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怎麽會不喜歡呢?她太喜歡了,宋辭送的東西,除了和離書,她都喜歡。


    記憶中宋辭偏愛清瘦的字體,小小年紀,字跡間便行雲流水般透著說不出的灑脫之意。那時,先生便常說宋辭投錯了人家,應該生在文豪世家,日後也當是個名門隱士,寄情於青山綠水,快活似逍遙神仙。


    而在此刻,映入眼簾的亦是如此,宛如瘦竹般清秀有力的字跡隱隱有幾分兒時的影子。


    沈清洛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那時宋辭常被她拉著去玩耍,下學後先生布置的課業,他隻能在自己玩累了之後才有時間寫,時間緊迫,字跡便顯得有幾分潦草,像是不知收斂的鋒芒流露,風華初綻……


    她伸手摩挲著上麵的字跡,眼神越發溫柔起來,宋辭的字,如今起筆勢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鋒芒,收筆處沉穩內斂溫潤如玉。


    舊時光不復,而宋辭,還是她最愛慕的宋辭……


    「來人,」沈清洛從思緒中走出來,朝門外遙遙喊道。墨梨去找管家領賞,進來的高挑侍女一身綠衣,在夏日裏看起來分外清涼舒心,她行禮一半,便被沈清洛製止,「你去請匠師將這字帖裝裱起來,交代人用心些,做好了重重有賞,若出錯了……」


    她頓住了,半晌,才神色嚴肅道:「絕對不能出錯!」


    侍女領命而去,出了門,正好跟宋辭打了照麵,宋辭瞥了眼她手中有些熟悉的紙張,微微怔了下,卻也不好問它為何不在墨梨手中。


    那侍女察言觀色,看得出她有話要說,待行禮後,詢問道:「駙馬爺可是有事?」


    「嗯,請問姑娘,公主可在?在下找她有事。」


    聽宋辭這麽說,那侍女便請他稍等,待她去通報公主。


    寢宮的門未關,沈清洛聞聲匆忙走了出來,擺了擺手,讓欲去通報她的侍女下去了。


    「宋辭,你來找我何事?」眼神閃躲,沈清洛的聲音裏藏不住羞意,若是讓宋辭知道她堂堂一個公主,珍藏他的字帖跟寶似的,指不定要被調笑沒見過世麵了。


    她微微低頭,瓷白肌膚上也沾染些淡淡的粉色,比朝露浸潤的花瓣還要嬌軟艷麗幾分。


    宋辭無意間一瞥,驟然緊張,似燙眼般移開了視線,麵上卻是越發風輕雲淡,「我有些煩悶,想去外麵轉轉,你要去嗎?」


    沈清洛忙不迭點頭,又恐宋辭看不到,出言道:「你想去哪裏?我馬上派人去準備。」


    「公主可有想去的地方?」宋辭問。


    「有」沈清洛定定的看著,計上心來,「我有一件事要去做,正好需要你幫忙。」


    她想跟宋辭一起,在趙子末眼前演一場戲……


    趙子末不是喜歡青樓女子嗎?那她便讓他親眼看看青樓女子如何比得上髮妻分毫。


    外麵還有些悶熱,宋辭跟著沈清洛進了屋內,撲麵而來的涼意,讓她不由停下了腳步,關切道:「公主應當注意些身體才是,縱使夏日也不該如此貪涼。」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沈清洛有些欣喜無措,她在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知道了,我這就讓人把冰塊撤了。」


    宋辭嗯了聲,便立在一旁不再說話了。


    侍女們很快便進來收取冰塊,沈清洛也沒有坐下,心中略幾分拘謹與歡喜,實在是今日宋辭給她的驚喜太多了,多到她有些受寵若驚,不敢相信。


    待侍女走後,沈清洛這才細細說出了心中的計劃。


    宋辭認真聽後,不太支持沈清洛的做法,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沈清洛,幾經猶豫才委婉道:「公主,此事是否還需從長計議?」


    第一,為了謹慎起見,她不願著女裝,也不願扮青樓女子。


    第二,青樓女子本就為了錢財,那趙子末如何不知?


    「為何?是我哪裏計劃不周嗎?」沈清洛不解,趙子末在青樓裏的一切行動她可以派人調查清楚,不用擔心趙子末看不到。她還可以搞定青樓裏的管事,保管她和宋辭的身份都不會泄露,為何會不妥呢?


    宋辭頗為無奈,這何止是不周,分明就是無用……


    為了不打擊沈清洛,宋辭險些化身婉約派,再次委婉道:「你我都明白的道理,想必那趙駙馬也明白……」


    「本宮知道道理他懂,」沈清洛附和的點了點頭,繼續道:「但他若沒親眼見過,沒親身經歷過,能入心幾分?你知道殺雞儆猴吧我的計劃與它有異曲同工之妙。」


    宋辭想了想,道:「有理……」


    「那便這麽決定了,」沈清洛丟下話,便喚墨荷出來打聽趙子末的行蹤。


    墨荷領命去,卻別宋辭叫住了。她看了眼宋辭,又看了看沈清洛,見沈清洛無甚表示,便朝宋辭拱手道:「請問駙馬爺有何吩咐?」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宋辭看向沈清洛,歉意道:「我不願扮女子,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頂著沈清洛失望的眼神,她彎腰行了一禮,沒給沈清洛開口的機會,緊接著狠狠心把話撂了下來,「我……先回去了。」


    「等等,你不願便算了,我們出去走走吧,你想去哪裏?」沈清洛喚住宋辭,既然宋辭不願她便不勉強了,揮手將墨荷下去。


    「我去」


    宋辭在一夕間又改了主意,因她心頭十分過意不去,她此來本是為了陪沈清洛散散心,沒想到,到頭來竟令沈清洛委屈自己,在她麵前示弱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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