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當真走投無路,不然,也不至於忍氣吞聲、死皮賴臉地求到他頭上來。


    康子晉坐在桌邊,悠悠哉哉地,觀賞起嶽清嘉吭哧吭哧洗鞋的背影。


    這時,嶽清嘉正對的院牆上有人影一晃,輕微躍地的聲音傳來,打牆頭跳下來身手矯健的人。


    是出外辦事許久的祝金回來了。


    祝金見了嶽清嘉,也跟見了鬼似的退到牆邊,粗著嗓門問:“這他娘的不是那嶽府小姐麽?她怎麽會在這裏?”


    嶽清嘉手裏一頓,揚起臉來和他打招呼:“這位大俠下午好。”


    祝金一時被這明媚的笑容給晃到了眼。


    他臉頰浮紅,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僵硬地回了個笑:“下、下午好。”


    祝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到康子晉身邊,還沒說話,就得了個惹人心悸的冷眼:“事辦好了?”


    祝金還有些暈乎乎的後勁,點點頭:“辦好了。”


    要稟事肯定也不是現在,是以,祝金湊到棲桐身邊,朝嶽清嘉那處打了個眼色:“什麽情況?這嶽府小姐賣身到咱府上做丫鬟了?”


    棲桐瞪眼,低聲回道:“她想得美!府裏要有這麽個丫鬟,主子豈不是給她煩死了?你看不出來麽?侯爺明顯是在耍她。”


    作者有話要說:  祝金:危。


    第36章


    聽棲桐這麽說, 祝金把眼神投到那賣力做活的嬌小身影之上,不由心生憐惜,瞬間把之前因為嶽清嘉而輸的二兩銀子, 給拋到了腦後。


    讓嬌滴滴的官家小姐去給自己洗鞋,侯爺也是真狠得下心。


    就算不愛, 也不要傷害是不是?


    祝金又挪到康子晉身邊求情:“主子,您瞧這日頭大得很,她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要是給曬傷了, 回頭出門是要被人取笑的。要不,讓她挪到陰涼處去?”


    康子晉神色微冷:“怎麽?你心疼?”


    祝金耿直地答:“心疼談不上, 就是路見不平…”


    康子晉不鹹不淡地出聲問罪:“論起來,這還是你辦事不力,給我招的麻煩。”


    祝金:“?”


    康子晉眼也不抬:“不是吩咐你撮合她與那駱垣?為何她會纏著本侯?”


    祝金脖頸一梁,訥訥地小聲辯解:“屬下確實是行了撮合之事的,那駱大郎君與這嶽小姐青梅竹馬, 且屬下看得真切,那駱大郎君定是對嶽小姐有心。至於為何她會纏著主子…許是、許是主子您太有魅力,讓她招架不住?”


    康子晉這回抬了眼:“是麽?”


    祝金嚇得雙肩一聳, 被盯得有些發毛, 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被棲桐給生拽回來:“你等著看戲就行, 別多嘴。”


    *


    頂著大日頭洗完靴子,嶽清嘉腦門上都出了層細密的薄汗。


    她也來不及揩汗,雙手捧著兩隻洗好的靴子去展示給康子晉看:“侯爺驗收下,還滿意嗎?”


    康子晉略掃了眼:“有勞。”


    他吩咐棲桐:“送嶽小姐出府。”


    嶽清嘉蒙了:“誒?侯爺還沒說什麽時候去救我爹爹呢。”


    康子晉眼也不抬:“本侯隻說要考慮,並未說今日便給回複, 嶽小姐未免過於心急。”


    嶽清嘉霎時窒住。


    反應過來後,她咬牙切齒:“侯爺要是覺得我洗個靴子還不夠有誠意,那你把衣服脫了,我保證幫你洗得幹幹淨淨的。”


    捋袖揎拳的架勢,看起來他要是不脫,她就要親自上手來剝了。


    康子晉盯了她許久,莫名問了句:“嶽小姐在府裏時常做活?”


    嶽清嘉一愣,繼而點頭。


    在原本的世界裏,家務活都是自己幹的,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這麽大個崽,還能做家務都不會?


    康子晉似乎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致,繼續追問道:“嶽小姐都會做些什麽?”


    “一般家務活都會做啊,除了縫縫補補,都沒什麽問題。”


    嶽清嘉回完,又忍不住鄙夷起這人來。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光長了張俊美臉蛋,哪天到了沒有人的地方,搞不好要活活餓死。


    康子晉拄著下巴想了許久:“可會伺候人?”


    嶽清嘉明顯能感覺到康子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想到這人平時的作風,嶽清嘉立馬警覺起來:“你說的,是哪種伺候?”


    靠?這逼不會有什麽下流想法罷?


    康子晉反問她:“嶽小姐想的,是哪種伺候?”


    “當然是正經的伺候,不對,你問這個做什麽?”


    嶽清嘉腦子裏的火花炸了:“你什麽意思?要讓我伺候你不成?”


    康子晉不緊不慢地喝了茶水,才徐徐笑言:“我這人挑剔,一直尋不到合適的女侍,我這兩個小廝都是手粗的,本侯瞧著,嶽姑娘方才那扇子,打得就很不錯,這鞋靴,洗得倒也算幹淨。”


    見嶽清嘉不回答,康子晉輕飄飄地提醒道:“嶽小姐可是放不下官家小姐的架子?嶽大人若是定了罪,嶽小姐也許還真要賣身予人做丫鬟。且那大理寺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嶽大人在裏頭多待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罪,嶽小姐…好生想想,本侯可以給你一日時間,最遲明日。等你考慮好了,再答複本侯。”


    句句戳心。


    嶽清嘉剛才隻是在消化他的話而已,聽了這幾句提醒,還真是‘十分在理’呢。


    她心口瞬間揪起:“我給你當丫鬟,你就會救我爹?”


    康子晉語焉不詳,並不肯承諾,隻道:“本侯可讓人查一查這其中的事,但能否救人,卻不好說。”


    人是你害的,你當然可以救了。


    見他答應了,嶽清嘉舒了口氣,毫不猶豫地:“不用考慮,我答應的。”


    似是沒想到她會答應,又或者說,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答應。


    康子晉眼裏似乎閃過一絲訝色。


    但很快,他便神色如常地評價道:“嶽小姐孝心感人,令本侯好生敬佩。”


    能救老爹,能和攻略對象近距離接觸,這樣的好事,她當然沒什麽好考慮的。


    隻是……


    嶽清嘉先給戴了個高帽子,恭維地問道:“侯爺是正人君子,這伺候,應該是正經伺候罷?”


    這話一出品,她就被身前人的目光給罩了個實的。


    那目光從上巡到下,嶽清嘉從中讀出了嫌棄的意思。


    嶽清嘉有些發窘。


    這不能怪她多想,實在是這人又陰險又浪蕩。


    她雖然要攻略他,但沒想過要色.誘,多個心眼問一句,也是正常的罷?


    嶽清嘉頂著那尬死人的目光幹笑兩聲:“侯爺別誤會,我沒有質疑你人品的意思,那啥,我現在要做什麽?”


    她急於表現,目光烔烔地:“先掃地?還是先擦東西?”


    康子晉伸手止住,又噙笑去調侃道:“嶽小姐對自己的新身份倒是適應得快。今日便算了,明日開始當值,辰時正到申時末,是嶽小姐的當值時辰,要做些什麽,棲桐會告訴你的。”


    說著,他喚來棲桐:“既是侍女,進出便不得再往正門了,你帶嶽小姐去認認西角門,順便給她領一套府裏侍女穿的衣裳。”


    棲桐和祝金麵麵相覷,都對這猝不及防的事態發展感到懵圈,可這時也不好開口問,隻能領命照辦。


    *


    辦完事後,棲桐把嶽清嘉送到西角門外,肅著臉道:“嶽小姐這便回罷,莫要忘了明日的當值時辰。”


    捧著丫鬟衣裳的嶽清嘉倒是客氣得很,還衝他彎眸笑:“謝啦。”


    棲桐不像祝金,麵對嶽清嘉的笑容發射,他無動於衷,眉毛絲兒都沒有動一下。


    待回了院裏,等祝金稟完事後,他進去伺候,才憂慮重重地問出自己的疑惑:“方才聽主子的意思,是要出手救人?難道是真被那嶽府小姐給惑住了?”


    康子晉牽了牽唇角:“我幾時說過要救人?”


    棲桐搔脖子:“您不是說,要著人查一查這其中的事?”


    康子晉清了清嗓子,答道:“我隻說要查一查罷了,嶽大人是彭慈月在都京的倚仗,本侯擔心,這事並不簡單。”


    棲桐問:“主子是擔心,有人借這個機會對付二皇子?會不會繞得有些遠?”


    康子晉略一沉吟:“此事若影響到了彭慈月,致弟那邊,定然也不會袖手不理。”


    原來是這個原因。


    棲桐舒了口氣:“主子言之有理。”


    康子晉吩咐道:“總之,嶽大人之事有些蹊蹺,先著人探一探。”


    棲桐領命退了出去,正喜於自己主子沒有被女色所迷之際,又聽人來傳話,說太夫人喚他過去。


    一天被傳兩回,棲桐還以為是禮單出了什麽問題,便著急忙慌地趕了過去。


    到正院中,發現祝金也在,還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樣子。


    而太夫人雖笑呤呤的,他卻分明嗅到些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路。


    棲桐硬著頭皮上去請安:“太夫人。”


    宋氏直奔主題:“聽說你方才去領了套女侍服,還從西角門把嶽小姐給送走了?”


    棲桐沒想到宋氏竟然半點不避諱,說得這樣清楚,不禁打起磕巴來。


    宋氏也不逼問,隻笑著看向二人,來了個明知故問:“你們主子現今年歲幾何?”


    棲桐與祝金對視一眼,低著頭答:“主子已二十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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