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怎麽審,鄭家那些叔子小姑妯娌,為了撇清關係,跟倒豆子似的,主動把事情給抖了個一幹二淨。


    事實很簡單,不足月的孩子嚴重營養不良,而且出生的第二天就生了病,奄奄一息的樣子,怕是要費大價錢才能養好。


    韓招娣沒有錢,鄭家也不肯出錢“打水漂”,養這麽一個沒有指望的賠錢貨。而且韓招娣也沒有奶水,婆婆更是嫌棄得連個米湯都不給準備,說是那瘦巴巴的賠錢貨,估計是養不活的,讓她別白費力氣了。


    妯娌們也嘲笑她這個賠錢貨,恐怕是個無底洞的“富貴命”,從小到大要一直用大價錢養著才行。


    再加上,本就不喜她的丈夫鄭六,對此漠不關心。


    韓招娣沒有辦法,也怕以後的生活會被這個女兒給拖垮,所以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一大早,趁著上山砍柴,用簍子裝到山上,悄悄地給扔了。


    全家不管知道或不知道的,對此都沒有反應,問都沒問。


    倒是早出晚歸忙活的鄭六晚上回來,不見孩子問了句。得知孩子被扔了,還跑去山上找了一下,沒找著也就作罷。


    畢竟,這老婆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是被迫接受的,甚至是他厭惡的,他自然沒多少所謂。


    但扔孩子這事不厚道,所以在知青們上門造訪看望的時候,才幫韓招娣遮掩。


    鄭家的老頭子老太婆和叔嬸妯娌、以及堂兄弟姐妹都喊冤,說是孩子在小年輕的房間裏養著,這麽冷的天又不出門,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被扔了。


    韓招娣的公公婆婆也說孩子被丟了,他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說是讓鄭六去找了沒找著,不能怪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至於韓招娣,她倒是爽快地承認了。仗著“死”無對證,她堅持說孩子已經病死了,她才扔的。


    說他們老家有個說法,若是被人知道頭胎孩子沒活過三個月,以後就沒孩子願意投生在他們家。所以才在知青們看望的時候偽裝成孩子還在,後被揭穿,就隻好說送人了。


    但她同樣也沒法證明,她扔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夭折了。


    所以最後這事兒,韓招娣還是被判了十年勞改。


    而作為孩子親生父母的韓招娣和鄭六鄭建業兩人,都嚴重失職,懲罰他們兩人以後十年內不許再育有孩子,哪怕是離婚各自嫁娶之後。若有違背,將有天價罰款。


    鄭六和他父母,有知情不報和包庇之嫌,皆判了三個月的有期徒刑。


    至於鄭家其他人,則按照知情多少、參與多少,分別判了三到十五天不等的拘留,以示效尤。


    而且因為上麵的授意和有心操作,這事就還登了報紙,驚動了上麵的大領導。


    大領導也表態說,這種遺棄女嬰的行為和思想是錯誤的、是要不得的。必須擴散、必須廣而告之廣大群眾,棄嬰與殺人無異,必須嚴懲。


    然後這事就在報紙上,全國發行,要廣大民眾知悉。甚至要求每個生產大隊做思想教育,尤其是鄉下農村地方。


    夢莊大隊開思想教育大會的時候,天上正飄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風知意站在人群裏,搓著手、跺著腳,耐心地聽著新大隊長讀報紙上她早就看過的新聞報道。


    散會的時候,大部分社員都是點頭認同的。說女娃也是人,不能說扔就扔,就算不想要也可以送人。也有唏噓鄭家這次倒黴,被抓了典型。


    不知道風知意在他們走後、還有操作的李燕華等人,一直以為是他們的舉報,才引來公安調查鄭家棄嬰之事,所以頗為驕傲地笑道,“哎呀,這麽看來,我們是不是辦了件大好事?”


    周曼曼窩在帽子裏的頭重重地點了點,“那上麵怎麽不給我們表彰什麽呀?”


    這時候舉報是鼓勵提倡的,是會有獎勵的,越大的事情獎勵越好。而如今這麽大的事,說不定會表彰個先進青年,可以回城或農工大學名額什麽的。


    “這種情況以前又不是沒有,報公安的也不在少數,隻是以前沒人管罷了。”範啟明神色有些不自在,畢竟他也是當事人之一,可他選擇了袖手旁觀,“這次應該是正好撞到了槍口上,被抓了典型做思想整頓吧。”


    陸佳良也點頭,沒有居功,“表彰估計是沒有的。說不定是這種舉報太多了,才不得不重視。並不是我們的舉報,才促成上麵來表態做處理。”


    還有知青看得有些嫉妒,就半開玩笑地問周曼曼,“當時鄭家問是誰的時候,你怎麽不敢站出來承認?現在倒是想站出來論功行賞了?”


    這話說得,眾人一致看向一同往回走的風知意,“陳知青,你就不怕鄭家事後報複你嗎?畢竟在同一個大隊裏。你把人家害得那麽慘,人家一大家子呢,十幾個壯勞力,好像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怎麽說話的呢!”範啟明低喝,“鄭家怎麽會是陳知青害的?明明是他們自己做了孽。”


    “就是。”周曼曼縮縮脖子,畢竟舉報的事她也有份,就有些後怕和心虛,“又不是我們讓他們丟掉孩子的,丟掉了還不讓人說啊?上麵都說了,以後這種事我們要相互監督、積極舉報。”


    對方弱弱地反駁,“話是這麽說,可鄭家人不會這麽認為啊!他們鐵定覺得要不是你們舉報,他們肯定沒事,更不會被做典型,登報得全國都出名了。”


    “這話也沒錯。”陸佳良微微皺眉,提醒風知意,“你一個人住在外麵,以後小心點。若是有什麽事或不對勁的,趕緊來知青點跟我們說。想必鄭家就算報複,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來。”


    風知意微笑地點點頭,指指前麵岔路口,“我先回去了。”


    看著她小跑著跑遠了,有知青不知是嫉妒還是不平,“陳知青也是傻的,以後若有表彰,你們四人都有份,而禍患卻陳知青一個人背。”


    李燕華有些愧疚又心虛,“這個時候,我們再特意站出來說舉報我們也有份,似乎有點那什麽吧?”


    特意跑去跟才坐牢回來的鄭家人說,你們是我舉報的?那不僅僅是落井下石,還是欠吧?會挨打吧?


    “對呀對呀!”周曼曼也忙點頭。


    陸佳良皺了皺眉,“若以後鄭家真找陳知青麻煩,我會站出來說這事兒是我主張舉報的。”


    眾人聽得,都不置可否。


    風知意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鄭家會不會事後報複,她一路小跑回去,看見孟西洲在廚房裏忙活著做早飯,“好香啊!你在做什麽?”


    “臘八粥。”孟西洲看見她回來,趕緊擱下手裏的活,給她摘掉已經被白雪覆蓋一層的帽子,還有外套,“都說讓你不要去了,一大清早的,非要去挨凍。那報紙新聞你又不是沒看。”


    前幾天新聞報紙剛出來的時候,他就特意去縣城買來給她看了。


    “我是“關鍵人物”嘛!”風知意邊脫掉手套,邊自嘲道,“不去誰都知道了,會被人說我不積極去接受思想教育的。哪像你,不去也沒人知道、更沒人關心。”


    “你就埋汰我吧!”孟西洲嗔笑地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擱下落了雪而潮氣寒氣入侵的衣服帽子,拿起他特意烤得熱乎的軍大衣給她裹上,“趕緊穿上,別凍著了。”


    風知意簡直是“衣來張手”地套上厚厚的軍大衣,任他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暖呼呼得讓她舒服地喟歎了一下,“今天是臘八節嗎?”


    “才想起來嗎?”孟西洲看她小小的一隻窩在大衣裏,像隻慵懶的小貓咪一樣,忍不住擼了一把她的頭。在她炸毛前,失笑地塞了一個裝了熱水套了布袋子的軍用水壺在她手裏,“拿著暖手,去灶膛前烤烤火。”


    風知意輕哼了一下,才笨拙地挪到灶膛前盤腿坐下。


    冬天為了烤火,她把灶膛前收拾得幹淨又舒適。經常孟西洲做飯,她坐在灶膛前添柴順便烤火。


    孟西洲給她掛好衣服帽子之後,就從鍋裏盛了小半碗粥過來,撿了個小凳子坐在她麵前,舀了一勺吹了吹涼遞至她唇邊,“嚐嚐味道怎麽樣?”


    風知意低頭一看,伸出雙手,“我自己來。”


    孟西洲看她手指微微泛著冷白,擱下勺子捏了捏她的手,“這麽涼,趕緊捂著暖和起來先。”


    “哦。”風知意隻好把手縮回去,繼續藏在大衣裏捂著熱水壺,低頭張嘴吃下孟西洲又喂過來的粥,“好像不夠稠,差點火候。”


    “那就再煮煮。”孟西洲把碗裏剩的一口吃了,然後隨手把粥碗擱在一旁的操作台上,回頭看見風知意嘴角沾了一些粥漬,動作神態都自然地伸手揩掉,“吃烤紅薯嗎?我在灶膛裏埋了紅薯,這會應該熟了。”


    風知意眼睛一亮,湊近灶膛,“有嗎?我怎麽沒看到?”


    孟西洲失笑地把她往後拉了拉,“你別湊那麽近,小心火星子濺著你,我來。”


    說著,拿起火鉗在灶膛裏扒拉了兩下,夾出個黑乎乎的紅薯。


    風知意剛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戳,被孟西洲輕拍掉,“別碰,小心燙。”


    自己倒是不怕燙地拿起,直接掰成了兩段。


    頓時,嫩黃噴香,看得風知意瞬間就有些饞了,“好香。”


    孟西洲看她小饞樣失笑,就拿了根勺子,直接挖給她吃,“小心燙,吹吹。”


    風知意吹了吹,才小心地吃進口,邊品邊點頭,“這個比我上次烤得好吃。”


    “你那是不會烤。”孟西洲又挖了一勺喂她,“今年打算什麽時候回去?你們知青,大隊裏好像是臘月二十七放假。”


    “不回去了。”風知意想都沒想地回答,“隻待老首長什麽時候有空,去看下爺爺就好。”


    孟西洲的眼底漾起盈盈水波,“那就留在這裏過年嗎?”


    “嗯。”風知意想起京市就嫌棄,“那裏買菜又不方便,還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天天跑來搞事,烏煙瘴氣,沒個清靜。”


    孟西洲抿唇含笑,笑得眼底波光粼粼,“那咱們就留在這裏過年,我早些去弄點過年的年貨來。”


    “嗯。”風知意點頭,蔬菜她院子裏還有過冬的白菜蘿卜什麽的,櫥櫃裏還有各種山貨野菜。肉食買不到的話,大不了去深山裏冬獵。


    孟西洲看著她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有點忍不住,邊又喂她一勺紅薯邊問,“那以後,咱們都一起過年好嗎?”


    “嗯。”風知意正低頭認真吃著紅薯,就順口應了一聲。隨即察覺到這話不對,抬眼看他,“嗯?”


    孟西洲眸似深海地認真看著她,柔情繾綣地再複述了一遍,“我是說,咱們以後每一年,一起走過春夏秋冬、一起送走年終迎接年始、一起過完這一輩子,好嗎?”


    風知意怔了怔,上次他還拿住房子的事委婉,讓她可以裝傻逃避,暫時不理。可現在這一直球,打得她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她一直都還沒理清楚弄明白。主要是他這個人,一直在她身邊,一直對她無微不至地溫柔體貼,很影響她的判斷力。


    她不想判斷錯了,隻是貪戀這世上唯一對她純粹的溫暖和溫柔。到最後,既辜負了他,也辜負了自己。


    但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拖著人家。她搞不清楚,不代表人家願意陪她耗、願意等她想清楚。


    所以風知意垂眸想了想,然後抬眼,看孟西洲一直溫柔認真地看著她等著答案,也非常認真慎重地說,“我還是去京市過年吧,我一個人。”


    孟西洲其實是察覺到風知意對他的感情差不多了,覺得有把握了,才開口的。


    但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冒進了的孟西洲,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和懊惱,剛張嘴想說什麽補救,卻不料風知意又十分認真地說,“讓我自己一個人,冷靜地想一想。等回來,就告訴你答案好嗎?”


    孟西洲愣了愣,看著她非常認真嚴肅的眼神,好像在麵對人生最重要的決定,心裏有些莞爾和感動,緩緩地點了點頭,溫柔地道,“好,我等你。就在這裏等你,你早點回來。”


    不管她要去想清楚什麽,哪怕回來答案是否定的,他再賴著就是了。


    兩輩子,這個世界給他的都是一無所有,他也沒問這世界要過什麽。


    現如今,他就隻求這麽一個人。要是這都不肯給他,那他就……孟西洲朝風知意溫柔地笑起,“那你去京市,就住在四合院那裏吧?我回頭打電話去讓人給收拾好。”


    風知意本想拒絕,但看他百般不放心的樣子,隻好先點頭,到時候再看情況就是了。


    眼下既然已經明言挑破,風知意就不好再跟他呆在一個屋簷下,第二天就跟大隊裏請假,提前回去。


    孟西洲給她準備好行李,親自送她上火車,並給她安排好了到京市接她去四合院的車,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她到了哪個時間段、打電話給他報平安,他會在這邊的縣城郵局裏等著。


    風知意趴在車窗口揮著手,看著站在大雪紛飛裏的孟西洲,也朝她揮著手、逐漸遠去,直到模糊在風雪裏,才坐回鋪位上、關上窗,然後有些直愣愣地發呆。


    “家主,您在想什麽呢?”被放出小黑屋的智腦見車廂裏人聲嘈雜,就忍不住躲在耳機裏暗搓搓地小聲問。


    風知意搖搖頭,孟西洲驟然離開她身邊,她就有身邊很空蕩蕩的感覺。


    哪怕她現在身處人群嘈雜的車廂裏,她也感覺寂寥,感覺她與身邊的這些陌生人好像不在一個世界,離得很遠很遠。


    情緒亂糟糟的,一時理不清,她幹脆鑽進被窩裏睡覺去。可說話聲、小孩哭聲,還有晚上打呼嚕聲、磨牙聲,吵得她心煩氣躁,壓根兒睡不著。


    而且渴了沒人倒水、餓了沒人買飯,連去上個廁所都還要擔心自己的行李會不會被人翻。風知意這才察覺到,沒他在身邊,她若以一個簡單的普通人活著的話,有多不方便。


    智腦看得直“嘖嘖”,“你就是被他嬌慣壞了,現在不習慣了吧?離不開了嗎?我早就看出來了他的狼子野心,就是在溫水煮青蛙。”


    然後,嘴欠的智腦又被關了小黑屋。


    忍著不習慣到了京市,風知意按照約定先去了四合院,給他打了電話報平安,然後當天晚上就趁人不注意,自己開著飛行器離開了。


    她想去試試,如果以後的人生裏沒有孟西洲,她會怎樣活著?


    孟西洲的存在,對她來說,究竟隻是習慣,還是真的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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