。”


    額哲聽濟爾哈朗說得慎重,乖巧的點點頭,他不能耽誤大夫,“是,阿瑪。”


    額哲離開後,幾名老嬤嬤去了牢房中,一番梳洗打扮後,海蘭珠俏生生走了出來,還剛才完全不一樣,一身藍色的旗裝,烏黑的頭發用簪子挽起,肌膚賽雪,柔婉可人,和自己的蘇泰確有六七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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