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孟灼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一下子太驚喜太高興,“你今天不去上工了嗎?”


    孟西洲給他擠好牙膏倒了杯水一塊遞給他,“嗯,今天不去,下午帶你去山上剪栗子掏兔子,去不去?”


    小孟灼接過刷牙的洗具,毫不猶豫地應下,“去!”


    “嗯,那快去洗漱。”孟西洲看著孩子熟練地去洗漱回來,還跟以前一樣,乖乖地仰著小臉讓他幫忙洗臉擦潤膚,然後喝過果奶,一如既往地跟他招呼了一聲,歡快地跑出了院子去參加晨訓。


    孟西洲站在晨光裏看著孩子跑出去的背影有些失神,這哪有什麽生疏隔閡,不還一如既往?頓時,他就有點為自己以前的多思多慮感到啞然失笑。


    原來媳婦兒和孩子一直沒變,是經過黑暗的他自己不自信,總覺得這麽好的日子有點不真實,像是在做夢,從臭水溝裏爬出來的他不配擁有。


    風知意起床一走出屋子,就看到孟西洲用那樣說不清、卻讓她看得心疼的神色在出神,輕輕走過去,伸手從後麵抱住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背脊上,像沒睡夠般地蹭了蹭,“在想什麽呢?”


    這一抱,好像把他那顆飄飄蕩蕩、有些沒有著落感的心瞬間抱進了她那柔軟而又溫暖的懷裏,讓他一下子就安心踏實下來了。


    孟西洲動容得有些怔愣地回神,抬手覆蓋住她的手,微微往後回頭,看著他媳婦兒在薄薄的晨霧裏眉目如畫,不由莞爾,“在想你、以及孩子。”


    風知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不想他陷在那樣的狀態裏不開心,就故意仰頭微笑、岔開話題地撒嬌,“在想給我們做什麽好吃的嗎?”


    瞬間被治愈的孟西洲頓時笑了,俯身垂首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對!”


    生活不就是整天想著怎麽把媳婦孩子喂得飽飽、喂得好好嗎?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幹嘛呢?他媳婦孩子還等著他投喂呢!


    孟西洲轉身拉著她一起往廚房走,“快去洗漱一下,我今天給你們做了蔬菜餅。飯飯喜歡的蘿卜絲餡,你喜歡的土豆絲餡,我都做了。米米跟菜菜還不能吃那麽硬的餅,我給他們做了蔬菜粥。”


    “那你喜歡的呢?”風知意乖乖被他牽著走進廚房,走進生活煙火裏。


    太陽升起,照散了淡淡薄霧,露出了他們一家溫馨安寧的小家小院,稍顯熱鬧忙碌的廚房裏傳來孟西洲帶笑的聲音,“我呀,你們喜歡的我都喜歡。”


    等小孟灼晨訓完回來,一家人吃過早飯,家庭小班就開課了。


    老首長跟汪醫生一過來,就看到一家人圍坐在一塊讀書寫字的樣子。就是兩個小的,都拿著彩筆,一個逮住雪白的薩摩耶、一個逮住大白鵝,把它們身上塗鴉得五彩繽紛。


    渾身純黑的小藏獒一臉逃過一劫的慶幸,縮在角落同情地看著同伴“慘遭毒手”;大白鵝被畫得生無可戀,時不時地朝天有氣無力地“嘎”一聲;倒是薩摩耶笑眯眯地任由孩子塗鴉,脾氣好好地縱容熊孩子。


    “喲,你們這是準備全家都高考嗎?”老首長調侃著走進來。


    自從這裏變成了有紀律的軍營部隊,小孩子又經常跑進跑出,風知意就撤了門口的蔓藤防禦,院門也時常開著。


    所以這會,老首長他們就直接進來了。


    風知意抬眼,趕緊擱下手裏為孟西洲整理歸納知識點的筆,起身迎過去,“呀!您們怎麽來了?”


    “還能為啥,”汪醫生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存折遞給她,“給你送錢來了!”


    風知意眼睛一亮地接過,“真賣出去了?”


    “這還用說嗎?你那東西是搶手貨好嗎?”汪醫生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廣交會上,好幾方人都搶得差點打起來。”


    這時,走到學習桌跟前來,小孟灼領著兩個弟弟分別喊,“太爺爺好!汪爺爺好!”


    老首長和汪醫生趕緊樂嗬嗬地應了,然後跟風知意有些感歎,“這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你三個孩子都這麽大了。你這是在教他們學習呢?”


    “嗯,啟個蒙,教了一些基礎。”風知意招呼兩人在葡萄藤下入座,“這過了年他都六歲了,這附近又沒有學校給他上。等學校建好,他估計至少七八歲了。難道到時候,他還跟四五歲的孩子一樣去幼兒班啟蒙麽?”


    老首長邊落座邊認同點頭,“還是你想得長遠。現在啊,民眾普遍還不注重教育。抓國民義務教育,得好好提上日程了。”


    說著,還注意到有高考資料,訝然了一下,“你也要高考?!你不都博士了,還考什麽大學生啊?”


    恰巧孟西洲從廚房裏泡了茶端出來,給老首長和汪醫生兩人倒上,“不是,是我要高考。”


    這話說得老首長頓了頓,然後看著孟西洲微微讚賞點頭,“好好考!我這邊還有個軍校名額,你有功績,考得不錯的話,我能很容易推薦你去。”


    進軍校一出來,那至少都是有軍銜有官級的,尋常人可沒資格進,都是家裏有背景的才能進去,要麽就是在部隊當兵好多年、有功績的人。


    所以老首長這般承諾,也不知道是不是客氣話,孟西洲笑笑,不置可否地道謝。


    其實他並不打算從政從軍,因為做個清正廉明的公職人員,不僅不能時常陪在媳婦孩子身邊,更養不起他三個孩子和一個特別能花錢的媳婦。


    汪醫生在一旁早就忍不住提醒風知意,“你怎麽還不看看你那冰火雙蓮賣了多少錢啊?!都不好奇嗎?”


    風知意失笑拿起剛剛隨手擱在一旁的存折,“這賣了多少,不都已經注定了嗎?”


    況且,上麵給她多少,恐怕她也無權置喙。所以她對這事兒,實在沒多大興趣。本想等兩人走了之後再看的,怕到時候自己有什麽不好看的情緒反應在臉上,造成彼此不愉快。


    但等她打開存折一看,頓時驚了一下,“一千萬?!這麽多?!”


    不是她沒見識,這個時候的一千萬,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啊!


    看著驚到了風知意,汪醫生誌得意滿地笑笑,“因為上麵本來就不怎麽樂意賣出去,就死命地定了個天價!但沒想到,那些老外財大氣粗的,居然眼都不眨地買了!”


    風知意也笑,“咱們國家窮,不代表人家也窮嘛!”


    汪醫生深有同感地點頭,“他們在很多先進科技上,可是獅子大開口地賺了我們不少錢,咱們總算掰回一口氣。”


    風知意覺得詫異的是,“是兩株總共賣了一千萬嗎?”


    “是,還有簽訂的合作研究協議,其中研究資料共享的經費吧,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汪醫生大概解釋,“反正這是最後談攏的總價錢。”


    “那個,”風知意有些遲疑,“沒有扣除手續費什麽的嗎?”


    就算不扣除手續費什麽的,上麵怎麽那麽大方,居然全部都給她?!


    說起這個,汪醫生笑,無奈地看了眼老首長,“本來是想扣留一半的,但劉叔他不肯,氣得跑去研究院跟那幫老家夥拍桌子瞪眼睛,罵他們幾個混蛋老不羞,欺負你一個小丫頭!”


    “我說得不對嗎?”一說起這事兒,老首長還是來氣地瞪了瞪眼,“小丫頭做研究,可花過你們一分經費?還是吃過你們一粒大米?她自掏腰包研究出來的東西賣錢,還是為了建學校,你們還好意思昧下她這血汗錢?!還要不要臉?!你們當她無依無靠好欺負是不是?!”


    “你看你看,”汪醫生無奈地朝風知意笑道,“劉叔這不是不放心,硬壓著我來,親自監督我把錢一分不少地交到你手上。”


    風知意感激地朝老首長道謝,“那真是謝謝您了!不然呀,我恐怕還得想辦法籌錢。”


    “沒事兒,”老首長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我說你啊,平時別那麽老實!你做研究,是可以申請經費的!像這次你要建學校缺錢,完全可以借著這研究的由頭申請經費補上這漏缺,哪需要你眼巴巴地到處求人,還送上門去給那些缺德的老家夥宰。”


    汪醫生聽到他這話,欲言又止地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卻被老首長機關槍似的說話語速給堵得沒法插嘴。


    “你是可以研究出東西的,他們不敢不給!沒道理你自掏腰包做出的東西,賣的錢還要分一半給那些研究不出東西的人!簡直豈有此理!”


    說到這裏,老首長臉色很不好地朝汪醫生噴,“我說小汪啊!你也是越來越拎不清!小丫頭願意無償貢獻她的研究成功,那是她對國家的忠義,你們可不能寒了人心啊!她可不欠你們任何人的,你別看小丫頭好說話,就得寸進尺、自以為是,還理所當然!”


    “是是是……”汪醫生連忙認錯,“是我一時想岔了,沒思慮周全。”


    風知意趕緊適時打斷老首長的生氣,“首長,沒事兒,我這不是自己研究也遇到了瓶頸想集思廣益嘛!再說,我委托汪叔幫我拿到廣交會上賣,這申請走程序、人工、場地等各個方麵,總要花費的不是?”


    老首長不認同地擺手,“你把這研究成果貢獻出來,就已經非常足夠這“委托費”了,不用另外多給。該得的,你就得一點都不客氣。”


    “是。”風知意笑著受教,“那下次,我就一定不客氣。”


    老首長這才笑了,“我就喜歡你這乖巧勁兒。不過丫頭啊,我這人老了,就有點不抗凍。這馬上要冬天了,你看你那個火蓮,可有研究用不著的邊角料?”


    種出來研究的成品已經是一次性物品,擱在哪裏不是用?而且還有時效,過幾個月就枯萎了。


    他之前去研究院,看到那裏麵好幾盆,說是用來研究的,可研究了好幾個月也沒有研究個所以然來,倒是熏得室內暖烘烘的,他看著就眼饞,想著冬天擱在屋內該有多舒坦。


    “哎不是,劉叔,”汪醫生立馬急眼了,“您這也太、太那什麽了吧?”


    風知意也哭笑不得,“行!您要的話,我哪能不孝敬您?等天氣一冷,我立馬著人給您送一盆去。”


    老首長立馬得意而又滿意地笑眯眯了。


    汪醫生也眼紅了,“丫頭啊,你這……”


    “汪叔,真沒有了。”風知意失笑地打斷他,“我這裏的種子大部分都給了研究院,您也是知道的。我隻剩下五六顆了,還想留著琢磨琢磨呢。”


    “就是!”老首長忙在一旁幫腔,“你要是實在想要,去研究院搬一盆唄!反正他們那裏有好幾盆,估計等謝了枯萎了也不一定能研究出個名堂來。”


    汪醫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老首長跟風知意頓時都失笑。


    跟他們笑談了一會,留他們吃了午飯,歇了會,老首長說還有事要忙,就告辭了。


    孟西洲夫妻倆在院門口目送車子開遠,才往回走,“我看老首長他們這一趟的來意,不止是送錢吧。”


    風知意有些,“估計是怕我愛國情操不夠高光偉正,怕我心裏有疙瘩,所以他們這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安撫我呢!”


    要說她研究成果這事兒呢,性質就有點像後世挖到了或者撿到價值連城的國寶,必須上交給國家一樣。然後國家獎勵五百塊,一麵錦旗,不得有異議。你若私下處理賣錢,就是違法犯罪。


    有時候就是這樣,國家利益大於情理。


    所以啊,其實這次上麵如果扣掉她一半的錢,甚至吞下她這筆錢,她也不會生氣,因為國法家規如此。頂多就像老首長擔心的那樣,以後就沒什麽興趣做研究了。


    而老首長估計就是擔心這一點,才特意來走這麽一趟,來表達國家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溫暖。他們不是不講理,而是規矩如此。


    這次會把錢全部交給她,估計也是為了建學校。麵子上好看了,又讓人心裏舒坦了,錢還是國家用了。


    也是想通這一點,孟西洲就不由道,“老首長還真的是老狐狸啊!”


    “誰說不是呢!”風知意笑,老首長做事確實周全有度,所以呀,“這老狐狸做法還不讓人討厭,能讓人理解。”


    孟西洲點頭,這個這確實。


    老首長有老首長的立場,跟他們的交情之前,首先是國家的老將軍,自然一心為國。況且,他這麽做,也確確實實是為了他媳婦兒好。畢竟生活在這個國度裏,就得遵守這裏的規律法則。


    風知意猜得沒錯,這會正開出基地的車內,汪醫生在愁眉苦臉,“劉叔啊!您怎麽可以亂教小丫頭以後缺錢了,就拿申請研究經費作由頭要錢呢?您這不是在教壞孩子嗎?”


    他愁死了,之前商量好的劇本可不是這麽演的。


    老首長老謀深算地笑笑,“你以為她沒想到過這個途徑?她手裏有多少籌碼可以要錢?可她動過這個念頭嗎?沒有!我可以篤定,她想都沒想過。而我今天特意提出來,她以後更不會動這個念頭了。”


    汪醫生:“……敢情您這是在激將呢?她會上當嗎?”


    老首長嗬嗬一笑,“她不是會上當,而是她根本就不屑於這麽做。小丫頭骨子裏傲著呢,不是傲臉麵、也不是傲自尊,她傲的是品格、是操守,還有她的本事。就像有本事的孩子,想要做什麽,從不屑於伸手向窮得苦哈哈的家裏要錢一樣,這也是她懂事的地方。”


    老首長是真心喜歡風知意這一點,“哎喲,這麽乖巧懂事體貼的娃,看著就招人疼!”


    汪醫生聽得默了默,“您說,她看出來我們的用意了嗎?我總覺得她笑盈盈的樣子,跟心知肚明似的。”


    老首長聽得“哈哈”大笑,“你以為呢?不然她為何那麽配合我們?”


    汪醫生:“……突然有點臉紅。”


    “可不是!”老首長微微含笑點頭,“但沒辦法,咱們必須走這麽一趟、唱這麽一出,這代表國家的態度,以及我們個人的態度。”


    說著,頗為感慨地輕歎一聲,“要不然,回頭小丫頭寒心了,沒興趣研究東西了,她無錯也不犯法!那是誰的損失?是小丫頭自己?還是你們國藥局、研究院?不不不,是國家!”


    老首長語重心長地道,“所以下次她有什麽東西,耐心等著她自己給,別急哄哄地從她手裏奪。哪怕這是國法家規,也不要太心急。特殊人才,要特殊對待。”


    還有一點就是,老首長也是真心不想惹得風知意不高興,“即便是她應該上交的,那也等人家願意不是?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人。被人從手裏搶走東西,是人都會不高興的。”


    汪醫生聽得一臉受教,深以為然地點頭。


    第145章 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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