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宗哪裏有真正純然可憐的女子呀?精神不夠堅毅強大的女人根本受不了被人當窯子裏的姑娘看待。在乎自己的“清白”,沒有利用自己身體也要變強的覺悟,不屑與出賣.身體的女子為伍,這樣的女人媚宗女修一開始就不會將之迎為姐妹。


    若柳那些嬌弱全是演給男人們看的,也就隻有心疼若柳的清虞才會傻乎乎地把若柳表現出的欲拒還迎當作是真的為難。


    清虞待若柳的好看在若柳眼裏不過是自來熟。眼見清虞三番兩次搶她細心挑選,好不容易才有望弄上.床雙修的對象,若柳會急會氣也是人之常情——誰不恨假借關心自己的.名義,實則搶走自己東西的人呢?


    清虞和若柳,兩人的所思所想從來就不在一條道上。兩人的相遇相交是緣也是孽。


    所以,若清虞和若柳從來不曾相交,那緣也罷,孽也好,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輕動手指,謝薇將清虞腦海裏關於若柳的美好記憶一幕幕刪除。


    若柳的笑,若柳的哭。若柳眼睫低垂時的乖巧,若柳提酒來找清虞時的俏皮。幾十年間累積起來的愛重就像積木一塊塊被謝薇抽離清虞的腦海。


    和尚瞧著清虞麵上的猙獰肉眼可見的緩和下來。等清虞徹底的麵容完全平靜,甚至還帶上一絲笑意,謝薇也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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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師叔!你來救我們了!”


    清虞比謝薇晚幾秒恢複意識,她一恢複意識,見到謝薇就撲了過去。


    謝薇差點兒被清虞撲倒在地。和尚在後頭眼疾手快撐住了她,避免了謝薇拿後腦勺問候石頭地麵的慘劇。


    用視線朝著和尚說了句“多謝”,謝薇拍拍身上的清虞,罵道:“你這貨!剛才竟然敢瞄準道不孤!你那一匕首甩出去,除了會暴露自己還能做什麽!有勇無謀!”


    清虞方才瞄準的其實不是道不孤,而是若柳。


    謝薇篡改了清虞的記憶,清虞與若柳朝夕相伴的時光不複存在。若柳在清虞的心中變成了一個不大熟悉的路人甲。被一個路人甲背叛,清虞難過歸難過,憤怒歸憤怒,但還不至於失去理智。


    產生心魔的源頭被謝薇消滅,已經附身清虞的心魔自然也消失在了清虞的識海裏。清虞的神誌重新回歸,理性、邏輯也跟著一樣樣恢複。


    清虞看重姐妹,將姐妹的生命和報仇雪恨放在天平兩端,她會果斷選擇姐妹們的生命。因此她冒著自己被人當眾擊殺的危險也要殺死若柳的行為是不符合邏輯的。於是謝薇又將清虞記憶裏她想擊殺的對象從若柳換成了道不孤,同時誘導清虞以為自己試圖擊殺道不孤是為了製造混亂讓姐妹們趁機逃出。


    清虞“嘿嘿”傻笑,尷尬地撓了好一會兒頭才發覺這裏除了自己和知薇師叔,竟然還有一個男人,男人還是個光頭!看他立掌的動作……咦?難不成這是個佛國禿驢?知薇師叔居然和個佛國禿驢在一起!?


    “師、師叔!這、這人是!?難道是!?”


    清虞顫顫巍巍眼含感動地勾起了自己的小拇指:“是師叔的這個!?師叔你可好多年都沒找男人了——啊……!!”


    謝薇一巴掌拍到了清虞的腦殼上。她動作太大,連石燈上的火焰都因此跳動了一下。清虞“哎喲媽呀”地捂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還要八卦:“師叔你怎麽看上個禿驢……我是說佛修!這位大師是佛修吧?是哪個宗門的佛修呀?對了大師你叫什麽名字?你和師叔進展到哪裏了?你們是——噫!!”


    謝薇黑著臉高高舉起的巴掌讓清虞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就算捂住自己嘴巴了她居然還能嘰嘰咕咕著悶喊:“師叔我錯了!”


    “對不住大師,我師侄——”


    “話太多了。”


    謝薇朝著清虞瞥去一個帶有威脅意義的眼神,捂著嘴巴的清虞立刻意會地點頭如搗蒜,用豐富的麵部表情與肢體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多話了。


    “無事……”


    和尚也沒想到正常時的清虞會是這樣活潑又憋不住話的性子。


    謝薇鬆了口氣。其實清虞問的問題她其實也想知道。……她想知道的不是她與和尚算是進展到哪裏了,她想知道的是和尚究竟叫什麽名字。


    她一直瞎叫人家“光頭”、“光頭哥”。後來管人家叫“大師”一開始也是存了諷刺的意思。沒想到被她諷刺那人分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惡意,這倒叫她過意不去。


    話雖如此,她也沒法像清虞這樣隨口就問:“可否請教大師法號?”因為她自己知道,和尚根本不記得自己的法號,原因就是她這個罪魁禍首從天而降把人砸成失憶。


    把有的沒的想法全塞進自己心底,謝薇朝著清虞正色道:“清虞,眼下情形,想必你也知我想法。”


    “是,師叔。”


    清虞放下了捂著嘴巴的手,神情變得嚴肅。


    知薇師叔有過刻骨銘心的過往,在那之後她一度拒絕與任何男人往來。宗主好容易勸服了師叔,師叔這才又為了修為迎來送往。然而任誰都看得出知薇師叔再也不允許任何人走進她的心裏。


    唔……她沒喜歡過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所以她無法去想象被最愛的人傷害會有多麽痛苦,再去接受一個人走進自己心裏有多麽困難。她這般起哄,無非是想知道師叔與這光頭和尚有多深的關係。不想卻看見師叔對這光頭和尚多有偏袒。可見師叔對這光頭的信任遠比自己想象得要深。


    師叔若是有了心愛的人,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她作為師侄當然會為師叔開心。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媚宗成了眾矢之的,難保身邊人不會為了得到天道盟的懸賞而背叛。就算這光頭和尚當真愛著師叔,不會背叛師叔,隻怕他與師叔的情路也會十分坎坷。


    當然囉,前提條件是師叔還有命去走這情路。


    “師叔是打算救出蓮心青桃她們吧?”


    “正是如此。”


    清虞在心中攤攤手。看吧。她就知道師叔也滿腦子都想著救人。因為她也一樣啊。


    媚宗姐妹哪個不是發自真心地當門中姐妹就是血脈親人?親人有難,誰又能袖手旁觀?


    哦,對,那誰……若柳是吧?那賤婢除外。


    “師叔,我與蓮心等人是遭了若柳的陷害才會落入破地門門人手中的。為了讓我保存體力有機會逃出生天,扶桑青桃她們受了很大的罪。如今若柳也被當作媚宗餘孽被破地門門人敬獻予天道盟,那是她自作自受。師叔萬萬不可念及往日同門之情救她。”


    “隻要師叔不打算連若柳一起救,清虞便唯師叔馬首是瞻,師叔要清虞做什麽,清虞便做什麽。”


    清虞眼眸清澈,話語理性。她懇切地朝著謝薇低下頭去,隻有和尚看見謝薇用力地抿緊了唇線。


    清虞本是世界上最重視、最愛護若柳的人,如今她卻不帶絲毫個人感情地請求謝薇不要對若柳念什麽舊情。和尚馬上就明白謝薇這是對清虞的記憶動了手腳,然而他無法叱責謝薇說她這樣玩弄他人的情感與記憶是不對的。


    ——沒了記憶這個負擔,清虞是理智而鎮定的。嗔癡、痛苦盡數從她身上抽離,她再不用被深入骨髓的情感折磨得瘋瘋癲癲。這是件好事,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好事。


    可原本屬於清虞的那份愛憎被謝薇抹去後並沒有完全消失。它們被留在了謝薇的心裏。


    清虞因被抹去記憶而輕鬆了幾分,相對的謝薇就要背負起幾分的重量。


    這便是因果循環。


    “……原來是這樣。”


    謝薇的長睫微微顫動了兩下,她看似麵無表情地答應了清虞。


    “既然如此,那我便暫代不在此處的掌門師姐宣布:若柳叛門,媚宗已無若柳其人。那自稱若柳的女子是死是活與我媚宗並無幹係。”


    媚宗的核心教義之一便是:若見姐妹受罪,必定要不惜餘力地為姐妹討個公道。雖然如今媚宗已是覆巢之勢,但謝薇與清虞等人還活著,媚宗還不算滅門。


    既然媚宗不算滅門,媚宗的教義也不應當放下。畢竟一個宗門,教義崩塌才是最大的滅門。且一個宗門的教義若不能與實際行為相自洽,其他宗門就有了攻擊這個宗門的口實。


    媚宗不想被殲滅就得洗刷冤屈,想洗刷冤屈就不能再被扣上更多的帽子。


    謝薇如此宣告等於在說不救若柳也不違反媚宗的教義。日後若有人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來攻擊媚宗幸存者對姐妹見死不救,媚宗姐妹們便大可用謝薇今日所作出的宣告作為武器反擊回去。


    是以聽到謝薇的宣告,清虞十分開心。她笑著直起身來,跟著便抱住謝薇的手臂,道:“多謝師叔!”


    ……


    盧海鈞第二次認出了知薇。當他看見換了身衣服的知薇從假山上爬下,朝著昆侖方陣而來時,他的心髒在胸膛裏怦怦直跳,跳得他都有些難受了。


    知薇快步而來,幾乎是用跑的。她穿過人群,逆著人流堅持前進。她那鎖定一個目標的眼神讓盧海鈞背上麻麻的。


    盧海鈞當然知道知薇不是衝著他而來的。但是盧海鈞並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幻想著一會兒知薇看見了他、認出了他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所以他忘了師弟戚朔風的存在,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知薇奔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師兄?”


    戚朔風見窩在一邊無精打采的盧海鈞忽然站起身來往後頭走,不由得有些愕然。


    也是湊巧,鳳家的少主鳳淩空拖著及地的麻布長袍往前走,他踩到了袍角,便趔趄了兩下差點兒摔倒。鳳家的人見狀迅速上前,盧海鈞便被鳳家人撞到了一邊。


    戚朔風眉頭一皺,連忙也起了身。


    清虞被謝薇拉走的這個瞬間,戚朔風距離盧海鈞還有一段距離。而盧海鈞,他與謝薇將將擦肩而過。


    盧海鈞腦袋裏知薇看見他、認出他的種種想象盡數破裂了。


    她既沒有像盧海鈞所想的那樣朝著他露出恍惚的神情,也沒有像盧海鈞所想的那樣看著他滿麵複雜。


    她看向他的眼中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沒有被勾起刻骨之痛的憎恨。


    因為她隻是看見了他,眼中卻壓根兒沒有他。


    盧海鈞看在她眼裏,僅僅是會動背景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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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一張嘴就是滿口謊話,鳳淩空卻沒有半分愧疚之感。


    無他,人一旦做出選擇,就隻能一條道兒走到黑。知薇選了姬合.歡,選了媚宗,所以她殺了鳳常鳴。而他鳳淩空……


    “你信口雌黃!!”


    鳳淩空命人呈上來自白家的法器之後,白家遣來的長老麵色大變地起身怒叱:“一件法器作得了什麽證據!”


    “是麽?”


    鳳淩空仰起淚跡未幹的小臉,又揮了揮手袖。


    一副棺槨被幾個披麻戴孝的壯漢抬了上來,槨蓋一開,眾人隻見鳳常鳴的屍體就在其中。


    “那我父親的屍首可否作為證據!?”


    鳳淩空抖著單薄的少年身軀朝白家長老露出了極為怨毒的眼神。


    “……!!”


    白家長老怒容滿麵地釋出神識,神識探過棺槨後卻張口結舌,麵色鐵青。


    鳳常鳴身上的致命傷確實是由白家的法器造成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棺槨裏躺著的那具屍體也確實就是鳳常鳴本人,這一點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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