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文嵐表現得無比乖巧,讓關博睿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這讓關博睿心有不安,總覺得文嵐會趁人不備,猛地出個大招。


    春節前,一年一度特供花生、瓜子和香油等過年特殊物品開始上櫃出售了。


    文嵐不顧勸阻,跟著哥哥姐姐輪流排了兩個小時的隊,終於進了糧店。一進店門,迎麵而來的便是一大排米麵櫃。長方形的櫃子,各個有文嵐那麽高,每組櫃子上裝有一個非常大的鐵皮漏鬥。


    文雅報了要買的米麵數量和雜糧數目,遞上糧本糧票和錢。收款窗口一邊算賬,一邊報數。然後,文雅拿著蓋好章的糧本,到了麵粉售賣處。


    頭戴白布帽身穿粗布白大褂的售貨員查核數量和印章後,舉手示意文雅把糧袋套上出麵粉口。那售貨員換了幾個大的圓形秤砣,飛快舀出麵粉。手起手落,大秤指針企穩後,紅色指針恰恰好停在正確的重量數字上。售貨員大聲報數,同時右手蓋上鐵皮罩子,一拉線,麵粉便嘩啦啦地從出口湧進糧袋裏。


    在買瓜子那等候時,文嵐發現售貨員們基本都是眼睛查數,右手倒貨,手停貨準,基本不用再額外添補。


    “哇,好厲害,怎麽可以每次都剛剛好呢?”


    “因為這是我們的基本功啊。”穿著粗布白大褂的大爺慈祥地笑著說,“在我們這工作,講究的是一口清、一稱準。要是來來回回地調整,那就得浪費很多時間,耽誤大家的工作。”


    原來,不知不覺,文嵐居然問出了口。


    文嵐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小臉蛋,回了爺爺一個笑臉。


    輪到文雅買瓜子的時候,文嵐忍不住好奇心發作又多問了一句:“那為什麽賣糖果的爺爺,總是最後再一顆一顆地往上加呢?他不是應該也可以做到一稱準的嗎?”


    文雅覺得非常丟臉,連忙拉了一把妹妹的手:“別瞎說,爺爺正忙著呢,別打攪人家工作。”


    售貨員爺爺倒是好脾氣:“因為我們這是糧店,賣糖果的是供銷社呀。你看,在這買東西的是不是一般都是家裏的大人或者是比較大的少年?你再想想,去買糖果的時候,身邊是不是一般都站著小孩子?”


    文嵐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兩邊情況的確如此,便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嘛,因為我們服務的對象不一樣,所以工作的方式當然也會不同。”爺爺把稱好的瓜子倒進文雅糧袋,“小朋友難得吃到一次糖果,多一顆少一顆會看得非常在意。我從稱好的糖果堆裏往外拿糖果,就等於從小朋友的口袋裏麵拿糖。反過來,如果我一點一點加糖,小朋友就會覺得自己口袋裏麵的糖果會越來越多,就會非常開心。”


    “哦,原來如此。”文嵐恍然大悟。


    果然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這就跟後世營銷學說得讓手小的女子去賣茶葉蛋一樣的道理,為得是顧及顧客的心理感受,增加客戶滿意度。畢竟,即便是同一個茶葉蛋,在嬌小玲瓏的女子手掌中,與在彪形大漢手裏,觀感可就截然不同,顧客的滿意度可能完全相反。


    文雅向爺爺道了謝,牽著文嵐,與彥濤等人匯合,背著過節食物,興高采烈地回了家。


    回到家,生好火,坐上熱水,文雅把大家趕去寫寒假作業,自己獨自搗鼓午餐。文嵐守在一旁,端水遞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文雅削掉爛紅薯的一端,扭過頭來,看見妹妹依然乖巧地蹲在一旁,便勸道:“文嵐,你也回屋裏玩吧。今天一大早跟我們出去走了那麽久,你應該也冷了,上床上去暖和一下,玩玩你的小玩偶或者看看連環畫都行。要是困了,你就睡一覺,等媽媽回頭我再叫你。”


    “沒有,我不累,我也不冷。”文嵐拿手背去碰文雅的臉龐,“你看我的手熱乎乎的,一點都沒有冷著,也沒有累到。”


    晚上,大家剛吃完飯,收拾好飯桌後,正坐在桌邊閑聊。


    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文嵐跑過去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隔壁棟的蔡阿姨。


    “蔡阿姨好,您快進來吧,外麵冷得很。媽媽,蔡阿姨過來啦!”文嵐把蔡阿姨請進門,然後轉身去拿幹淨的水杯。


    關博萱迎了出來:“蔡大姐,快進來坐吧。怎麽,找我有事?”


    關博睿把孩子們全部趕進內屋,免得來者尷尬。


    蔡阿姨堆起笑臉,局促地搓了搓手:“小關,不好意思,冒昧過來打攪。嗯,是這樣的,我家小全三天後要結婚,本來我哥答應幫我找工友湊些購貨券,沒想到出了點意外,他們廠這個月的券一直沒有發,剛才臨時告訴我說那些券要下個星期才能拿到。這樣一來,就算拿到券,也趕不上小全結婚了。所以,我想看看你這能不能幫我湊一點。我一拿到我哥那邊的購貨券,就馬上還你。”


    關博萱捋了一下頭發:“蔡大姐,你大概還差多少購貨券?你也知道,我們馬上就要搬走了,身上的票證剩得不多,可能幫不了多少。”


    文嵐把杯子放上桌麵,被關博萱也趕進了裏屋。


    文嵐進了屋,把房門拉開一條縫隙,貼在縫隙往外看。


    蔡阿姨的掌心在褲腿上擦了幾下:“不好意思,我也知道這實在冒昧。隻是,我們這左鄰右裏的情況大家也清楚,這大過年的,很多人家的口袋都清空了。事出突然,弄得我們也是措手不及,實在一時半會湊不齊,所以,我才厚著臉皮過來看看你這邊是否方便挪點購貨券給我。我家小全進廠晚,還是學徒工,現在一個月隻有21元,隻能拿最低標準1.5張購貨券,我跟孩子他爸加起來一個月有5.6張。”


    見關博萱理解的微笑,蔡阿姨不由地苦笑一聲:“為了結這個婚,我們東拚西湊,想辦得大氣一點。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們自己家攢的和兩邊親屬幫忙湊的,加上剛剛借到的,現在還差16張。實在沒有辦法,現在一個大衣櫃就要34張購貨券,26寸自行車要15張,就連毛線每斤也要21張。我們家房子小,小全年資低,親家那邊不管怎麽說都非得要一些撐臉麵的東西。這逼得我們沒有辦法,隻能腆著老臉四處找人周轉了。唉,本來已經說好明天去買東西,沒想到我哥臨時拿不到購貨券,這一推再推,推到要結婚了東西都沒有準備好,親家那邊實在交代不過去啊。”


    “這事發突然,蔡大哥肯定也沒有想到。嗯,我哥的票證也在我這,你稍微等一下,我進去拿。”關博萱安慰了幾句,便站起來,準備進屋。


    蔡阿姨站起來,不好意思地問道:“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幫我問一下,關工那件新的藍色製服棉襖可不可以借給小全結婚那天穿一天?我見7棟車然軒結婚的時候,穿得就是關工那件棉襖,襯得小夥子分外精神。小全本來想自己直接問關工借,可他跟關工不熟,沒好意思開口。我想著,既然都上門求援了,那就一客不勞二主,幹脆都直接向你們借算了。小關,我保證隻借一天衣服,婚禮結束後就還。我們一定會愛惜衣服,不會弄髒弄破一丁點的。”


    “衣服是小事,我明天就拿給你。你稍微等一下,我先去給你拿購貨券。”


    蔡阿姨連連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你這可真是幫我的大忙了。”


    關博萱彎腰抽屜裏麵拿購貨券的時候,文嵐拉下她的身子,伏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媽媽,難道你就不怕她借了不還嗎?我們馬上就要搬走了,不可能再回來找她要債啦。”


    關博萱嘴角一彎,抬手在文嵐額頭上輕輕一敲:“傻孩子,你這是哪來的混賬想法?我們雖然要搬了,可始終還是同一個係統的,這關係可是斷不了的。不管怎樣,隻要我寫封信實名舉報,工會、人事或者保衛科的人肯定要處理的。再說,管她要是敢昧了我的購貨券,她家的名聲可就要臭遍整個係統,以後不管是升學、求職,還是娶妻、嫁人,可都落不著好。沒有好名聲,在我們這個地方可就難做人。誰也不會那麽傻,為了這麽十來張購貨券,耍這種心眼。誒呦,你這孩子,整天自個兒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好啦,你還小,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說完,關博萱在文嵐頭上揉了一把,拿著購貨券出來房門。


    文嵐捋著被揉亂的頭發,還是沒有明白關博萱口中那些機構跟這些工人之間的私人糾紛有什麽關係。


    幸好,文嵐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思維模式跟這時代脫節很大,也沒有打算多糾結。


    門外,蔡阿姨拿著購貨券,站在敞開的大門前,再三道謝。


    屋內,文嵐被文雅和彥君抓著,埋進棉被堆裏,聽她們背誦自家母親指定的詩詞歌賦。


    三天後,蔡阿姨再次敲響了李家大門。


    文雅打開門,看見蔡阿姨帶著一對新人專程過來致謝。


    關博萱接過折好的藍色製服棉襖,把他們帶過來的花生和糖果推了回去:“蔡大姐,我們都知道現在糧食緊張,一戶人家隻有在春節期間憑副食品證才能買到一戶三兩瓜子和半斤花生。你們手頭也緊,這些東西就留著過年吃吧。”


    蔡阿姨又把東西直接放在八仙桌上:“小關,托你們的福,我們小全和小華的婚事辦得體體麵麵妥妥帖帖的。這又不是什麽金貴東西,推來推去的,沒什麽意思。再說,你們家孩子多,我們這做長輩的上來看看孩子,給孩子們帶點吃的,那不是應該的嘛。好啦,要是不嫌少,你就趕緊收著吧。”


    新媳婦是個嘴巧的:“我們今天結婚,現在過來一是表示感謝,二來也是送送喜氣,三來當然也想沾點福氣。我爸媽都說嬸子您家的孩子都聰明伶俐,乖巧懂事,說是如果我們以後的孩子能像嬸子家的孩子一樣就好了。”


    蔡阿姨連忙接話:“對啊,老人家說接了小孩的福氣,以後生的孩子就會像那個孩子。你們家孩子都好,男孩們都長得俊秀,女孩們都漂亮懂事。我們過來,也是想沾點孩子運,希望得個好子孫緣。”


    說著,話題越來越歪,最後變成讓文榕到他們的婚床上坐坐,借點運道。


    最後,文榕一臉懵地被牽走了。


    屋內,笑倒了一圈人。


    ☆、風雲再起


    李文嵐拿著分給自己的喜糖,回了裏屋。


    外屋,關博睿兄妹在儲物櫃裏一通翻找,試圖找出價格相當、合適又實用的回禮。


    這年頭,結婚隨份子,遵從古意,相互幫助。大家如果送上幾張購貨券、幾尺布票,都是不薄的隨禮。可蔡家這場,兩家不過是點頭之交,平素沒有往來,也沒有參加婚宴,再送那麽貴重的東西,似乎就有點過了頭。


    關氏兄妹一番討論之後,包了一小包蝦米和海虹幹,找個機會作為回禮送去蔡阿姨家,算是平了這份人情。


    1961年的春節前,物質依然非常緊張,菜式質量數量都比往年低了不止一個級別。即便有文嵐拿出來的熱帶水果和海魚海蝦,有關家兄妹用盡心力挪換的食品,可對於文嵐來說年飯桌上的菜式依然乏善可陳。


    最讓文嵐覺得詫異的是除夕夜吃得是餃子,當然關家兄妹叫得是餑餑,居然是素餡的。按照文嵐的理解,餑餑應該是旗人稱呼。史書上,慈禧的餑餑局是專門做糕點的,而且是在原有的點心局之外專設的。慈禧太後的專屬西膳房,能做點心400多種,隻是不知道有多少是餑餑局裏做出來的。當然,某種意義上說,餃子也是糕點的一種。


    關於素餡餑餑這事,文嵐私底下問了關博睿,才知道這是姥爺家的習俗,在關氏兄妹單獨開火後又恢複的老傳統。舊時,京城除夕夜的餃子一定是素餡的,不帶一點葷菜,也不帶任何刺激性植物。因為,以前除夕夜需要祭神祭祖。這種請神餃子必須是淨潔的,表示素淨平安一整年的意思,當然也有表示鄭重、自律的意思。


    後來,文嵐打聽了一下,附近來自北方的人家也基本都保持老傳統,除夕吃素餃。當然,也有些人家,不拘小節,隻要是能糊口的,能比平日稍微豐盛一點的食物,都搬上了桌子,裝扮一年一度的盛宴。


    此時的華國,人們忙於生產,很少放假,更沒有後世的大型慶祝活動。最早的一屆春晚得二十餘年後才會出現,現在的電視節目很多還是直播。是真真正正的直播,這邊舞台上對著設備唱戲表演,那邊電視台的數據就直接傳出去,幾秒鍾後觀眾們便能通過信號收看電視節目。此時的北京電視台也就是後世的中央電視台,每周放八次節目,星期天上午還有一次特增的節目。可惜,現在有電視機的人家稱得上是鳳毛麟角,文嵐就算能從外國買回電視機,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借口拿出來用。


    於是,春節無聲無息地來了,文嵐基本沒有感受到什麽節日的氣氛,日曆便已經翻了過去。


    晚飯後,又是李家學習時間。


    今天,是古文背誦,每個人各自布置了課程,分別考核。李家姐弟聚在房屋裏學習,隻有文嵐無所事事,閑得發慌。身為受過高等教育的文嵐,在其他人眼裏,此時還是文盲,雖然她對哥哥姐姐們正在背誦的詩詞文章都早已爛熟於心。


    鑰匙聲響起,文嵐竄過去,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關博睿加班回來了。


    “舅舅好!”文嵐乖巧地叫道。


    “文嵐,今天有事,不能出去,你乖乖呆在屋裏吧。你媽媽呢,在忙嗎?”關博睿揉了揉文嵐的頭頂,問道。


    “我媽在抽查我小哥功課呢。” 文嵐右手往外屋文彬他們的床鋪那邊一指。


    關博睿仔細一聽,果然聽到文榕磕磕絆絆背誦論語的聲音。


    關博睿剛走近隔房,聽到腳步聲,房裏的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一眼門外。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誒呀,舅舅,你終於下班啦,您辛苦了,快坐,我去給您端杯水過來。”文榕皺著的小臉瞬間綻放出笑臉,左肩微微一抬,左腳便要跨出去。


    “別動,繼續背!哥,怎麽,你特意進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文榕快背好了,你先坐一會。”關博萱朝著哥哥點了點頭,然後用書輕輕一拍文榕的右肩,“繼續,吾日三省吾身,然後呢?”


    文榕癟了癟嘴,左手摳了摳右手手臂,身子扭來扭去:“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為人謀,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媽,背完了,我這次真的背完前四篇啦,剩下的明天再繼續學。”


    關博萱合起書:“行,那今天先到這裏。文雅,你繼續看書,順便看著他們有什麽不懂地方。彥濤,你的字還是站不起來,趁放假多練一下。不求你練好毛筆,但起碼你的硬筆字得練到能見人。好了,哥,我們去小屋吧。”說完,便起身往文嵐住的裏屋走去。


    關博睿一邊往裏走,一邊從褲袋裏抽東西。


    文嵐跟在倆人後麵,側過頭去瞄,這才發現原來舅舅今天專門帶了一疊報紙回家。


    關博睿把報紙攤在文雅的書桌上,讓關博萱先看一篇文章。然後,兩人指著報紙,低聲議論。


    趁關氏兄妹沒注意,文嵐湊了過去,原來他們討論的是所謂的“七千人大會”。1月11日,□□中央在北京舉行擴大的工作會議。這次參加會議的有中央、各省、市自治區的負責幹部7000多人,因此又稱“七千人大會”。


    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是:總結□□以來經濟建設中的經驗教訓,統一認識,加強黨的民主集中製,切實貫徹調整國民經濟的方針。在會議上,還以書麵報告形式,初步總結了1958年以來的基本經驗教訓,分析了幾年來工作中的主要缺點錯誤。在談話中,更是直接指出當前經濟困難的原因,除了由於自然災害造成農業歉收外,還有就是從1958年以來工作中的缺點和錯誤。


    “既然政府承認之前的工作中方法有問題,處理手段簡單粗暴,那是不是代表風向又改回去了?哥,那麽,其實我們是不是可以不用這麽緊張?”


    關博萱一臉期待地看著關博睿。


    “嗨,傻萱萱,你的政治敏感度怎麽一直提不上來,還是這麽差呀。”關博睿站起來,想給妹妹上一堂政治課,不想卻發現偷偷跟過來的文嵐。


    關博睿一把抱起文嵐,放在門外,便要關門。


    說時遲那時快,文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小的身軀堵在門縫裏,麵帶討好的笑容,低聲求道:“舅舅,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我保證絕對不會亂說話的,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關博睿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這話,我已經聽了無數次了。可是,我依然還是時不時會發現一些來曆不明的食物,為了替你掩蓋這痕跡,我莫名其妙多了不少來曆不明的好朋友老同學。你自己說說,你在我這,還有什麽信譽嗎?”


    “舅舅,你咋能這樣看我呢?我做那麽多,不都是為了讓家裏人吃得好一點,讓媽媽的營養充足一點嘛。”文嵐的兩隻小胖手在胸前合十,“舅舅,被趕我走,我幫你守門,不讓其他人過來偷聽。”


    “你,唉,好吧,看你賴皮模樣,肯定趕也是趕不走了。”關博睿把文嵐安置在門口的板凳上,“不要特意偷聽,因為事情不是你現在這個年紀應該知道的。明白了嗎?”


    文嵐點頭如小雞嘬米,但實際上心裏怎麽想,便隻有她自己知道。


    關博睿走回書桌旁,關博萱已經看完報紙頭版的全部文章。


    “哥,柳主席在大會上說,有些地方減產的主要原因不是天災,而是工作中的缺點和錯誤,即‘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領導們開始反省政策中的問題,尋求改進的方法,這不是挺好的嘛。我們一直都是摸著石頭過河,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改進策略,最終實現勝利。”關博萱的手指在報紙上滑動,指出關鍵詞句。


    關博睿看著眼前的母女,不禁後腦勺隱隱作痛:“萱妹,你看了這幾篇文章,就沒有發現老首長的態度跟柳主席很多時候有些微妙的差異嗎?你認真看看,那句‘國內形勢總的是不錯的’和這句‘我們的工作,除非發生了根本路線上的錯誤,成績總是主要的’。你仔細品品,看看這些話裏麵的意思。”


    關博萱越仔細琢磨,眉頭皺得越緊。


    關博睿的臉色也不好看:“我讓你看這幾篇報道,想提醒你,上麵的情況不太對勁。日後,你寫材料,每一句話,都最好先在心裏反複琢磨一下。你看,這幾天報紙都是圍繞著國民經濟發展來說的。嗯,歸總分析,我們大致可以推斷出接下國家政策肯定會放在恢複糧食生產,正常來說,其他經濟生產活動肯定會得到恢複。我估計,明年下半年開始,最遲後年,老百姓的日子就應該好過了。從好的方麵來說,我們隻需要勒緊褲腰帶撐過今年,就不用再餓肚子了。家裏有我和李哲聞在,養家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你隻需要吃飽喝足,好好養著身體,照顧好孩子們就可以了。”


    即便關博萱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可在關博睿眼裏,始終是個小丫頭。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那個在父親走後,哭得雙眼通紅卻依舊不肯離去,深夜還扯著衣袖靠在自己懷裏、哭著陪自己守靈的軟萌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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