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洺側首看了看她的眉眼,“家裏是有什麽好事嗎?看著你的狀態挺好。”


    其實,他是看她一向寡淡疏離的眉眼,變得真實而有神彩,褶褶生輝的樣子讓本就貌美的她更加動人,就忍不住問了問。


    這麽明顯嗎?風知意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有。就是今天天氣好,心情愉快。”


    這明顯是不願意分享的意思,宋宗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了指前麵岔口,“那我先去忙了。”


    “好。”風知意盡量收斂嘴角眼底的喜意,快步回家去。


    可一踏進院子,看到孟西洲在忙碌的身影,神色又忍不住柔軟歡喜起來,“我回來了。”


    正在磨米粉的孟西洲扭頭看到她回來,趕緊放下推磨,歡快地跑過來接過她的籃子,然後彎腰歪頭親了她嘴角一下。


    風知意趕緊後退了一步,“幹嘛呢?”


    孟西洲笑得乖軟,“不是你說的嗎?這是夫妻或對象間,出門或回來的禮儀。”


    風知意:……她早上出門前跟他解釋這個,隻是為了說明,她親他,不是讓他給個漫長到快讓她窒息的吻。


    這家夥倒好,現在就活學活用了?


    孟西洲看她嬌嗔的眉眼,笑了笑,親了親她的眉心,“我米粉快磨好了。你去把這清明菜洗洗,然後放點鹽在開水裏焯一下,再撈出來搗爛成泥,會嗎?”


    “你都說得這麽詳細了,我哪能還不會?”風知意奪過他手中的菜籃子,“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很快就弄好。”


    “嗯。”孟西洲又歡快地跑回去繼續磨米粉。


    等孟西洲磨好米粉,風知意也把清明菜的菜泥給做好,然後混在一起揉成綠綠的麵團。


    風知意用手指戳了戳,“這感覺有點像青團?”


    “嗯,跟那個是有點像。”孟西洲大力地揉著麵團,“不過這個幹了會發硬,還可以像年糕一樣炒著煮著吃。”


    風知意看著好奇,“那這個可以像包子餃子一樣包餡嗎?”


    “可以,”孟西洲指指一旁他炒得半熟的菜餡,“我弄了香菇玉米肉丁、土豆蘿卜肉丁,還有芝麻白糖三種,夠嗎?還想吃什麽餡的?”


    “夠了夠了!”風知意忙點頭,“就咱們倆,能吃得了那麽多嗎?”


    “沒事,這個可以放好幾天,而且現在天氣也不熱。”孟西洲指指櫥櫃某處,“你把我昨晚做的模型拿出來洗洗,一會做清明餅。”


    “好。”風知意拿出好幾個木頭模型,邊洗邊看,“這個是元寶、這個是餃子、這個……這個三角形的是什麽?”


    孟西洲看她跟小孩玩玩具一樣,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這邊的習俗,一會我教你怎麽玩。”


    “好。”


    兩人把做吃食當成樂趣,做了清明團、清明餅、清明粿、清明餃等等,做了滿滿一個大圓簸籮。


    風知意看著這麽大的簸籮被擺滿,“總算知道這麽大的簸箕是用來幹嘛的。”


    孟西洲端來籠屜準備上鍋蒸了,“想先吃哪種,我先給蒸上。”


    風知意覺得哪種都可愛,哪種都想試試,就犯了選擇困難症,“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部都要。”


    孟西洲笑,隻好把每一種都給撿了一些放進籠屜裏給蒸上。


    趁蒸煮期間,兩人準備把祭祖的菜給做好。


    幸好之前,孟西洲就給她多砌了一個大小鍋。特別是冬天,可以蒸飯的時候炒菜、煮粥的時候燒熱水。這樣又省時間又省柴火,而且熱水可以早上拿來洗臉,晚上拿來泡腳。


    這次需要風知意上灶台掌勺,她心裏沒底,“我廚藝真的很一般欸,你真的要我做嗎?不怕浪費食材嗎?”


    “沒事,我教你。”孟西洲給灶膛裏添好柴,還真的來手把手地教她,甚至教她怎麽鏟動、怎麽放料。


    風知意看他教得這麽認真仔細,不禁懷疑,“你不會是想教會我,以後就由我來做飯吧?”


    她可是見識過,這夢莊大隊的男人在家當大爺的欠揍樣。


    婆娘同樣是下地賺工分,也沒少賺幾個工分,可回家男人都甩手等著吃就是。婆娘們卻要任勞任怨地洗衣做飯喂豬喂雞收拾整理做大一堆家務,還經常落不得一聲好。


    她可不想慣出孟西洲這破毛病。


    孟西洲笑,“沒有,這是媳婦見公婆的飯,僅此一次。以後都我來做,可以嗎?小懶豬。”


    風知意輕哼,“那還差不多。”


    讓她幹別的行,做飯她真的不在行,而且也不耐煩做飯。


    兩人合力把飯菜做好,清明粿也全部蒸好了。


    風知意吃著連點頭,“感覺比青團好吃,回頭你給牛棚送一點去。”


    “你倒是什麽都不忘他們一份,”孟西洲把做好的祭品一一放在食盒裏麵,“可卻沒見你自己親自送去一次,都讓我去,不想他們記你的好啊?”


    “哪有?!”風知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這不是怕他們連累我嗎?他們可是壞分子呢!”


    其實她是真的不想他們記得認識她,畢竟以後他們可都是大人物呢,她一點都不想被大人物給惦記。


    孟西洲好笑地“嘁”了她一眼,“真怕連累不搭理他們遠離著就是了,何必還那麽關心他們。”


    “唉,他們看著可憐嘛!”風知意裝模作樣地說,其實可憐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覺得國家少了這些文化傳承人是巨大的損失。


    孟西洲懶得跟她爭辯,把裝好的食盒放進簍子裏,“好了,趁中午外麵沒什麽人,我們去祭拜爹娘。牛棚的食物,等天黑了我尋個機會再給他們送過去。”


    “哦!等等!”風知意趕緊也去背起個簍子,“咱們不是還要抽竹筍嗎?多抽點,我想回來醃製泡椒竹筍。再多弄點野菜,改天我得去知青點看看,畢竟來新人了。”


    “好。”孟西洲給她戴上草帽,“咱們從後院門出去,那裏小路有茂密的蓮葉擋著,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風知意笑,怎麽感覺他們像是去偷偷幹壞事似的。


    不過這大中午的,外麵還真的沒幾個人。而且在這鶯飛草長的季節,碧葉蓮蓮、野草茂盛,他們挑著無人小路,幾乎神隱般地溜到了山上。


    孟西洲牽著她的手直往深山方向走,“讓你把我以前給你鐲子帶上,你帶上了嗎?”


    風知意拍拍自己隨身的小包,“帶上了,不過帶上那個幹嘛呀?”


    孟西洲神秘笑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98章 見家長


    七彎八拐的,兩人足足翻了兩個多小時林靜幽深、杳無人跡的山,才聽到一絲水聲。


    風知意側耳仔細地聽了聽,“是瀑布?”


    孟西洲點頭,“就在瀑布那邊。累嗎?我背你走?”


    他早就好幾次提出來背著她走,可她偏堅持要自己走。山路崎嶇,也不知道她這小腳有沒有走出血泡來。


    “不用。”風知意果然還是堅持自己走,“我還走得動。”


    可望山跑死馬,兩人還是再走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來到那巨大的瀑布前。


    風知意仰頭望著瀑布,不由盛讚,“好壯觀啊!”


    巨大的瀑布聲讓緊挨在她身邊的孟西洲都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但看她表情應該是讚美這瀑布,就附在她耳邊說,“跟我來。”


    風知意朝他點點頭,“嗯。”


    兩人在巨大瀑布的映襯下,像兩隻小螞蟻,踩著懸崖峭壁下的亂石,摸進了大瀑布後麵,裏麵居然有個不小的空間。


    風知意從頭到腳披著那種很老式的軍用雨衣,又悶又沉,可瀑布巨大的水汽還是把她的臉給糊了個濕透。抹了一把臉,看這瀑布後麵的山壁濕漉漉的、光禿禿的,到處一目了然,看不出有什麽,就不由好奇,“來這幹嘛?”


    孟西洲也同樣穿著雨衣,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清楚她說什麽,朝她指指她背包的位置,圈了下手腕。


    風知意了然,趕緊手伸進雨衣裏麵,從背包裏摸出鐲子給他。


    孟西洲接過鐲子,在那雕花的木鐲子外麵摸索了兩下,然後輕輕一轉,木鐲子打開了,露出裏麵的翡翠鐲子。


    “咦?”風知意看得驚異,她之前本就沒打算收下這鐲子,所以沒仔細研究過,也就沒注意到這個玄機,“這木鐲子還有個小開關嗎?”


    見他跟沒聽見一般沒反應,隻好附在他耳邊再問了一遍。


    孟西洲指指他們身後的瀑布,示意這裏太吵,然後附在她耳邊跟她說,那是個精巧的小扣,回家再跟她詳細講解。


    風知意點頭。


    孟西洲在濕漉漉的山壁上很有規律地敲了敲,然後風知意就聽見很輕微的“喀嚓”一聲。要不是她聽覺敏銳,還察覺不了。


    然後,山壁上某個毫無異常的一處突然凹進去了一塊,露出一個鐲子形的凹槽。


    孟西洲把翡翠鐲子放進去,之後那塊山壁又緩緩地合上。


    徹底合上恢複原狀之後,風知意就聽到悶悶的山石摩擦聲音,在這巨大瀑布聲下很難察覺。迅速扭頭望去,見是側麵一處的山壁竟然在緩緩地往上升,露出個一人可通過的山洞口。


    “跟我來。”孟西洲打開早就準備好的電筒,拉著她走進山洞裏,然後轉身,在旁邊某處拍了拍,那山洞石頭又緩緩地落下來,把山洞給合上了。


    然後,四周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那巨大的瀑布轟隆聲,好像瞬間就遠在天邊了。嗡嗡的,遙遠又模糊。


    孟西洲幫兩人都脫掉雨衣後,拉著風知意往裏麵走。


    風知意邊走還邊驚奇地左看右看,感覺裏麵還有陰涼的風吹過,有些興奮地問,“這裏是什麽呀?古墓嗎?”


    孟西洲聽她驚奇到不行的聲音,好笑道,“也不算,這是我家祖先在數百年前為了避難挖的地方。後來就專門用來在戰亂期間,儲備財物、供奉先祖牌位或避難。”


    “啊?”風知意聽得頗為驚訝,“那你家傳承貌似挺久遠?”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孟西洲也隻是在小時候來這裏避難時,父親跟他講了一些模糊的大概,“看牌位好像是挺多的。”


    說話間,兩人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處寬敞的室內,靠著山壁用石頭雕刻而成的數十道階梯上,按照輩分依次擺滿了牌位。


    風知意一眼目測了一下,至少有兩三百位,“好多人。”


    “這裏還隻是嫡係。”孟西洲從簍子裏拿出來食盒,再把食盒裏的祭品一一擺在供台上,“旁係還沒有資格進來。好像旁係也不知道有這麽一處地方。”


    其實他家活著的旁係還是有的,隻是在之前跟他家撇清了關係,離開了這裏。當然,他也沒興趣去認親。


    “那你家裏以前應該挺興旺的吧?”風知意看了看牌位上的字介紹,“這都追溯到清朝去了?”


    “我聽我父親說,清朝時,家裏一直做這一帶的皇商。”孟西洲從山洞一旁拿了兩個幹燥的蒲團,擺在最下麵、也最前麵的兩個牌位介紹,“來,我們一起見過爹娘。”


    “哦。”風知意忙卸下背簍放一旁上前去,看到孟西洲神色自然地跪下,遲疑了一下。她從小到大沒對誰屈過膝,哪怕是他們風家老家主過世的時候,她也隻是略略鞠躬而已。


    可如今……看孟西洲疑惑地看過來,風知意想了想,還是有些動作不自然地跪坐在蒲團上。


    算了,就當是入鄉隨俗吧。


    孟西洲伸手過來,捏了捏緊她的手,“怎麽了?”


    風知意搖了搖頭,隻是從小受到的文化習俗不一樣,千年後早沒了跪拜這一套。


    孟西洲以為她不太願意,俯身抱了抱她,“委屈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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