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你拚盡全力,逼徐某吃下這個虧,到頭來,又能有什麽好處?不錯,科舉是科舉,考功是考功,不僅分工更加明確,而且監管也會更嚴苛,從長久的角度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可你看得到那長久麽?顧郎,千萬不要和時運作對。」


    「徐員外,顧某知時運。」


    後來,顧越也承認,自己確實動過心,隻是這一日他從徐府出來時,手裏捏的不是桂枝和酒罈子,而是徐青親筆所寫的,向考生賈權賠理道歉的文書。


    次日,李、白二位舍人在奏章之上,很無奈地簽下了字,中書五花判事通過。


    伴隨著寒食時節的綿綿細雨,一紙薄薄的公文,從宣政殿傳出,再送往皇城時,便掀起了這次波及整座長安乃至天下的變革。從此,官員的考功和科舉製舉的舉辦徹底分開,科舉場地不再是吏部院子,而變為禮部的南院,後來之人,再不識座主徐青、顧順之名。


    對於顧越而言,雖然鳳閣的格局依然是陰雲重重,但,好在嚴淩兼任禮部侍郎,與吏部蘇晉並駕齊驅,拿穩了原先獨控在考功司手中的量人用人的權力,如此,他行走在朝中,也更有些底氣。


    難得平靜。


    四月剛出頭,顧越尋思良久,才終於向製誥舍人袁仁敬,提出了自己的請求:「袁製誥,麟德殿寒食筵,顧某不才,想去……看歌舞,特請禦前持案宣冊。」


    ※※※※※※※※※※※※※※※※※※※※


    關於這次裏程碑式變革的具體始末,以《大唐新語》最詳盡全麵:


    「俊秀等科,比皆考功主之。開元二十四年,李昂員外以舉人皆飾名求稱,搖盪主司,談毀失實,竊病之,而將革焉。集貢士與之約曰:「文之美惡,悉知之矣。考校取捨,存乎至公。如有請託於時,求聲於人者,當首落之。」既而昂外舅常與進士李權鄰居相善,乃舉權於昂。昂怒,集貢士召權,庭數之。權謝曰:「人或猥知,竊聞於左右,非敢求也。」昂因曰:「觀眾君子之文,信美矣。然古人有言,瑜不掩瑕,忠也。其有詞或不典,將與眾詳之,若何?」皆曰:「唯公之命」。既出,權謂眾曰:「向之斯言,其意屬我也。吾誠不第決矣,又何藉焉。」乃陰求昂瑕以待之。異日會論,昂果斥權章句之疵以辱之。權拱手前曰:「夫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鄙文不臧,既得而聞矣。而執事昔有雅什,嚐聞於道路,愚將切磋,可乎?」昂怒而應曰:「有何不可?」權曰:`耳臨清渭洗,心向白雲閑。豈執事之詞乎?」昂曰:「然。」權曰:「昔唐堯衰髦,厭倦天下,將禪於許由。由惡聞,故洗耳。今天子春秋鼎盛,不揖讓於足下,而洗耳何哉?」是時國家寧謐,百僚畏法令,兢兢然莫敢蹉跌。昂聞惶駭,蹶起,不知所酬。乃訴於執政,謂權瘋狂不遜,遂下權吏。初昂以強愎,不受屬請,及是有請求者,莫不允從。由是廷議以省郎位輕,不足以臨多士,乃使禮部侍郎掌焉。憲司以權言不可窮竟,乃寢罷之。」


    事件隻是個導火索,這年,是九齡公和李林甫爭用人之權最為激烈的時候。


    關於顧越身世的情節,在賞桂百鳥寒門那幾章前後有些說明,不過,也不影響太多,他並不是為他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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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寒食


    製誥舍人袁仁敬是司刑官出身,他不信佛,也不崇道,眼中隻有一個理字,因執法公正,據說連囚人都很愛戴他,他也因此為張九齡欣賞,被請入了鳳閣。


    早在漕改時,袁仁敬就聽舊部抱怨,顧越對公文帳冊研究甚深,處處鑽營,搶走了比部的勾檢之權,而現在,卻也是這個無孔不入的顧越,在外,替嚴淩遮風擋雨,在內,虎狼手段勸徐青改口,初到鳳閣僅僅半個月,便攻克了難關。


    那麽按理來說,先前的不悅可用新的功勞來彌補,袁仁敬答應了顧越的請求。


    於是,在煙火俱寂,掃墓祭祀的頭兩日過去之後,清明前夕,大明宮中又有了生生不息的新議題——寒食筵上,新舍人顧越要代替老舍人蘇晉,在殿前持案宣冊,取榆柳之火,點亮紅蠟燭,紛紛賞賜於席中的大臣,以代表皇室恩典


    流程有三:首先是百官迎禦駕,恭賀萬年,用宴;接著便是激動人心的「賜火」;最後,燈火通明,煙花齊放,梨園領太常樂工奏《龍池樂》,以賀清明。


    用意有二:一是標誌著寒食節已結束,禁火結束,火種重生,宮中可以用火了;二是給臣子官吏提醒,讓大家向有功也不受祿的介子推學習,勤政為民。


    隻不過,夜幕降臨之時,除了內侍、殿中和禮部做著尋常的準備,梨園子弟之間卻悄然進行著一場送別。大家並不知,蘇莫諳為何拒絕評論劍南道所獻的《霓裳》,隻知道自那之後,梨園使張行昀悄然把他在宜春北苑的名牌,棄去了末尾。


    「好好的,哭什麽呀。」蘇安收下一大堆寶貝,「想見我,可以去太樂署,我和林公子他們,還有裴洛兒,都還在秋院教藝,再不行,去牡丹坊捧場。」


    雷海青道:「沒哭!」


    雷海青送了珍藏多年的一個懸絲傀儡;李暮送了劉係所留的一片笛膜;李歸雁送了他一支五弦獨奏的曲子;張野狐剪下一簇赤色的頭髮,強行塞進他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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