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少年卻把自己扔進了泥淖中,自作輕賤,自甘墮落。


    既然連皇軒燼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不如讓他幫他死掉好了。


    黑色的帽兜下,阿奎那的嘴角帶著一抹笑。


    何為神?


    神便該是這樣。不偏頗,不私愛。


    所有雜生的荒草都該抹去。


    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卻感覺到了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像是沉睡在地下的巨人醒來。


    阿奎那皺著眉,「不是說好讓我來料理這一切嗎?」


    向上的升降台停滯在了半空中,地下的酒液停止了流淌。


    而維希佩爾銀色的長髮無風自動,他緩緩睜開眼。「魂域——生。」


    巨大的鴉群被瞬間放出,他們像是利刃般撕扯著一切。


    「何為神嗎?」維希佩爾咬著牙說。


    神是全知全能者,還是絕對理性者?


    他的眼逐漸變為鮮血般的顏色。


    ……都不是啊。


    「吾既神!」


    紅色的酒液如潮退般流淌而去,漏出金屬的地皮。


    地下四麵八方的水湧入了早已枯竭的蓄水井中。


    神明已經醒來,於是他降下了無上的命令。


    巫者布下的所有規則都隻能被改寫。


    ……吾既神,吾既公義,吾既冠冕!


    第183章 金枝


    02


    皇軒燼一邊吐著水一邊迷迷悠悠地行了過來。


    「哥, 你也死了嗎?」他看著旁邊的維希佩爾,又看了看鯊尾和小茉莉, 「看來我們團滅了啊……」


    周圍有不少人走來走去,身著破敗, 像是伶仃的影。


    「看來我下的是地獄。」他皺著眉說。


    「這裏是二十年前的黑市九街。」維希佩爾扶著皇軒燼說。


    「嗯?」


    「我一直試圖在剛才的那個地方建立魂域,但是一直沒有辦法。因為那裏已經是一個領域了,一個名為『過去』的領域。」


    皇軒燼皺著眉。


    維希佩爾知道他沒有懂, 隻好繼續說:「魂域的介質是靈魂,而『過去』的介質是記憶。於是我用自己記憶構造出的過去取代了十五年前的過去。」


    皇軒燼皺著眉點了點頭,裝作自己懂了的樣子。


    「所以這裏是你二十年前的記憶。」鯊尾在旁邊靠著金屬管道說。


    維希佩爾點了點頭。


    「居然還有蠻多人的。」他看著那些走過的人說:「我以為你的回憶中隻會有零星幾個人,或者說什麽人都沒有呢。」


    「畢竟我覺得你一直都像是一個旁觀者, 看著所有的一切。」鯊尾說。


    「我隻是懶得管,不是瞎。」維希佩爾說:「接下來去哪。」


    「你的記憶, 你是老大, 你說的算。」鯊尾聳了聳肩說。


    「我的記憶維持不了多久的,我們最好在我的回憶結束之前離開這裏。」


    「我知道一條通往外麵的路。而且我也曾帶你去過,我希望你還記得。」鯊尾說。


    「我記得。」維希佩爾說。


    「那可太好了!」


    維希佩爾直接向前走著, 穿過那些地下的流民。像是一隻銀魚逆著海水而遊。


    鯊尾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維希佩爾的時候,那個男人就是這樣,像是這世上的一切與他毫無瓜葛,他隻是一個旁觀者。


    地下的流民有不少人都在談論著他, 他們不清楚為什麽會有一個明顯不是流民的人來到這裏,他們都在猜測他的目的。


    而他唯一會做的事情隻是跟在一個目盲的孤兒身邊。


    但他卻從來不會接觸那個孤兒,他永遠隻是冷冷地觀望著。


    剛開始的時候有不少地痞會畏懼著他不敢欺負那個孤兒, 可久而久之他們發現男人根本不會管那個孤兒的死活後,他們便根本不管男人在不在,經常將那個孤兒打的遍體鱗傷。


    而男人從來隻是遠遠地看著。


    他覺得那個男人太過冷血,於是他經常從哪些地痞手中救下那個孤兒,而他一次次救下那個孤兒,男人也沒什麽反應。


    像是所有的一切與他都沒什麽關係。


    但他卻始終跟在那個孤兒身後。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他問男人為什麽來這裏。


    男人說:「我在等一個人死。」


    「誰?」


    「那個目盲的孤兒。」


    「為什麽?」


    「他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男人說。


    「他是個孤兒,什麽都沒有。」


    「我要的東西,在他的眼睛裏。」


    「那你不如直接殺了他,要不把他眼睛挖出來也行啊,反正他是個瞎的。」


    男人卻沒有再說話。


    「我本來以為你這樣的,會當一輩子的獨行俠呢。」鯊尾說:「誰知道轉眼你就成了亞瑟帝國的執政官。看來你不是與人交際能力為零啊,我以前還奇怪你是怎麽活到那麽大的呢。」


    「以前隻是我不想,並不是我不能。」維希佩爾說。


    當初維希佩爾離開這裏的時候,他問維希佩爾你要去哪,男人說,他要去得到能夠號令整個國家的權利。


    他以前一直以為這種話隻有癡心妄想的瘋子才能說得出來。


    可男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卻非常認真。


    那一刻他甚至真的覺得,隻要那個男人想,這世上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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