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冰上出現了一條裂縫,跟著裂縫越來越大,如同生長的樹枝一般向整塊巨冰蔓延。


    啪!


    有人破冰而出,果然是一妖嬈女子。


    女子白發極長,身上未著寸縷。無數雪花一齊湧向她,在她抬手之時化為雲錦般的雪袍,披到了她的身上。等女子落地,她已身著宮裝長裙,舉手投足無不曼妙。


    “啊……”


    女子嗬出了白氣,然後這位冰雪仙子揉著自己的臉頰,發出了與她外貌形象完全不符的聲音:


    “臥-槽這是哪兒?”


    望著幾乎是一望無際的冰麵,謝薇傻眼。


    她得了大郎的元陽後就跑路了,這一跑就跑到了楚州。


    楚州與棠州正好相反,楚州常年為冰雪所覆蓋,土地廣袤卻有許多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凍土狀態。因為氣候環境十分惡劣,靈脈又分布廣闊且靈氣充足,楚州四處都是魔獸妖獸,非常不適合凡人居住。


    但楚州是個修煉的好地方。充足的靈氣能滋養修士的經脈與肉-體,嚴酷的環境讓凡人不得不依賴修士而生。大量的魔獸與妖獸不斷繁殖,也讓宗門不愁沒有宗門任務可以發布。魔獸渾身都是靈材,妖獸除了剝皮拆骨做成靈材還能額外取到妖丹。楚州可說是修煉天堂。


    要說楚州有哪裏不好,那大概就是當世第一的宗門昆侖的山門就在此地。


    昆侖一個宗門就獨占了楚州最大的一條靈脈的中心,其他楚州的宗門隻能撿撿昆侖的漏。有些時候運氣不好,遇上了囂張跋扈的昆侖弟子,這到手的漏還會被搶了去。可即便如此,被搶了漏的小宗門也不敢聲張抗議,生怕惹惱了昆侖弟子、惹惱了站在這些昆侖弟子背後的宗門長輩、修真-世家。


    對其他宗門而言,這樣的生活應該是很壓抑的吧。能極大提升修為的靈脈近在眼前卻碰不得,好不容易獵到了妖獸魔獸還怕被人給收去。昆侖這個巨物就像是一片烏雲,總壓在其他宗門的上頭,讓人感到暗無天日。


    不過這對謝薇來說就不是個事兒了。


    靠著編輯人記憶的“剪輯”能力,她很順利地進入了楚州,又在楚州找了一處荒山開始修煉。


    在楚州,就是不靠近大小靈脈隻吸收天地靈氣也足夠修士提升修為。謝薇在晏州那麽貧瘠的地方都能修煉到融合期,在楚州她完全是如魚得水。


    遑論,她還得了大郎的元陽。


    元陽入體,陰陽之法隨即運轉,謝薇隻覺竅穴被一齊打開,又被修為從內衝擊,鑿挖擴大。


    又痛又爽,又爽又痛。


    謝薇腦子幾成一團漿糊,她隻能盡可能地集中意識,不讓自己神識渙散。


    這樣一集中,謝薇就進入了“入境”的境界。“入境”之中,修士幾乎完全隔絕五感,所有的心神神念全部都用於運轉各人所修煉的功法。對於時間、空間的概念也會一並稀釋。


    謝薇還是第一次“入境”,對此半點兒經驗都沒有的她隻保存著“變強”這一個念頭,其他都拋諸在了腦後。


    金丹越聚越大,從拳頭大到西瓜大,從西瓜大變為臉盆大,跟著到澡盆大,最後有一個人工荷花池那麽大。


    可謝薇凝出的金丹雖大,其中卻並無胎動。這樣是無法衝擊元嬰期境界的。於是乎謝薇又開始凝練自身金丹,盡可能地把自己的金丹往小裏壓縮。


    猶如貝母孕珠一般,謝薇把金丹凝練小了又繼續往上糊修為。修為層層疊疊緊裹纏繞,又被謝薇繼續凝練。就這麽不停往複,謝薇也不覺得累。楚州充裕的靈氣讓她感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也就安於現狀,不停地凝練自身金丹。


    謝薇“入境”之前的記憶還停留在黑燈瞎火、沒有一絲光芒的石洞裏。這會兒一睜眼就來到了白茫茫的湖麵上,她整個人都是懵逼狀態。


    她人應該是在山裏,怎麽就跑到了湖中呢?還有這身衣服……


    嗐,在媚宗兩百年,連穿衣服都養成了習慣。明明她自打恢複前世與前前世的記憶之後就更偏好精幹颯爽的勁裝,結果她方才剛恢複意識,朦朧間竟直接吸收四周靈氣,給自己凝了一身雪白宮裝。這可真是……


    算了。可能是她修為提升了的緣故吧,穿成這樣她也不覺著冷。就是不知道她現在的修為有沒有達到金丹中期。


    “入境”時過於專注,以至於連自己增加了多少修為都不清楚的謝薇就這樣在鑿冰人們驚愕的注視中運起了功法。


    功法運轉過一周天,謝薇突然停手。


    “不是吧……”


    謝薇的臉直抽抽,她半點不知自己的仙子形象已經粉碎成了渣渣。


    現在的謝薇,已經是元嬰後期的境界了。


    ——那顆她隻顧著凝練,被凝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金丹中心已經有了另一個心跳。那正是謝薇的元嬰。待謝薇元嬰長成,她能將神識分為兩份,一份注入元嬰之中,另一份保存在自己的識海之內,她也就能衝擊出竅大境界了。


    令謝薇驚異的還不止這一點。


    她長出了第三條尾巴。


    狐族妖修的尾巴可沒那麽好長,幾百年才長一條尾巴的狐族妖修大有人在。謝薇不清楚自己開始修煉後過了幾年,但就她而言,她感覺自己隻修煉了一晚上。


    “這也是元陽的功效……?”


    手指放在唇上,謝薇忍不住低聲輕喃。


    想到元陽她就想到了大郎,想到大郎她就想起大郎觸碰她的手指。他的指尖粗糲又溫暖,摸到人身上哪裏都會讓人戰栗不止。可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像在對待世界上最易碎的寶物。她被他這般遲緩地淩遲隻覺得渾身難受,為求一個痛快,她幹脆反客為主……


    啊,肚子好餓。


    突如其來的饑餓感讓謝薇露出痛苦的表情按住了自己的胃部。


    周圍那一行鑿冰人總算進入了她的眼簾。


    好餓好餓好餓。


    饑餓感讓謝薇的喉頭不住滾動。她越看這些其貌不揚的鑿冰人越覺得他們像小龍蝦、麻辣燙和臭豆腐……


    你瘋了嗎謝薇!?謝薇你在想什麽啊?!辟穀的修士哪裏會需要吃飯!哪裏會肚子餓!?


    腦中一清,謝薇連忙收回落在那些鑿冰人身上的眼神。那種不斷折磨著她的饑餓感被她強行壓製下去。


    ……看來,這就是她急速提高修為、拔高境界所帶來的後遺症了。


    謝薇自嘲一笑,從結冰的湖麵上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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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楚州不光天黑得早,太陽下山之後氣溫也會隨之大幅下降。楚州的凡人即便穿著溫暖厚實的裘衣也不敢在夜間於野外行走,怕的就是晝伏夜出的妖獸魔獸,以及不似妖獸魔獸那般猙獰,但可無聲奪命的嚴寒。


    天空中還有殘陽,謝薇在路上就已經看不到人了。她這會兒換了一身普通的粗布勁裝,勁裝的原料是多年生古鬆,也因此謝薇的身上隱隱帶著些鬆柏的氣味。


    趕在天黑前找到一個鎮子落腳,謝薇進了一處客棧。客棧的房間盡數爆滿,不得已謝薇就在大堂裏找了個位置坐下,要了一斤牛肉和三兩燒刀子——楚州地寒,為了禦寒,凡人幾乎人人都是酒豪。看著那一個個對罐吹的男男女女,謝薇隻覺得頗有戰鬥民族人人都能拿伏特加當水喝的既視感。


    長夜漫漫,謝薇無事可做,便手撕著牛肉慢慢嚼咽,時不時喝上兩口又辣又烈的燒刀子。


    住店的有沒有修士謝薇不知,但在這六十平米見方的大堂裏坐著的都是凡人。謝薇是自己拿腳走過來的,凡人們便沒拿她當修士。


    “……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呐。”


    “可不是?我聽說又有幾個修仙的宗門被滅了。”


    “何止是幾個唷!這會子那些修仙的宗門一月要滅好幾個!”


    幾個凡人說著,其中一人可能喝高了,舌頭還有些大:“那破什麽玩意兒的坨什麽來著的……哎呀總之就是那個盛產妖僧妖尼的宗門死了好多人!我妹夫剛從章州回來,說是那血啊從廟裏流出來,流到旁邊湖裏,把湖水都染紅了呢!”


    另一個凡人撇撇嘴:“嗐,還不是怪那些妖僧妖尼負隅頑抗,死不認罪?”


    “就是呀。一群妖僧妖尼非得說他們沒殘害人,可誰不知道他們是拿人精血修煉?我小時候我爹娘就經常那這個破磨什麽來嚇唬我,說是不乖的孩童會被妖僧妖尼給抓去吸成幹屍!”


    “哈哈哈!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破磨?


    謝薇撕著牛肉的動作微微一頓。


    難不成是波牟提陀?波牟提陀出事了?……不,不可能,波牟提陀有佛母杜爾迦鎮派。杜爾迦不死,哪個宗門再看波牟提陀不順眼都奈何不了波牟提陀。而杜爾迦,佛母並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大概隻是哪個叫“破魔”修佛宗門遇上了不幸吧。


    嘎吱——


    客棧的大門響了一響,一背著弓箭,滿身雪花的老者擠進了門內。


    老者進門後開始拍打身上的雪花。認識他的人則是站起身來衝著他招呼:“二爺!這邊、這邊!”


    二爺見了熟人,臉色微霽。他脫下腦袋上的兔皮帽子,走過去同熟人喝了幾杯,被凍成醬紫色的臉這才有了血色。


    “二爺,您今日怎麽這麽晚?是不是昆侖那些眼高於頂的仙人為難您啦?”


    “這回不是。”


    二爺在衣袖上抹了抹手,一伸爪子就從燒雞上拽下個腿來,跟著把油膩膩的雞腿往自己覆蓋著大胡子的嘴裏送。


    吧唧吧唧啃了幾口雞腿,二爺又吞了一口燒刀子,這才道:“是那瘋和尚!”


    瘋和尚?


    謝薇眼前出現了大郎那張溫和的臉。


    ……怎麽自己聽見妖僧妖尼就往波牟提陀想,聽見和尚兩個字腦內就自動彈出那人的臉呢?自己腦內是裝了個關鍵詞聯想模式?


    忍住拍自己腦瓜的衝動,謝薇告訴自己不要再下意識地把路人甲乙丙丁戊的話都和自己認識的人掛上鉤。這種反射是不對的。


    但謝薇的耳朵就像是自己開了靈智,哪怕謝薇已經努力不去在意周遭的嘈雜了,謝薇的耳朵仍是將與和尚有關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聽進心裏去。


    “瘋和尚又跑去昆侖鬧事了?這都幾回了呀?二爺,你說那瘋和尚是不是傻的?怎麽會有人那麽不自量力,被人給打傷了無數次,連好好一張臉都給毀了容還不知道教訓,依然鬧著要見昆侖的大人物。”


    “回?這是能用回數算的事兒麽?據我所知,那瘋和尚這失心瘋已經發了整整八年了!我和他說過好多次話,他一點兒都不傻!他就是瘋!他硬是說他娘子或許在昆侖,要到昆侖找他娘子!”


    謝薇努力控製住了自己,這才沒讓手裏那碗燒刀子潑灑出來。


    ……不會的,不是的,這人嘴裏的瘋和尚絕對不會是大郎。


    畢竟世界上哪裏會有那麽湊巧的事情呢?她不過是隨便找了個鎮子落腳,隨便在這兒坐著吃了點肉喝了點酒,怎麽可能這樣湊巧正好就聽到路人說大郎的事?


    再者,那叫“二爺”的人說瘋和尚已經瘋和尚了八年。她就算入境,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入境了八年吧?


    “二爺”說的必定是別人。


    “哈哈哈,果然是個瘋和尚!不瘋哪裏說得出自己有娘子這種話?和尚如何能成親?再說他怎麽確定他娘子就在昆侖?昆侖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


    興許是想到了什麽可氣的事,二爺瞪著眼睛重重地“哼!”了一聲:“瘋和尚說他娘子是昆侖仙人的老相好!”


    “咦?那不就是個破鞋?”


    “他還覺得他那破鞋娘子是被老相好給藏起來了呢!”


    二爺氣急,把沒啃幹淨的雞腿骨拍在桌上:“我就不明白了!大丈夫何患無妻!就算他以前真有娘子又如何?她娘子是何等的天仙,比得上我家小蛾麽!?我看他可憐,好心想讓他娶我家小蛾為妻,小蛾也說了不嫌棄他破相,他竟然不肯!?豈有此理!真是氣死我了!這種貨色也就配被昆侖的仙人給打成肉泥!橫豎他腦子也壞了——”


    寒風卷過,正生氣的二爺一個沒坐穩,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哎呀!”一聲,大堂裏的人都被他的叫聲給吸引了過去,沒人發現方才還在角落裏坐著吃牛肉喝燒刀子的年輕小哥一瞬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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